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徐潮垂眸道:“正是佐领巴音帮忙,老臣才能在今天就快速清点完旧太仓,进而清点南新仓,否则,皇上恐要明后日才能拿到臣手上的折子了。”
而到那时,消息走漏,您还能不能拿到臣手上的折子还要两说呢。
这是徐潮没说出口的话,但康熙帝想到了。
在京城眼他的皮子底下,粮仓居然被硕鼠偷了,这让康熙帝如何能忍。
康熙帝厉色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样胆大,看他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徐潮叩首:“老臣遵旨。”
希福纳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徐潮谢恩了,他还不能。
就像康熙帝说的,敢动粮仓,能有几个脑袋被砍的?
换句话说,敢动粮仓的,那就是不怕被砍头的。
你想啊,不怕皇上砍头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敢查的吗?
希福纳:“皇上,这……是不是先清点完粮仓,确定了数目之后,再议查?说不定,其他粮仓都是好好儿的呢?”
不管是哪位爷,他先放出消息去,赶快将其他仓的亏空给补上,等再查,那就雷声大雨点小,诸事万吉了。
徐潮只是低头垂眸,对希福纳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康熙帝问徐潮道:“徐潮,事儿是你发现的,你来说,是现在就查,还是等京中所有粮仓都清点完,再查?”
徐潮道:“老臣是希望其他粮仓都完好的,所以,希尚书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今日知道此事儿的,不止老臣,还有…德公爷。”
康熙帝纳闷:“德亨?他跟你撞上了?”
徐潮:“正是老臣叫住了德公爷,德公爷义气,才派遣巴音佐领帮忙……”
徐潮将他遇到德亨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这一点他没有半点隐瞒,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跟德亨在一起且说了话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所以,徐潮说的很详细。
详细之下,他跟德亨所说的话就用春秋笔法给模糊过去了,这样,虚虚假假的,康熙帝能印证他说的话,却又不能完全印证出来,这就行了。
徐潮继续道:“臣看德公爷十分的意气,保不齐会不会有御史上折子参核。是查是清,还请圣上裁决。”
康熙帝看了眼太子,问道:“太子认为呢?”
胤礽笑道:“也不差这一晚上,不如等明天看看,会不会有御史参核吧。”
康熙帝:“……也罢,你们两位跪安吧。”
等出了宫门,希福纳对着徐潮一甩袖子,兀自离开了。
徐潮看着希福纳远走的背影,咳声叹气的摇头叹息,面上更加忧虑了几分。
但心里,他已经打算好明天找谁参本了。
徐潮不知道的是,等康熙帝遣走太子,他就让御前侍卫赵昌暗中调查去了。
德亨以为,至少要经历一番查案风波之后,闹几次凶杀之后,粮仓之事才能有着落。
但其实快的很,德亨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就有了结果。
参与粮仓之案的大小官吏中,着四品以上的官员一年之内想法子补齐亏空,一年之后,是杀是流是降,看亏空补齐的程度,再酌情处理。四品以下的官吏,抄家问罪,该斩斩,该流放的流放,抄没的家产,弥补粮仓所失。
叶勤被参的案子也有了结果,叶勤迁宗人府左宗丞,织染局一分为二,一归内务府,一归户部。
归内务府的,还是以前的织染局,功能单一,只专门生产上用之织品,只是内务府之下一个小小的织染部门。
归户部的,则是整个买卖运转体系,以及其附带的大笔资产。
徐潮,终究还是拿到了他想要的。
德亨得知之后大怒,觉着徐潮骗了他,说好的不算计他的。
但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徐潮的确没有算计他,他算计的是叶勤啊。
徐潮徐尚书,他仍旧是个清清白白守信用的人。
第117章
德亨在家气的不行, 非要去找徐潮要给说法。
叶勤反倒拦住了儿子,叫他不要去。
叶勤整个人瘫软在炕上,枕着妻子的大腿, 一会子“嗯哼”着叫头疼,一会子捂着心口叫心疼。
小萨萨忙的不得了,阿玛叫头疼的时候,她就拧了热毛巾盖他额头上, 哄道:“乖哦,敷一敷就不疼了。”
阿玛叫心口疼的时候,她就忙爬上炕给亲亲阿玛揉心口,安抚道:“揉一揉,萨萨揉一揉阿玛就不疼了……”
看的纳喇氏好笑不已,偏小萨萨认真的很,不许别人笑她的。
叶勤听儿子要去找徐潮算账,叫住他道:“找他去做什么, 与其给凌普, 还不如给户部。”
这几日,叶勤受到了太子的奶公凌普的无情追击, 凌普弄得那些破烂事儿,差点让叶勤跟他当着康熙帝的面干起来,偏凌普是奴才,在主子面前“认打认罚”的脓包样儿,看上去,倒像是叶勤在欺负他一般。
正在叶勤气的要死时, 徐潮及时出声, 止住了叶勤的怒火, 让他没有当场给凌普两脚。
徐潮跟康熙帝道:“两位总管之争, ”凌普是内务府现任总管之一,叶勤是织染局总管,“皆因织染局巨利而起,不如皇上裁撤了织染局这个源头,好让臣子们化干戈为玉帛。”
这跟因为有走私船向外洋运粮就要关停海关一样,现在因为织染局暴利引发臣子内斗,那不如将织染局裁撤了好了,这样没了引发祸患的源头,祸患自然就消失了。
如果让德亨听到徐潮这话,他一定会对徐潮侧目,这可跟徐潮之前说的认为关停海关不是良策相矛盾了。
但在之前议论海禁是否有必要关停的时候,徐潮并没有明确的表明态度,所以此时他说出这话来,大家还当他是主张关停海关的那一波人呢。
康熙帝自然是没有决定关停海关的。
康熙帝没有同意裁撤海关,他下令让沿海驻军官兵严加巡查,查到违禁装载超过五十石者,将米入官;文武官员有私放者,即行参处;另外还着各部院贤能司官前往巡查,三管齐下,务必要煞住私贩粮草于外海这股子不正之风。
在明知道康熙帝的态度和政策下还说出这样的话,徐潮他是脑子抽抽了吗?
当然不是。
徐潮是在提醒康熙帝,织染局已经壮大到令人眼红相争的地步了,再不重新规整稳妥安置,这种争端以后只会更多。
皇上,您是时候拿出一个态度出来了。
如果是以前,康熙帝会将这个织染局当做一个钓饵,看能不能钓上一两个能用的人才来,但现在,他已经被太子一出接一出的“不明智”举动给弄的心疲力竭了,他不想再引发更多的事端了。
想来想去,既然织染局是个十分赚钱的部门,那就归去户部,让徐潮你接管吧。
徐潮:这正是我想要的。
然后,徐潮举荐宗室叶勤入户部,掌户关,商榷百货。
户部有一个专门管全国百货交易的部门,叫户关,掌户关的官儿不算大,正五品郎中,但叶勤是宗室,有这身份加成,他的正五品可比徐潮的正二品威风多了。
而且,织染局是叶勤一手经营起来的,生意红红火火,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入户部,足可以继续发挥他的特长了。
叶勤只是从内务府改去了户部而已,他入了户部,还可以继续做原来的生意。
但徐潮的好意被叶勤给拒绝了。
叶勤回绝的原因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生了怨怼之心。
叶勤跟康熙帝禀明道:“叶勤本就一胸无大志、才疏学浅、轻薄无用之人,幸得皇上垂青,先让叶勤掌风扇督造,后掌京城羊毛丝麻织染,殷殷期盼倚重,让叶勤感激涕零无以复加。叶勤四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点灯熬蜡,心神煎熬,不敢有丝毫懈怠,幸未辜负皇上之期盼,有今日之成绩……”
“然,臣日夜俯首,沉疴积重,早已无以为继……”
说到这里,徐潮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你要是沉疴积重,无以为继,会和妻子先生格格,再怀喜胎?
其实叶勤也有些编不下去了,他胸腹中墨水就这么多,倒了这么一会子已经倒的差不多了,就干脆直接道:“……臣请辞,望皇上恩准。”
臣很感激皇上您的提拔,但臣现在不想干了,想回家休息休息,您给批了吧。
康熙帝:“爱卿操劳经年,的确辛苦,然卿正当打之年,才华出众,朕亦爱惜,着迁宗人府左丞,掌校宗籍文册。”
放你回家躺着是不可能的,你不想在内务府干,就去宗人府管玉牒去吧。
钦此!
叶勤一想也罢了,宗人府那差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也清闲,那就去吧。
于是,叶勤就这么回家了。
回家就躺炕上当一条忧郁的咸鱼,之前跟儿子夸口的金山银山那是再不用想了,只是偶尔一想起来,他还是会气的头疼,不舍的心口疼。
一定要乖乖宝贝女儿吹吹哄哄安慰安慰苦命的阿玛才行。
叶勤以为是太子想要织染局,凌普当马前卒,将他逼的失手织染局,最后织染局归了户部让他好受许多。
因为太子最后也没得逞啊。
叶勤自己虽然走了,但织染局的那一摊子,上到主事,下到打扫的小工,一个都没动,全都原样的收入了户部。
徐潮也特地跟叶勤表示了,他会提拔叶勤的奴才苏朗做郎中,让他替叶勤继续管商贸,只是苏朗不凑手遇到难事的时候,还请叶勤援手一二。
徐潮的态度让叶勤心里舒服多了,所以他是宁愿给户部,也不会将织染局给凌普的。
叶勤以为德亨去找徐潮算账,是看到户部成了既得利益者,就以为是户部的错,所以他拦着儿子,不要让他去找徐潮。
“都是凌普那狗奴才仗势欺人,我才奈何不了他。算了,忙了这么些年,我也累了,正好歇歇。”叶勤继续装咸鱼道。
德亨给叶勤这话给哽了个好歹,他锤了锤胸口,只好坐下顺气。
为了给宝贝儿子大开方便之门享内务府供奉,康熙帝特地任命太子的奶公凌普为内务府总管,叶勤说奈何不了他是实话。
但其实,不管是凌普还是叶勤,都是被徐潮算计了。
徐潮就是等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好得利呢。
德亨甚至恶劣的猜测,叶勤和凌普当着康熙帝的面争执起来,说不定也是徐潮在暗中拱火呢。
最后反倒是徐潮站出来跟叶勤做了好人,他安排了叶勤手下的所有人,让叶勤安心。
叶勤反过来还要感激他,认为他是个大好人,以前还跟他白眼真是不对。
德亨欲哭无泪,他不敢跟叶勤说其中的原委,他怕叶勤受不住,最后会杀上徐府跟徐潮拼命。
德亨缓了一会,叹道:“也不知道户部那里能不能跟四贝勒交接好……”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海关贸易的事儿,叶勤顿时捂着胸口叫唤心口疼。
好不容易歇一会子的小萨萨听闻,忙又“哦哦”的给阿玛揉心口,嘴里还在认真宽慰道:“不疼了不疼了,萨萨揉一揉就不疼了,乖哦……”
跟以前她磕到碰到了纳喇氏哄她的口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