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刘彻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皇帝做梦也想不到儿子为了不要太傅不惜找上公孙敬声。
“这事你就别想了。到秋就跟太傅读书识字。不行也得行!”刘彻神色严肃, 容不得小孩反对。
小孩气鼓着小脸瞪老父亲。
刘彻不为所动:“没得商量。”
是吗?
他看不尽然。
小孩起身往外走。
春望下意识喊:“殿下——”
“不要叫他。”刘彻跟儿子一样,不信隆虑公主的鬼话——孩子长大自然懂进退知礼节。父子俩一致认为得趁着孩子小用心教导, 所以没有“五经博士”这事,刘彻也打定主意,儿子到秋开蒙。
原计划哄着儿子上学。
虽然计划有变,但结果不会改变。
小孩被吴琢牵着手下台阶就叫马车掉头去东宫。
东宫长信殿,小孩三岁后身体壮实不少,每月都会去几次,给太后请安。不过每次都是跟母后一起。刘据有表示过他可以自己去,但被卫子夫无情镇压下去。
皇后日理万机也不至于没时间给婆母请安。再说了,小太子是皇家心头肉,叫他一人去,身为母亲的卫子夫等着挨骂吧。
由于见到儿媳就能见到孙子,太后闲着无事想起来就问身边宫女:“皇后近日忙什么呢?”
“太后,太子来了。”小黄门匆匆进来禀报。
太后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喜色:“真不禁念叨。到哪儿了?”
“到殿外了。只是看起来像是太子自个来的。”
太后冲心腹婢女伸手,在宫女的搀扶下到殿外,小孩也被吴琢抱上来。小孩看到太后就扁扁小嘴带着哭腔喊:“祖母……”
嗳,这小可怜样儿,太后心疼坏了,伸手要抱大孙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太后年迈,吴琢不敢把小孩给她:“太后,外头热,是不是先进去?”
“对!”一贯精明的王太后没有注意到大孙子眼角干干净净。到室内坐下,她又冲小孩伸手,“到祖母这里来。据儿不哭,告诉祖母,谁欺负你了?你母后呢?三个阿姊怎么也没来?”
小孩可怜兮兮说:“母后没来。”
“皇后训你了?”
小孩摇摇头:“父皇坏。”
王太后差点脱口而出:“谁?”
孩子是皇后生的,依照常理该是皇后疼儿子。事实上皇家最宠孩子的人是刘彻。王太后替孙儿收拾过江充不假,也是偶尔为之。
正因如此,太后潜意识认为孙儿的到来跟皇后脱不了关系。
“祖母?”小孩试探地喊。
太后回过神来:“刘彻训你?”
“刘彻谁呀?”
太后顿时想笑:“傻孩子,你父皇啊。”
“父皇没有训我。”刘据又不是真不懂事,才不会乱告状。
刘彻跟太后抱怨过,儿子爱出去。太后反驳,随谁?刘彻打那以后不提这茬。
太后猜测:“因为你昨日才出去过,今日又想出去?”
“不是啊。父皇叫我明日跟太傅,跟他太傅读书。可可,我不想读书啊。”
听听,也就这么小的孩子敢把不想读书说得理直气壮。
孙儿聪慧,太后也觉着五岁可以开蒙,但她也不想看到孙儿难过。
刘彻七八岁才懂事,如今也没有变成昏君。
太后没有因为小孩的话紧张,笑着问他:“你想做什么啊?”
“玩儿。”
宫女宦官听得一愣一愣,吴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后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也不能天天玩儿。”
“没有天天玩啊。”小孩细数他做过什么,“早上陪花花,跟韩韩下棋,给母后请安,我,我还给桃桃熬药,要给麦麦浇水,还得吃饭啊。”
太后点头:“那你一天到晚也挺忙的。”
“是呀,是呀。”小孩点头如捣蒜,他可忙了。
快累惨了。
小孩瘪嘴又想哭:“父皇叫我骑马。”
“啊”这事出乎太后意料,“你才几岁?摔着怎么办?来人,宣皇帝!”
吴琢怀疑陛下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朝小主人屁股上一巴掌:“太后,陛下只是说说。”
“说说也不行。”太后瞪他,抬手指着远处、先前进来禀报的宦官:“去把皇帝给哀家找来!”
小孩一脸怕怕:“父皇打我。”
“他敢!”太后怒气上来,怕吓着稚嫩的孙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祖母不是冲你。他这么大的时候,哀家叫他开蒙骑马了吗?”
小孩摇头,祖母不知啊,父皇最会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吴琢张张口,小殿下,您告刁状差不多得了。
陛下真因为你被太后捶一顿,你不挨苍天都看不下去。
前去宣室的小黄门谁也不敢招惹,所以当刘彻问他东宫出什么事了,他一个字也不敢提,只说陛下过去就知道了。
这导致刘彻心慌。
急匆匆赶到长信殿,母后没事,他被母后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据说还是因为一脸可怜相的儿子。刘彻懵了,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刘彻不反驳,王太后认为他心虚,抱着孙儿抹泪:“可怜的据儿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黑心肠的父皇——”
黑心肠jsg都出来了?还了得。刘彻打断:“母后,朕干什么了?”
“干什么你自个知道!”王太后擦擦泪怒瞪他。
刘彻无奈地口气软下来:“朕不知道呢?”
王太后认为他死鸭子嘴硬,可他是皇帝,王太后也不能真打真骂,那就哭吧。
“哀家老了,说的话不重用,先帝啊,您来把哀家带走吧。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母后!”刘彻不允许她诅咒自己,“吴琢,怎么回事?”
吴琢也不敢背主:“陛下还是问殿下吧。”
刘彻看儿子,小孩不看他,扭头窝在祖母怀里,给父亲个侧脸。刘彻陡然想起儿子不该在此。结合太后方才的话,什么他心狠,叫小孩骑马,又叫他上学等等。
“据儿,跟你祖母告状呢?”刘彻盯着儿子问。
太后抬手挡住孙儿的脸:“你不要吓唬据儿。据儿说错了?你没叫他骑马,没叫他明日跟师傅上课?孩子才多大?谁家小孩这么小知道种粮食,养鸡鸭鹅?这一两年据儿庖厨都没买过蛋,不要以为哀家离得远不知道。一年到头给你节省多少钱?”
刘彻张了张口,他像差那点钱的人吗。
但这不重要。
良种重要,可儿子至今不知道他种出的小麦对大汉,对百姓意味着什么。他一直以为好玩。养鸡鸭鹅也是为了玩。
“母后,据儿大了,不能一直荒废下去。”刘彻试图心平气和的跟她讲道理。
太后:“你四五岁大会养鸡养鸭,还是会种小麦和蔬菜?”
蒜味重,刘据没敢送祖母蒜。但近日小太子种的瓜、张骞从西域带来的种子,青色,细长条,吃起来爽脆,却又不硌牙,头茬收上来几个,给太后送一个,宣室一个,椒房殿一个,他自己留个小的。
太后得知孙儿去年就种出来了,为了留种,小小年纪连闻都没闻,那个胡瓜被她放好几日,亲戚们看过,她才舍得吃。那瓜不甜,太后像喝了蜜。
说起“蔬菜”,太后又想起那个只比她手掌长一点点的胡瓜,“据儿,以后胡瓜长大留你自己吃。不要给某人,给他也不会念你的好。”
刘彻满心无奈:“据儿,过来。”
小孩摇头:“你打我。”
刘彻此时此刻真想给他几下:“……朕不打你,朕发誓。”
无知小孩不懂见好就收,刘据懂。他抬头看祖母,征求祖母的意见。
孙儿的依赖令王太后老怀欣慰:“去吧。皇帝敢秋后算账,你改日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刘彻头疼,多大点事,还秋后算账,他至于吗。
这就只有皇帝自个知道了。
小孩一脸怯色磨蹭到刘彻跟前。
刘彻冷笑,这儿子不能要了,小小一只连他都敢演。
三天两头出去玩,面对很多从未见过的官员毫无惧色,怕他?刘彻做梦都不信。刘彻一把拉过装可怜的儿子,小孩往前趔趄几下,王太后心疼:“刘彻!”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我还能叫他摔着。”
“你吓着据儿。”太后面容严肃,她没和儿子说笑。
刘彻抱起儿子:“这样行吗?”
太后起身:“据儿,不怕。明日祖母叫人去看看你。”
刘彻很无语,他还能把儿子关起来。
“母后,朕还有事。”
太后打定主意明日使人过去,就先放他离开。
刘彻坐上车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能耐了?知道找祖母为你做主?”
“哇——”小孩扯开喉咙哭。
刘彻吓得变脸,慌忙捂住儿子的嘴。可他忘了手大连小孩的鼻子也捂住。刘据扒他的手,他捂得越紧,春望一看小孩神色不对,慌忙拽掉帝王的手。
刘彻不敢冲儿子发火,还怕春望不成。
“陛下,快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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