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如果有一天,景阳真的起了心思,太子收到消息之后,必然会第一时间打击晋王府的势力,绝对不会因往日的兄弟情有半丝心软。
这些瑶光明白,景阳也明白。
他轻轻拍了拍瑶光的背,示意自己没事,吐出一口浊气说:“我明白,也没有怪他的意思。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他让我对某些东西看得更清了。”
想到同理推断出的结论,景阳冷笑了一声,说:“太子对我如此,焉知父皇对太子不是如此?”
太子看重他这个弟弟,圣人也十分看重太子这个儿子。
但无论是对弟弟的看重疼爱,或者对儿子的信重有加,必然都抵不过对权力的痴迷渴望。
他若敢挡太子的路,太子不会对他留情;太子若是让圣人觉得有威胁了,圣人又岂会对太子留情?
说这些话的景阳自己都没意识到,私底下提起太子时,他是头一次没喊“五哥”。
皇家亲情之凉薄,当真是令人心惊。
瑶光心里感慨了一声,面上全无异色,只是蹙着眉忧心忡忡地说:“还有一路探子没查出来源,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日后会不会在关键时刻**们一刀?”
“别怕。”景阳将她抱得更紧,体温透过薄薄的亵衣传递过来,瑶光却觉得并不如往日那般温暖。
“八郎那么厉害,我当然不怕了。”她连忙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满是信赖地依偎在景阳胸前,嘴里笑嘻嘻的,白嫩的手指在他玉色的胸膛上划来划去的,半点都不老实。
其实她心里明白,两人都查不出来源头的,只可能是圣人的人手。
果然就听景阳道:“除了那一位,也不会有别人了。咱们两个还需再低调些时日。”
他有一种预感,随着圣人的身体问题越发严重,要不了几年,曾经视为骄傲的太子就会变成眼中钉。
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底下的皇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对抗太子最好的工具。
圣人不傻,想让马儿跑时,自然就会给马儿吃草。
第二天一早,景阳就吩咐王喜,引导着圣人的人发现太子安插在府里的人手。
王喜无声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这只是一步闲棋而已,若圣人撑不到对太子升起猜忌时,景阳就一直都是太子的好弟弟;
若是圣人年寿长久,想要打压分化太子的势力时,这步闲棋就是最不动声色的投名状。
这些他都没让瑶光操心,而瑶光很快也不能多操心了。
在上巳节到来的之前,她喝鲤鱼汤时觉得格外腥臭,没忍住呕吐出来。
燕姑姑急忙叫了府医来,诊出了将近两个月的喜脉。
“当真?”燕姑姑大喜过望。
府医也很欢喜,笑道:“这等大事,微臣岂敢欺瞒?”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燕姑姑喜得无可无不可,还不忘叫红绒开钱匣子,取了五十两银子打赏府医,“这是王妃赏你的。等王爷回来了,必然重重有赏。”
虽说他们少年夫妻才刚成婚不久,对于子嗣并不着急。但真的有了,自然也是欢喜不尽的。
府医再三谢了恩,正要告退时,却又被瑶光拦住。
瑶光担忧地问:“先前我不知道自己有孕了,这些日子赴了不少宴,酒也没少喝,对孩子是否有所妨碍?”
她前世虽然没孩子,却也知道,夫妻备孕时要提前半年戒烟戒酒的。
府医笑道:“王妃不必过于忧虑,只要日后注意便是了。您身子康健,竟是连药也不必吃的。毕竟,是药三分毒。”
有了医官背书,她才松了口气,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欢喜起来。
第79章 一劳永逸再说景阳还在衙……
再说景阳还在衙门里办差,忽然皇后宫里的崔姑姑来了,喜气盈腮地把他请到了坤宁宫。
一路上他都很是好奇,可问了几次崔姑姑都笑而不答,只说到了坤仪殿就知道了。
只看崔姑姑脸上的喜色,他就知道不是坏事,索性就不着急了。
进了坤宁宫的院子,就看见坤仪殿前人来人往的,都是伺候皇后的宫女太监。他们手上或抬着箱子,或托着盖红布的茶盘,每个人都很忙碌。
就景阳所知,上巳节的宫宴已经交给太子妃承办了,皇后最近并无大事需要处理,这些人又都是干嘛的?
心里存着疑惑,景阳跟着崔姑姑进了坤仪殿,正要行礼就被皇后拦住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骨肉,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皇后挥手免了他的礼,又指着或摆在桌上,或打开盖子放在地上的东西问,“快帮本宫看看,哪些东西是你媳妇喜欢的。她替皇家开枝散叶,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本宫自要好生赏赐一番。”
景阳笑着应了一声“是”,猛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难得结巴道:“母……母后,您……您说什么?谁替皇家开枝散叶来着?儿臣没听错吧?”
这副呆样,把皇后逗得掩唇直笑,半晌才道:“你没听错,你媳妇有孕了,来报信的人才领了赏回去。瑶娘本不欲打扰你办差,但本宫思来想去,这是你头一个孩子,还是早些让你知道的好。你回去和瑶娘好好说说,
别叫她怪本宫自作主张。”
景阳已经欢喜得脑子一片空白,但该有的警惕心却还在。
听见皇后末尾那句话,他忙傻笑着说:“怎么会呢?她是碍于规矩不好派人前去,母后帮了她的忙,她只有感激不尽的。”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再开口时就向着瑶光了:“有孕的妇人身子娇弱,她又是头一胎,更得注意,你可得让着她,不许和她淘气。”
她想了想,又说:“上次选秀还有几个秀女未曾有归宿,我替你选两个老实的,免得他们入府之后作妖。”
景阳心中一凛,忙道:“母后,还是不必了。”
见皇后脸色微沉,景阳撇了撇嘴,不屑地说:“我可不是七哥那个急色鬼,跟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腥的臭的都往怀里拉。
那些秀女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投靠谁?这可是儿臣头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心肝肉,儿臣可不想冒一点风险。”
这番拉踩效果不错,皇后立刻就想到七皇子不但有宫里赐的一正两庶三房妻妾,在正妃李氏怀孕之后,更是接了两个小官之女和两个富商献上来的美人,统一充做侍妾。
官员之女不能参加选秀,但若是硬要往皇子后院送,也算是钻了规则的空子。
或者说,制定选秀规则时,故意留了这么个空子。
别的皇子未必不知道,但都没七皇子胆子大,轻易不敢去钻那条空子。
皇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叮嘱景阳:“你低调安分些也好,你父皇私底下骂过你七哥,只是表面隐忍不发而已。”
“是,母后,儿臣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景阳一副假做恭敬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透着不正经,心里却对皇后在宫中的势力心惊。
——既然圣人是暗地里骂的,必然只有心腹在侧,皇后竟然也能知道。
皇后不知他心中所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道:“都要当爹了,还是一副小儿心性,日后可怎么好?”
景阳嘻嘻笑道:“不是还有母后您嘛。我和瑶娘都不懂养孩子,日后孩子出生了,还得劳烦母后多替我们操心。”
“哎哟,你瞧瞧,你瞧瞧,这算盘打的。”皇后点着景阳对崔姑姑说,“本宫都这把老骨头了,他们竟然还打本宫的主意呢。”
崔姑姑笑着恭维道:“也是娘娘慈爱,八殿下和王妃才越发依赖娘娘呢。”
皇后舒心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和满意,显然十分认可崔姑姑的话。
人家帮着敲边鼓,景阳自然不会拆台,又顺着崔姑姑的话,对着皇后好一通撒娇耍赖,把殿内摆出来这些东西全顺走了。
虽然给出去许多东西,皇后却半点不心疼,心里还很畅快。
因为这表明了小儿子和小儿媳一直需要她,并从心里仰赖她这个母亲。
等到景阳带着赏赐离去之后,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也有些危险,对崔姑姑说:“小八和他媳妇孝顺,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让他们的孝心锦衣夜行。”
说完这句她就顿住了,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姑姑,好像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
但崔姑姑却已会意,笑着对皇后行了个礼,叫贴身宫女进来伺候,她则从容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宫里就暗中传起了小道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有福气,晋王妃才进门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
他们处处都在夸赞晋王妃,别人一句没提,更没半句诋毁映射之言。
可消息传到东宫,传到太子妃耳中,心思细腻的文秧却控制不住地多想:消息是谁让传出来的?真就是为了夸赞晋王妃?本宫与几位弟妹前后脚成婚,我还比他们更早些。如今七弟妹和八弟妹都有了身孕,我却还半点消息都无,宫人们表面不说,暗地里是否议论我不能替太子绵延子嗣?
她本是个多心的人,又万事都爱闷在心里反复思量。
偏从过年之后,太子就在忙活整治内务府造办处的事,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回来之后也是先到两个有孕的侍妾那里探望。
文秧时刻谨记自己是太子正妃,是未来的皇后,万事都要以辅佐太子为重。见太子如此辛苦,更加不愿拿这些自己揣测的小事去惊扰。
内心深处,她也怕用小事烦太子烦得多了,太子会觉得她无能,从而对她失望。
不能惊扰太子,她只能一面让人杜绝流言,一面命人去查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索性她身边辅佐的两位女官手段都不凡,不但流言很快平息,也查出最早是从咸福宫传出来的。
“咸福宫?裕嫔?”文秧冷笑,“本宫就说,分明七弟妹和八弟妹都有了身孕,七弟妹还更早两个月,怎么流言里就只提八弟妹。”
何姑姑道:“下官还查出,有线索隐隐指向坤宁宫。若非下官谨慎,多留了个心眼,险些就被她瞒过去了。”
文秧了然,点头道:“原来是为了离间我与母后。”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嗤笑道:“裕嫔的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早年若非裕嫔在顺妃与甄妃得宠时频频出手,也不会遭了圣人厌弃,多年不肯给她抬分位。七皇子都成婚了,她还是个嫔。
出手也就罢了,这后宫之中,谁人不争,谁人不抢?
可出手了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而次次都把自己暴露了,也难怪宫里许多人都看不上她,甄妃更是不把她当对手。
原本文秧作为太子妃,是从来不在口头上议论长辈的。
可流言带给她的压力无处发泄,查出源头是裕嫔的咸福宫,就算文秧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再忍耐得住了。
云姑姑问:“娘娘,要不要给七皇子妃找点麻烦?”
文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找七弟妹的麻烦做什么?裕嫔又不喜欢这个儿媳,哪怕孩子掉了,裕嫔也只会怪她无能,转过头来再给老七赐两个好生养的,一样不耽误她抱孙子。”
同样是从平民之家嫁入皇室,同样被婆母不喜。皇后暗地里给她添堵,裕嫔更是明着和李思蓉过不去。
这般重合的境遇,让文秧多少对李思蓉生出几分同命相连的感情来。
只要李思蓉不再犯到她手里,她是不会对李思蓉出手的。
云姑姑有些不解,何姑姑却赞同道:“娘娘说得不错,裕嫔不喜欢七王妃,若是七王妃不好了,只怕裕嫔暗地里还拍手趁愿呢。”
“可七王妃肚子里的,是裕嫔的孙子。”云姑姑还是不明白,为何不干脆弄掉了那个孩子,让裕嫔抱孙子的愿望落空呢?
文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厨房炖着的红枣乌鸡汤应该好了,云姑姑去端过来吧。”
乌鸡滋阴养神,对妇人最好。文秧的心腹太医说过,与其吃人参等补药,还不如食补来得温和无副作用。
云姑姑脸上有几分讪讪,但还是应了一声出去了。
何姑姑道:“娘娘,她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