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如今府里内府府务是侧福晋李氏和卓克陀达统理,哈图尔、高无庸协理,四福晋竟似是大撒手了。
其实四福晋早就在心里后悔过了。
她之前,怎么说呢,也没觉着太拼太操劳,也觉着身体挺好的,日子不都这样过?
但从她想开,遵照医嘱修养身体之后,嗯,只是过了几天正常夫妻生活,就有了。
她从不知道,怀孕竟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自然而然的,阴阳调和,就有了。
嫡子嫡女,总是不嫌多的,嫡妻能再次遇喜,胤禛心里是真的高兴。
是以,这些日子但凡有空闲,都要来正院陪伴妻子一会半会的,以表示他对妻子和孩子的看重。
四福晋倒是觉着这一阵子他们这一对老夫老妻,竟是有了别样的甜蜜,仔细想来,其实那档子事,也挺有滋味儿的,怨不得那些个痴男怨女的都欲罢不能。
她现在也算是能理解一二了。
卓克陀达和弘晖给父亲母亲见完礼,弘晖矜持的坐在阿玛下首,听姐姐给父母汇报今日之行。
卓克陀达倚靠在四福晋身边笑吟吟回道:“……很是玉雪可爱,跟叶勤大人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四福晋是见过叶勤的,闻言就笑了起来,道:“女生肖父,这孩子生的像叶勤也是正常?”
胤禛也笑道:“若是这孩子能有叶勤那般容颜,也的确难得。”
说了一会孩子,卓克陀达见阿玛还没离开,也没想太多,就献上了自己从德亨那里带回来的礼物:一只唇膏。
卓克陀达给四福晋展示这只青铜管状的弹压唇膏:“底部是一个小机关,按一下,细管里的唇膏就能弹出一小节,但不能按压太多了,否则露出来的收不回去,碰一下断了,可就太可惜了。”
四福晋接过这一支食指长短的唇膏仔细看过一回,笑赞道:“果然精巧,不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想出来的新奇花样儿。”
卓克陀达就掩唇笑了起来,四福晋秒懂,也笑道:“定又是德亨想出来的新主意。”
卓克陀达笑道:“就是他,他关在家里除了逗小萨萨就没旁的事可做了,可不就捣鼓这些小玩意儿吗?您看这唇膏,里面加了蜂蜡和羊毛脂,凝固后也不拔干,还加了夏天蒸的花露油,闻着雅香悠然,可以直接涂在嘴唇上,也可用小号狼毫笔沾了,就像作画一样刷在唇上,若是点笑靥和花黄……”
妻女的声音越传越远,胤禛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缥缈。
很好,圣旨要他在家读书,这小子是在家闲的发慌,竟想着捣鼓胭脂唇脂了是吧?
叶勤枉为人父,他都不知道管一管儿子的吗?!
弘晖见阿玛脸上神色不对,心下直打鼓,连忙给卓克陀达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卓克陀达才意会到,可能、也许、大概……阿玛不喜欢听这个?
四福晋忙道:“这可是个难得的小玩意儿,等到外头铺子里卖开来不知道也等到什么时候了,你节省着些用。”
卓克陀达道:“这是给嫡额娘的,额娘和其他庶母那里也有,还请嫡额娘赐下,卓尔……还用不到这些。”最后一句是看着胤禛的脸色说的。
心里有些打鼓了。
胤禛端着盖碗,问弘晖道:“你近日读书怎么样了?”
弘晖忙起身素手回道:“进度不比以前快速,但之前学的,儿子也没忘,近日,师傅已经带着儿子将之前所学温习完毕,师傅已经开始教新的课程了。”
胤禛点头,道:“也是你病了一场,为父方觉你一个人读书太乏味了些,为父给你找个伴儿,与你一起读书怎么样?”
这个时候,弘晖还没想太多,他只是以为他身体已经好了,父亲开始给他寻摸新的伴读了。
这伴读打从去年就开始找了,只是京中大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没找到合适的而已。
弘晖乖巧回答:“一切听阿玛安排。”
胤禛似乎在和儿子商量,道:“你看德亨怎么样?他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
弘晖以为自己耳朵还没好,听错了?
胤禛挑眉:“你不乐意?”
弘晖忙道:“儿子愿意!”
只是:“汗玛法有旨,要他‘避府读书’,这…他能来咱们府上读书吗?”
胤禛:“是说‘避府读书’,也没说是在哪个府上读书?在咱们府上,有为父盯着,定能让他学有所成。”
卓克陀达看着胤禛的脸色,琢磨着他话语里的意思,再将视线慢慢移到还在四福晋手里的那只唇膏上面,不由大大咽了口口水。
学有所成啊……
德亨弟弟要惨了。
要不要给他报信呢?
还是不要了。
万一他真想到破题之法,岂不是就不能来他们府上了?
读书嘛,在哪里读不是读?
有她和弘晖伴着,想来德亨弟弟一定不会寂寞的,嘻嘻。
弘晖和卓克陀达结伴回自己院落,一路上,卓克陀达已经打算起是给德亨单独拨一个院落居住,还是让他和弘晖一起住,还问弘晖,要是他们住在一起,会不会觉着拥挤……
弘晖忧心道:“我总觉着阿玛面色有些不对,德亨真能来咱们府上读书吗?汗玛法会答应吗?”
卓克陀达转了转眼珠子,道:“要看阿玛怎么回禀此事了。”
弘晖见卓克陀达表情神秘,语气古怪,不由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阿玛的心思了?好姐姐,快与我说说?”
卓克陀达忍笑在弘晖耳边说了几句,弘晖先是张大了嘴巴,后又哭笑不得,道:“我……我都习惯他在吃喝玩乐这些事情上用心了,倒是没想到这些。”
卓克陀达笑回道:“就是我,也没道理整日调弄这些脂啊粉啊的,何况是他?”
又嘱咐弘晖道:“你先别跟他说,这可是大好良机,他主意多的很,要是找了谁去求助,说不定就来不了了。”
弘晖:“来咱们府上读书还不好?他做什么会不想来?”
卓克陀达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太好,但总觉着,他既看重读书,也没太看重读书?对读书,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话?”
弘晖也想了想,道:“有一些,就是说一些劝我少用功,多休息,说书是读不完的,节省着精力读一辈子这样的话。”
卓克陀达笑道:“是了,他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他从你这里已经了解了阿玛对你读书的要求,你说他还想来吗?”
弘晖也笑了,道:“想是不情愿来的。”
卓克陀达:“所以啊,先瞒着他,等尘埃落定……”
姐弟两个对视一笑,互道告别,转身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康熙帝西巡结束,已经回京了,如今天气正好,在紫禁城乾清宫住着也算舒适,康熙帝就暂且没去畅春园。
康熙四十二年七月,康熙帝决定在承德建造避暑山庄作为西行行宫,接着当年冬月,又在山庄不远处圈了一处空地,打算在那个地方建造承德织造局,并在康熙四十三年二月,承德开始解冻的时候,正式下旨,建造承德织造局。
显亲王衍潢和简亲王雅尔江阿总理承德织造局建设和羊毛织造事。
如今大半年过去,承德又到了滴水成冰的节气,内务府营缮司和工部建造行宫的官员回京述职来了。
现在胤禛领着工部事,所以,这次就是他向康熙帝总体汇报避暑山庄工程进度和织造局建造等诸多事项。
挺复杂的,难得胤禛人在京城,不仅能熟练掌握承德各工程数据,更是能条理清晰的全都复述出来,康熙帝偶有细节提问,他也能回答的一丝不苟,若是有数据上的偏差,他也能掏出小本本,查证之后再谨慎回答。
主打一个严谨板正。
康熙帝听的还算满意,指出:“宁愿行宫建造缓慢一些,也要先把织造局建出来,这关系到草原的羊毛能不能尽快变成布匹,庇护更多无衣可过冬之百姓。”
胤禛回道:“有这羊毛代替部分丝、棉,想来民间布匹价格会有所下降,让更多之前买不起布的百姓用更低的价钱扯上几尺布裁衣避寒。”
康熙帝笑道:“这就是朕之所意了,行宫什么时候都能建造,但这织造局早一天建成,天下百姓就能早一步受益。”
胤禛钦佩回道:“汗阿玛如此心系天下之民,乃是天下民之福祉。”
康熙帝挥挥手,笑道:“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将工部理的很好,承德织造局居中调度之事也交给你,务必上心。”
胤禛都应下来。
然后,就掏出一个小玩意儿给康熙帝,他要参“德公爷”一本。
康熙帝接过那个胤禛让奴才从闺女那里摸来的唇膏,奇怪问道:“那个什么德公爷是谁?朕怎么没听说过京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胤禛:“……就是奉恩辅国公德亨。”
是京中那些商贾大鳄们先叫起来的,然后这“德公爷”的名号就这么传开了。
康熙帝研究唇膏的手一顿,居然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问道:“他又怎么了?”
胤禛苦笑道:“就是您手里的那个小玩意儿,他在家闲着没事干,净捣鼓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了。”
康熙帝惊讶:“朕不是要他避府读书……”
“哦,哦,朕想起来了,他没先生。”
胤禛点头,但道:“儿子觉着这不关他有没有先生的事儿,是他父叶勤,根本就管束不了他,让他在家为所欲为,玩乐度日。”
康熙帝点点头,认同道:“那样的孩子,若不能让他心服口服,一般人的确管不住他。这东西怎么玩儿?”
胤禛给康熙帝演示了一下唇膏的用法,康熙帝用这朱红色的唇膏在一张宣旨上描绘了一朵梅花,笑道:“幽香扑鼻,定会受贵夫人们喜欢,若是放胭脂铺子里,一定能卖上好价。”
你当皇帝时时刻刻都是风雅的呢,似康熙帝这等手里一直都是银子清零状态的皇帝,看着胭脂口红这等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什么价钱。
然后才是这东西品相如何,喜不喜欢之类的。
胤禛正色道:“男儿立世,当以功名济世为要,他资质不凡,又正是读书、塑养性情的年纪,如何能将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些脂粉小道之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将那一只小小唇膏交给胤禛,康熙帝问道:“你意欲如何呢?”
他也看出来了,胤禛并不是真的要“参”德亨,他应是另有话要说。
胤禛请旨道:“请皇父允许德亨到儿子府上和弘晖一起读书,儿子定勉力教导,不让他走上歧路。”
康熙帝笑道:“朕给他派先生让他在自己府上读书也是一样的?”
胤禛道:“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儿子凭心说一句,德亨若是没教好,非其父叶勤之过。德亨与弘晖有活命之恩,儿子为弘晖之父,愿意尽一份心力,扶正德亨成材,日后也好为皇父当差办事。请皇父成全。”
说罢,跪到地上,一叩首。
康熙帝敲了敲桌面,沉吟道:“你之心意朕知道了,那就如你所愿,接那孩子去你府上读书吧。”
胤禛再叩首谢恩:“谢汗阿玛成全儿子。”又看了康熙帝一眼,求恩道:“纳喇氏生养德亨有功,想来也是舍不得儿子三年不见的,儿子请奏,让德亨十日回家看望父母姊妹一次,全其父母子女天伦之情。”
康熙帝让他起来,道:“朕既然已经将他交给你了,这些就都由你安排,只是勿要忘记,他是‘避府读书’,莫要让他乱跑乱撞,枉顾朕意。”
胤禛保证,一定会看好了德亨,这三年里,除了回他自己家看望父母那一趟,都会看紧了他,让他一步府门都出不去。
康熙帝:倒也……也行,那小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线不捋不直,孩子不教,不成材嘛。
德亨听到乾清宫太监传来的口谕之后,简直惊呆了,他不确定问道:“真是四贝勒亲自去跟皇上请旨,要我去贝勒府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