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不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都是奴才,主子抽奴才一下,奴才受着就是了,在弘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德亨叹气,道:“不知道范公怎么样了,若只是被泼了粪水也就罢了,若是被强灌……那可就遭了。”
范三拔年纪大了,他怕他会撑不住这等折磨。
讷尔苏厌恶道:“手段也太下作了。”
弘晖也是沉默,他实在是没想到,看着光风霁月的太子,手底下的奴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应该不会是太子自己吩咐的吧?
这一定不是,要不然,那也太……
太什么,弘晖不敢再往下想。
书房一时寂静无声,一时有奴仆来报,郎中请来了。
等一通忙活给看过之后,德亨放下心来,范三拔只是受了风寒,心神俱损,并没有吞咽不干净的东西入腹。
给范三拔收拾干净、穿戴整齐后,德亨三个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与以前见到的精神矍铄儒雅斯文相比,现在的范三拔好似三魂失了两魂,形似泥胎木偶,神容枯槁。
德亨三人进来,也没有惊动他分毫,好似无知无觉一般。
弘晖和讷尔苏对视一眼,都觉着不妙。
德亨坐在范三拔面前,伸手去握他的手。
甫一接触到皮肤,范三拔就如同受惊一般往后缩,德亨忙安抚道:“范公,范公,是我,德亨,你看看我。”
范三拔木呆的眼睛聚焦到德亨脸上,愣愣的看了好一会,突然摔跪到德亨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
德亨就这么任由他哭,还能哭就好。
还能哭,还能发泄情绪,就有痊愈的可能。
范三拔受此大辱,他若是走不出这个坎,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等范三拔哭的差不多了,德亨欲扶他起来,范三拔不肯,他就跪在地上,对德亨道:“德公爷,老奴,恐不能伺候您了。”
德亨大惊,以为他要寻短见,不由劝慰道:“昔日韩信尚能忍受胯下之辱,范公您……”
范三拔又哭又笑,苦涩道:“韩信,下场可不怎么好啊。”
德亨:……
范三拔看了眼弘晖和讷尔苏,没有再继续跟德亨多说,只是就这么跪着膝行后退几步,不顾德亨的搀扶阻拦,在地上跟德亨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踉跄着离开了。
德亨追了两步,又停下,因为他不知道追上去之后,能跟范三拔说些什么。
安慰的话,看范三拔的样子,似乎不需要了。
德亨吩咐陶二道:“着人紧跟在后面看着,可别让他出了意外。”
弘晖道:“不知道太子还不会不会再找他的麻烦,皇上……会不会找他问话。”
德亨:“……范三拔是老奴了,他应该会有自己的应对法子,现在咱们先处理一下自己的烂摊子吧。”
弘晖立即紧张道:“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咱们现在立即去找阿玛,让大人处理,你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知道不?”
德亨死鱼眼:“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回八贝勒府,说不定还能赶上散场呢。”
讷尔苏转头闷闷一笑,看弘晖这紧张的样子,过去三四年,一定没少受德亨的连累。
弘晖松了口气,道:“走走,现在就走,不能再耽搁了。”
德亨:“我先去看看刘阿妈。”
总得去安抚一下,还有小鸣晓得安排人先送回府里去。
弘晖:“我跟你一起去……”
从现在开始,他要盯紧了德亨,不让他私下行动,虽然根本就没用就是了。
等德亨三个回到八贝勒府,并没有以为的将要散场。
因为有人正跪在太子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受到了鞭打,让太子为他做主。
从一到十六包括太子在内众位皇子们以及还没有离开的朝廷大臣们都在,一个都不落,神情各异的听着眼前之人的控诉,听到奴仆来报说是德亨三人到了,这个人哭的越发厉害了。
以头抢地,恐怕就是他这样的了。
面对十六双眼睛的审视和探究,以及其他含有各种深意的视线,德亨摆出了一副乖巧无辜脸,淡然应对。
相比于他的淡然无辜,弘晖明显的紧张,好似他才是那个被审视的一般。
讷尔苏给众位皇子们略略躬身,算是见礼,并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胤禵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正主儿来了,你有什么冤屈太子自会为你做主,你跟个娘儿们似的哭的爷脑仁疼。”
扰人的哭声顿时一静,好几位阿哥脸上明显的松了口气,可见他们不是对这个哭诉的人不厌烦的,只是碍于太子在,不好开口制止罢了。
太子笑了笑,道:“苏尔特,你再说一遍,是谁抽的你马鞭子?”
苏尔特直起腰来,转过脸来,指着德亨仇恨道:“就是他抽打的奴才。”
“嚯啊!!”
德亨被他这个肿的跟个猪头似的脸吓了一大跳,忍着恶心对着他左看右看了一会子,问弘晖和讷尔苏道:“是这个人吗?我怎么记得不是他?怎么这才一个来时辰,就换了一张脸了?”
弘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德亨这是,明显的在胡说八道啊,明明那个下三滥的人就是眼前这个。
倒是已经当差见过一些大场面的讷尔苏捧哏道:“都一个时辰过去了,伤痕发肿也是正常,只是肿成他这样儿的,倒是罕见,恐是体质特异。”
德亨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苏尔特大觉受辱,又开始对着太子砰砰的叩头,请太子为他做主。
太子也不再矜持,开口和煦问道:“德亨,你这是承认,是你鞭打的苏尔特了?”
太子问话,苏尔特噤声,趴伏在地上跟一头嗜人的狼犬似的从下往上的盯着德亨。
好似太子一声令下,他就会扑上来撕咬德亨似的。
真不愧是走狗,德亨在心里不屑道。
德亨对太子先是躬身一礼,继而笑道:“回太子的话,一个时辰前,我确实是教训了一条为主人惹祸的狗奴才,不过,是不是这个苏尔特,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我让那人报上名来,那人没报,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怕被人知道了名字,按名索骥找寻到主子身上去?哈哈。”
说着说着,德亨还自顾自的笑了两声,看的对面的众位阿哥和众臣们十分无语。
同时又投以欣赏、赞赏、甚至钦佩的眼神,不一而足。
并不是谁都能在太子、皇子以及他们这些朝臣面前旁若无人谈笑风生的。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后生。
不管今日事情到底如何,这份胆气,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了。
德亨继续说话,不过,这回他换了一副疑惑的神情,眼神在太子、众位阿哥、朝臣和苏尔特身上奇怪的打转,他道:
“不过,那个人若是太子的奴才,我抽他的地儿又不远,就在安王府后街小道上,抬脚就能到八贝勒府的,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个苏尔特,不会就一直这么在众位面前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然后你们就这么站在这里看他哭诉,看了一个时辰吧?”
说到这里,德亨大惊:“你们真不会忍他哭丧似的忍了一个时辰吧?!”
众位阿哥:…!!!
朝臣们:呵呵。
大阿哥胤禔不悦道:“你说什么浑话!就这么个狗奴才,爷看他一眼都是给他脸了,会忍他一个时辰?”
德亨抚着胸脯大喘气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涵养尤比圣人呢。对了,这个苏尔特真是我抽的那个人吗?他要是才来众位面前哭的,那他这一个时辰做什么去了?”
众人的视线都移到苏尔特身上去,太子问苏尔特:“苏尔特,德亨是什么时辰抽的你?”
苏尔特讷讷不能语。
他不敢回答是一个时辰之前,因为他没法解释他这一个时辰,其实去换衣裳鞋袜去了,以及他手底下的那几个做事的奴才也都换了新的衣裳鞋袜,抹除了他们做事的证据。
他也不敢回答是才来的,因为看德亨这样一点都没有被太子下到的样子,他心下狐疑,以为德亨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所以他畏手畏脚起来。
这正好给了德亨可乘之机。
太子面色沉了下来。
德亨继续笑问道:“那这个苏尔特可是向太子禀明了,我是因何抽的他吗?”
太子自是不会回答德亨。
胤禩是主家,代为回答道:“苏尔特说,是德亨你在安王府内地纵马,苏尔特阻拦你,你才抽的他。”
这和德亨刚才说的他在安王府后街小道上抽的人对上了。
众人视线顿时微妙起来。
胤禛看着德亨的视线更是隐怒起来。
这小子,一个看不住就闯祸去了。
德亨却是哈哈大笑,对众人道:“那我抽人的因由可和这个苏尔特说的对不上了。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真抽了太子的奴才呢。”
胤禟不解问道:“你不是回你家老宅去了吗,怎么还抽人去了?”
只是抽一个奴才而已,对胤禟来说,这样的事情他经常干,都不算个事儿的。
只是抽的是太子的奴才,这事儿就有些难办了。
关键是太子面子上过不去。
这也是这个苏尔特特地当着众人的面对太子告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惩罚德亨。
胤禟会让他轻易得逞吗?
那当然不啊,在这个奴才和德亨之间,他必须得帮德亨一把啊。
是以胤禟故意插科打诨。
德亨心道,你这疑问来的正好。
德亨止住笑声,面色沉了下来,回答道:“我是要回老宅去,结果,路过牛角湾背街的时候,遇见一畜生往一老人身上浇粪便污秽之物,因看不下去,就上前教训了一下。”
胤禟顿时露出厌恶之色,还抽出手帕掩住口鼻,好似已经闻到了什么味道一般。
众位阿哥面上也皆是变色,朝臣们也都纷纷摇头,交头接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