作者:元月月半
这些年百姓日子好过,宗庙经过修缮可以举行加冠之礼,世家再次选择在宗庙中行冠礼。但这点不适用于皇家。皇家高祖庙、文皇帝的顾成庙,以及孝景庙,皆可举行加冠之礼。皇家还有供奉刘家先祖的太庙。按照民间规矩该在太庙举行。
秦汉以前无太庙,或许有,但查不到记载,没有先例可循可为难死太常了。太常不知怎么选,又不敢擅自做主,索性提议不如在高门殿为太子行加冠之礼。
太常之所以敢这样提议盖因天子加冠一切从简,甚至没有邀请亲友姊妹观礼。
民间男子行冠礼是由德高望重之辈为其加冠。冠礼结束男子要去拜见父母,会见兄弟姊妹亲友。若是能得天子特许,加冠这日可以进宫拜见公卿大夫以及天子。
倘若刘据生在民间,该由其二舅大将军卫青为其加冠。太常是知道天子多么疼儿子,不敢表示由皇帝加冠不合礼仪。既然已经不合礼仪了,那也不必在宗庙。
太子举行加冠之礼之日早已定下,按礼也该由术士拟定观礼名单。这一点是以防有人生辰八字或生肖同太子反冲。刘彻认为他乃天子,他儿子乃未来天子,无需惧怕任何人。
术士要宾客生辰八字那日太常也在,他心里犯嘀咕,陛下此时又不迷信了。太常很是怀疑,陛下迷信是按需求来的。他需要的时候迷信,他不需要的时候天老大他老二,地上唯吾独尊!
太常只能把公卿大夫以及皇家亲戚名单全递上去。公卿大夫不能凭喜好选,亲戚可以。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年初五那日去东宫找太后正是听她们夫君提过,可以邀女眷观礼。
刘彻毫不客气地把两人划掉。刘彻本想把卫孺划掉,可公孙贺和公孙敬声以及卫家人都到了,就差她一人,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太常从太子宫出来就找天子要宾客名单。太常走后三辅之一左冯翊请旨戒严。刘彻最终确定在高祖庙为儿子加冠。高祖庙在长安城内,未央宫和长乐宫中间直北方向,冯翊府附近,那么高祖庙周围自然由冯翊府管辖。
冯翊府衙役通知周围百姓,早日准备好米面油粮,该办的事早点办,过两日不许随意走动,长安百姓顿时确定在高祖庙举行加冠之礼。
刘彻之所以舍弃位于皇城外的太庙,盖因一个人闲着没事瞎琢磨,太庙周围多是农田,此举很像偷偷摸摸锦衣夜行。高祖庙位于长安城最北,无论从东城门入,还是从西边城门入,都得穿过大半个长安。绕着城墙从北边城门进入不在刘彻考虑范围之内。
京兆尹府位于长安城中,无论从哪边城门都得经过京兆尹管辖区。左冯翊走后,京兆尹前来请示天子,路线有没有改动。刘彻回答没有,京兆尹回去就令府衙通知沿途百姓,过两日不可随意走动,胆敢乱闯者,格杀勿论。
消息一出,长安城中百姓顿时知道天jsg子御驾穿城而过。这次倒是没人抱怨天子扰民。如此盛大加冠之礼,大汉立国以来首次。这一日皇亲国戚集体出动,只是看看这些人的车马随从也值了。
京兆尹走后,刘彻终于可以歇歇了,又听到脚步声。刘彻拧眉,看到儿子也烦:“你又来做什么?今日没有奏章。”
太子屏退左右,把小小的檀木盒递过去。刘彻颇有些心急的打开,“乌簪?金丝乌冠?这是送给你的?可是朕已令人准备好了。”
“父皇不觉着孩儿用这个像小孩偷穿长辈的衣裳?”
太子一身嫩黄长袍,春天的颜色,而他相貌仪态俱佳,广袖袍衬得他潇洒飘逸,宛如一枚小仙童。这样的太子戴上乌簪确实显得不伦不类。
“不后悔?”刘彻问。
太子摇头。
刘彻突然意识到不对:“你又出去了?”
“这不是重点啦。”太子笑嘻嘻撒娇。刘彻好气又好笑:“朕就看你还能逍遥几日。”
太子心说,潇洒一日是一日。
“此乌簪似玉非玉,坚硬如铁,父皇也可以用来防身。”
刘彻没有见过乌黑泛着金丝闪耀的发簪:“只有这一套?”
“现在只有这一套。以后说不准。”太子把丑话说在前头,“也许是最后一套。毕竟孩儿成年了。”
可惜太子举行冠礼那一日刘彻得衮冕加身,不能穿儿子送的黑袍,也不能用这套首饰。好在举行冠礼第二日非休沐,百官得入朝,他再穿上戴上也不迟。
“特意来给朕送这个?”
太子:“不是近日得的。方才织女过去给儿子确定服饰,孩儿才想到忘记给你。”
听到儿子近日没有出去过,刘彻脸色稍霁,令宦官仔细收起来。春望接过去,小心放好。
先前刘彻令春望回乡了却遗憾,春望不想错过太子加冠礼,胡扯三月没有倒春寒,适合赶路。
刘彻见儿子一动不动,无奈地屏退左右:“又有何事?”
“父皇好像没想过邀请姑母观礼?”
刘彻直言烦她二人。
“父皇,她们不配父皇心烦,可祖母配啊。姨母肯定得在外面,父皇叫她们同姨母在一处便是。祖母通情达理不会怪罪父皇和儿臣,但她们有可能怨恨母后和阿姊。同为皇家公主,卫长公主是长公主,平阳长公主也是长公主,她哪里不配了?”
刘彻:“朕是皇帝,谁敢说三道四?”
太子终于明白为何皇帝的名声不如大将军了。老父亲事没少干,上林苑本是皇帝的园子,如今快成了贫民避难处,还有许多安民政策,无论换成谁百姓恐怕都得直呼明君。
“孩儿的加冠礼孩儿比父皇还不想邀请她们。可她们上有祖母,下有曹襄、昭平君这些子侄。父皇常常劝孩儿,宽以待人,不是每个人都像孩儿一样聪慧,要允许别人犯蠢。怎么您自己反倒忘了呢?”
刘彻弯手朝他脑门上敲一下。太子明白,此事妥了。太子朝外喊:“来人!告诉太常把平阳公主夫妇以及南宫公主夫妇加上,还有修成君之女夫妇,没有修成君。安排在卫家姨母旁侧,亦或者身后。”
刘彻好奇:“为何没有修成君?”
“孩儿怕她见着你发疯。”
这个回答令刘彻很满意,儿子没有因为贤名而失去理智:“回宫好好待着,哪都不许去。包括椒房殿!”
“知道啦。”太子无奈告退,刘彻摇头失笑。
太常以及属官休沐日也不得闲,城中百姓同他们一样忙。路线确定,小商小贩心思活泛,指望给家里添一些进项的人家立刻上街买东西。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家不差钱,不需要开火做吃的,动手做头花孩童玩具,但他们夫人不在邀请之列。昭平君夫人一听出去采买的家奴说京兆尹带人划路线了,就令两个家奴去占地方。
昭平君无语:“你想见谁?改日我带你去给皇后舅母请安。”
“不一样。”
昭平君:“哪里不一样?”
“你不懂。”昭平君夫人令家奴多占,她兄弟姊妹也想看到天子座驾。
公孙敬声家家奴紧随其后,为公孙敬声夫人以及母家兄弟姊妹占地。公孙敬声是真不懂了,他夫人逢年过节都会进宫拜见皇后,她甚至还碰到过天子,她凑什么热闹啊。
公孙敬声夫人此举就是凑热闹。
昭平君和公孙敬声家邻居非富即贵,他二人家奴出去,旁人见状也跟着出去。翌日,离高祖庙最近的那一段路就被公卿勋贵夫人占了。城内宵禁,晚上不能留人,奴仆们就用白灰圈地写下大名。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跟上峰出去帮忙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大名,尴尬的差点抠出一座长安城。
二人同僚分别打趣他们。然而没等同僚笑出来,他们就看到亲戚甚至父亲祖辈大名。
这些日子太子为司马迁挑的四人也随太常府属官太史令或太史丞等人东奔西走。
二十八日,无风无雨,不冷不燥,灞柳妩媚,春花娇艳,禁宫庄严肃穆,城内四下寂静,百姓尚未起来,城中刚刚可以走动,太常就带领属官前往高祖庙。
天家父子跟往常一样不急不躁。但皇家女人们不是。东方泛起鱼肚白,各宫掌灯,伺候太后、皇后以及史良娣洗漱。
帝王出南门,禁卫两侧戒严,百姓在禁卫身后踮起脚张望,试图透过厚厚的车帘看到天子、太子以及皇家女眷。
这一日书楼关门,建章学堂放假,五经博士领着学生在路边等天子。半大小子什么都没看见很是不甘,胆大的试图追上去,被主父偃一把拽住,提醒他跟过去也看不到。
这些学生来长安没几年,还没有长安城外的乡野小民懂得多。乡野小民解释:“天子御驾一直行到高祖庙,那里早已戒严,除了观礼的宾客,谁也看不到龙颜。”
主父偃倍感可惜:“原本我也有机会出席的。”
张汤冷笑:“我要是多撑几年可以站前排,大将军和大司马身边。”
主父偃睨了他一眼:“你可不是站前排吗。陛下一出宫你就看见了。”
张汤气得脸红,乡野小面赶忙劝他俩各退一步。主父偃又禁不住嘀咕,“东方朔竟然可以参加太子的加冠礼。这都叫什么事。”
张汤无比赞同:“竟然还有张贺那小子。”
二人身后的长安乡民心说,你俩只能跟我们一样在此围观不是你俩自己作的吗。
东方朔也作过,但人家年轻有机会。从边关回来才四十岁。这个年龄在朝正当用。陛下不用他,难道用年过六十的老东西。
年过六十也无妨,可主父偃贪啊。皇帝哪敢把上林苑交到他手上。
君不见就这个小小的书楼,东方朔都不放心主父偃。若非不贪财的张汤在此,东方朔得五日一查账。
话说回来,御驾往北从东边城门入城,路两侧早已有卫尉率侍卫守着。这次不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而是一步一人,一边有三层侍卫。卫尉麾下没有那么多人,又从京郊大营调人。期门侍卫在各个城门听候差遣。
即便如此,城中百姓也都出来了。他们也只能看到车马驭手随从。百姓小声讨论:“第一个是皇帝吧?第二辆车里是太子,第三辆是谁?驭手旁边有个女官,里头一定是皇家女眷。”
“太后啊。太后后面是皇后,再后面是太子良娣。”
“良娣也可以出来?”
“听说良娣是鲁王后什么亲戚。鲁王是陛下亲侄子。算皇亲了。”
……
在百姓低声讨论中,御驾抵达高祖庙。如长安乡民所言,此地除了皇家侍卫、接驾的官吏,便是受邀的宾客。
侍卫执戟,百官朝服在身,百姓只能远远瞧见一点都能感觉到公卿的慎重,以及加冠礼的隆重。
太常引路,天家父子上前,太后等皇家女眷在正殿外等候。太常伺候天子为太子行冠礼。冠礼不算复杂繁琐,包括刘彻带着儿子拜高祖,也只用一炷香。
冠礼结束,刘彻带儿子拜太子的祖母和母后。
随后刘彻带儿子回正殿,此时公卿大夫,位列百官之首的大将军等人都在。刘彻令儿子站到他身边,他郑重地向百官宣告,太子成年了。
百官恭贺太子殿下。太子令众卿免礼。以卫青为首的公卿大夫们抬头看着长身玉立的太子仿佛看到了大汉未来会愈发民富国强!
第237章 无责任番外jsg一
元封三年, 秋,二十一岁的太子喜获麟儿,东方朔继《皇太子冠礼赋》后又写一篇《皇太孙生赋》。即便天子没有立太孙, 在东方朔试着提出写一篇贺文之时,刘彻也没拒绝。
“爱屋及乌”并不适用于帝后。兴许太子刘据常住未央宫之故,以至于在刘彻心里儿子仍然是他儿子, 不是谁的夫君,谁的父亲。在听到太子得子时, 刘彻只是感慨一句“据儿有儿子了?取名进吧。”皇后卫子夫去看过一次, 她也只是令枇杷等人仔细照看皇孙和良娣。刘彻没有抬史良娣为太子妃, 皇后也没提这事, 兴许跟太子幼时有关。太子周岁生辰前像个痴儿, 一岁后突然开窍。皇孙此时看起来是个机灵的, 谁又能保证以后如何。也许帝后认为史良娣母子只是太子的女人和儿子之一。
太子没有因此不快,盖因他清楚宠爱只是一时的。即使父母对他大失所望他也不慌, 老父亲没有别的选择。
史良娣是太子的良娣,刘进是太子的儿子, 他们是福是歹全仰仗太子, 帝后没有像天下臣民以为的那样欣喜若狂,而太子重视他们, 宫女宦官一样不敢捧高踩低。太子宫宫女宦官一如既往尽心, 是以史良娣也没有发现帝后很是吝啬——心里眼里只有太子。
太孙满月后天气转凉, 刘彻前往甘泉宫过冬, 除了急奏, 天下奏章皆送往未央宫由太子代理。
有些心思过于活泛之人以为太子失宠了——天子竟然没去太子宫看看他大孙子。而此举瞬间把那些人的小心思压下去。昭平君也想多了, 他认为天子不够爱太子。
天子前往甘泉宫,昭平君自请随驾。刘彻以为小外甥想出去玩, 又不希望他闲着无事去找太子,勉为其难带上他。昭平君或许仍然不是很懂朝中大事,对排兵布阵一窍不通,但他不缺眼力见。刘彻在寝宫的时候他从不过去。刘彻一出来他鞍前马后。刘彻私下里没少骂他,盖因平时见不着人,他一出去玩,这个外甥跑得比谁都快。
甘泉宫虽好,没人时不时烦刘彻,他也没敢在甘泉宫待到开春——太后年迈,刘彻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然而刘彻守在宫里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除夕家宴,四代同堂——史良娣母子也去了。太后很是欢喜,比平时多用半碗饭,夜里含笑而去。早上宫女发现时她的身体都凉了。
刘彻乍一听到此事难以接受,他人懵了。攥着腰间的荷包,刘彻明白一个道理,天要收你,你有仙丹神药也没用。至此刘彻不再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不再对诅咒之类的邪术深信不疑。但他信风水,依然敬畏天地。
兴许太后的突然薨逝令刘彻一时无所适从,他取消了原定的出巡计划。出孝后安分一个月刘彻又想动土。刘彻嫌儿子话多,跟他老子似的。太子此次索性当哑巴,刘彻询问他的意见时,太子静静地看着他。刘彻头皮发麻想打儿子。可他自诩不如皇后心硬下不去手,改折腾匈奴,劝匈奴降汉。
太子很想说,匈奴能降才怪。令太子没有想到的是匈奴当真派人和谈。太子可不信狼能变成羊,除非他本就是一只羊。
刘彻认为匈奴惧怕大汉,盖因大汉有大将军和大司马,所以他相信匈奴单于王有心降汉。之所以不是直接递降书,而是先派使者,刘彻认为匈奴想趁机要点好处,在漠北这些年日子难捱。
太子毛遂自荐接待匈奴使者。刘彻有注意到儿子听说匈奴派使者和谈的时候嗤之以鼻,特意警告他不许搞事。太子表示,他知道国与国之间非过家家。心想跟过家家差不多。
太子为了令老父亲相信他,让典客给他当副手,如何接待,在何处接待,宴席上安排什么菜,太子全权交给典客等小吏。
太孙会坐会爬,甚至敢颤悠悠站起来,不愿意呆在室内,太子趁着休沐日领他出去。孩子幼小,太子不敢往街上抱,就去长平侯府。
卫青看到他很是意外:“算着日子匈奴使者该入关了。你怎么这么闲?”
下一篇:穿成19世纪富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