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德亨看着衍潢,凑近了问他:“你这是发的哪门子感慨呢?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忧国忧民?”
衍潢笑叹:“我以前也是来过我们王庄的,所见都是园林精致,亭台疏远,并未曾去过真正的王庄里看过。这小半个月以来,我日日在王庄内跑马视察产业,所见……所见……”
衍潢想了半天,也只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是这样度日的。”
德亨:“你说的,都是你们庄子上的庄奴吧?”
衍潢点头。
一时间点心茶水上来,除了德亨和衍潢点的,厨房还另有孝敬,琳琅满目的摆了好几个案几,让两人随便吃随便喝。
衍潢也不客气,当真开始认真吃喝起来。
他不仅一夜没睡,凌晨还跟着康熙一起晨练,然后用过早膳之后,又跟着康熙帝去见了一些蒙古王公台吉,到康熙帝小憩之后,他才有了空闲时间来找德亨说话。
饿也是真的饿了。
最后,德亨将自己加餐的虾饺都给了他,他才勉强饱腹,喟叹道:“这些点心就是吃个乐呵,到底不如正经吃饭来的痛快。”
德亨在旁评价了一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衍潢哈哈大笑:“你说的是,等你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看你是不是一天五顿的吃?”
德亨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衍潢眼皮子开始打架,德亨劝道:“你去睡一会吧,你说个时间,到时候我叫你起来。”
衍潢也不硬撑,起身随德亨入了此间内室,杨嬷嬷过来看着宫人侍候衍潢躺下,德亨就坐在窗前案几旁静静温书,就不多做打扰,带着宫人退下去了。
杨嬷嬷走了一会,衍潢掀开了帐子,德亨立即看了过去,衍潢勾了勾手指,德亨掀开了帐子,爬进了衍潢的被窝。
衍潢悄声在他耳边道:“我已经派人去接你阿玛了,这个时候,他得在。”
德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衍潢继续道:“你阿玛最有可能接手织造羊毛之事,这样风扇的差事就可能有变,你想让谁接手,我来安排。”
德亨想了想,道:“二叔。”
衍潢点头,又道:“皇上可能要给你封爵,机会难得,我建议你和雅尔江阿交好……”
不等衍潢说完,德亨就点头,表示可以。
衍潢的意思他明白,不管是羊毛还是羊毛油脂都是巨利,分润是一定要分润的,不如分给有益之人,换取他所缺少的。
衍潢语速开始迟缓:“我没有要说的了。”
德亨将手掌附在他的眼睛上,示意他快睡,等一个小时之后,他会叫醒他。
当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叶勤就赶到了畅春园,看到妻儿家人都好好的,叶勤明显是庆幸多余高兴的。
叶勤只在住处梳洗了一下,换了身相对干净整洁的衣裳,就去面圣去了。
等德亨再次见到康熙帝,就是三日后的十月初五,康熙帝携文武百官给皇太后祝寿之时。
因为不是整寿,也是因为今年山东发大水,国家遭了大灾,太后就不欲铺张浪费,给出懿旨这个生日她就不办宴会了,让皇帝和百官努力工作,就是为她祈福了。
太后说不办宴会,康熙帝也没虚伪的非要办一场热闹宴会表他的孝心,让百官退下之后,康熙帝留皇子们在太后这里承欢膝下。
其中就包括德亨。
太后一手揽着德亨的小身子,另一手掌心不住摩挲着德亨肉肉的脸颊,惊诧的看着康熙帝让皇子们展示给她看的羊绒大褂,用蒙古语快速道:“真是用羊毛织的?皇帝莫不是哄我开心的吧?”
康熙帝用蒙古语笑回道:“额娘都不相信儿子的话了,不瞒额娘,儿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不相信呢,还是见织娘亲手将一簇簇的羊毛纺成线,又架上织机,才相信了,这样美丽的布匹,真的是用咱们科尔沁草原养育的羊出产的羊毛织成的。”
太后放开德亨的小肉脸,对胤祺和胤禟招手道:“快来,快过来,让玛嬷摸摸,这真是用科尔沁草原上的羊毛织的?”
胤祺和胤祹搢着这件专门给太后赶制出出来的羊绒大褂上前,方便太后体验这羊绒的手感。
摩挲了好一会,太后才感叹道:“真是难以置信。”
康熙帝笑道:“可不是,儿子最开始也是难以置信的。还是太赶了,这羊绒褂制作的不够精美,等新的羊绒布织出来,儿子再给额娘做新衣裳穿。”
太后不住笑道:“好好,你有心了。”
陪着太后笑了一会,康熙就道:“说起来,这羊毛能纺织成精美的布匹,还是您手边的德亨的功劳呢。”
太后视线下移,看向从揽在身边就没放开的德亨,惊讶道:“他?”
德亨忙露出乖巧的笑容,用流利的蒙古语回答道:“是皇上严重了,德亨没有做什么的。”
太后严肃道:“天可汗是不会有错的,他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不可反驳。”
德亨立即改口道:“是,太后娘娘,皇上是不会有错的。”
太后就笑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小肉脸蛋,还掐了一把,觉着手感很不错。
德亨:…算了,就当是哄老太太开心了。
康熙帝继续道:“德亨既然有功,就不得不赏,额娘觉着要赏赐他一些什么好呢?”
赏赐什么?
每当这个皇帝儿子问她要赏赐什么的时候,她就知道,皇帝儿子又要开始封爵了。
太后就问道:“不知道这孩子祖上是什么爵位?”
康熙帝回道:“这孩子是太祖三子阿拜之后,阿拜追晋镇国公,谥‘勤敏’,祖英额理为辅国公,这就是这孩子这一支最高的爵位了。”镇国公要比辅国公高。
太后讶然:“原来是阿拜之后,我记得上次进宫陪我说话的那个叶勤和纳喇氏……”
康熙帝笑道:“正是这孩子的阿玛和额娘。”
太后更喜欢了,笑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昨儿个纳喇氏还来给我磕头,就说她的孩子叫德亨的,可不就是这个了?”
康熙帝:“正是。”
太后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就封辅国公,既没有越过他的先祖阿拜去,又继承了祖父之遗志,岂不是好?”
康熙帝故作犹豫道:“可是,这孩子的阿玛叶勤,也才是奉国将军……”
太后立即挥手道:“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这是两码事儿。”
呵呵,她才不会说父子一体呢,皇上和皇子能一样吗?
康熙帝就道:“都听额娘的旨意,那就封德亨奉恩辅国公,入八分,照皇子例,赐蒙古佐领1,内府管领1,庄园3个半,户丁20,如何?”
太后笑呵呵:“你是皇帝,你做主。”看来她的国公提议很合皇帝儿子的心意,皇帝才会在此之上另外加恩,好了,她的差事算是圆满完成了,比心(不是,此处乱入,请忽略)。
太后推了推德亨的小身子,道:“快去给皇上谢恩吧。”
巨大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德亨跪的真心实意,口呼:“德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德亨谢太后隆恩,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7章
照皇子例, 封爵给属民、给庄园田地、给奴隶、给护卫。
这是何等的恩宠!
自满清入关以来,封爵制度一变再变,越变越完善, 越变前置因由、也就是束缚越改越多。
至现在为止,除皇子分封会给予产业人口府邸诸多恩荣之外,凡宗室袭、册封王、贝勒、贝子及公以下爵位,外姓臣子封公爵及以下爵位者, 只封爵拿俸禄,顶多皇帝多给你一些金银牲畜布匹等其他物质方面上的赏赐,什么地产啊庄园啊奴隶啊护卫啊这些,就都没有了。
入关之前大家有军功可赚,手上的财产大部分都是自己拿命打下来的,小部分才是当时的国主赏赐的,大家都不靠这个吃饭,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以及, 入关之初等着他们的还有一个几乎失去控制的跑马圈地, 凡是自己的马匹跑到的地方,圈起来, 就是全部都是自己的。
哪里还靠皇帝赏赐?
但随着满清在关内站稳脚跟,不仅皇帝封爵越来越吝啬,就连以前有些的爵位附属上的待遇,也越来越抠门了。
没错,说的就是你,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早年平三藩的时候, 执政尚稚嫩, 还带着父祖的影子, 等他两次亲征准噶尔的时候, 跟着上战场的王公无数,立下战功的也有很多,但最后结果呢,封的少,死的多。
死得好啊,老的死了,留下五六岁十来岁的小孩子袭爵,光内斗就能再清出一批空位来,好分给其他有能为的人。
没错,说的就是你们,康熙皇帝的皇子们。
本来嘛,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您的执政风格了,现在好了,咔,又封了一个小皇子出来。
虽然吧,只是封了一个辅国公,连贝子都不是,给的什么佐领、人口、庄园都是对半砍再对半砍,但毕竟是给了,您自己也说了,“照皇子例”
这除了是您亲手封了个货真价实的小皇子出来,还能是什么?
凭什么啊,就因为他年纪小吗?
那咱们家那谁谁谁也是这样的年纪呢,长的也挺好的,不如您也给封一个呗?
朝臣们对康熙帝的这个封法,除了有些侧目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来,这爵位是皇太后寿辰当天,由皇太后亲口提议的。一般情况下,在皇帝家的老太太过生日的时候,只要不太过分,没有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乱命,朝臣们都不会反驳皇太后的提议的,这也是康熙帝的狡猾之处。
如果给德亨照皇子例封辅国公,是康熙帝在大朝会上向臣子们提起的,那不管符不符合封爵的制度规程,朝臣们都要先驳一驳,议一议,说说这个小孩儿到底能不能封辅国公,到底适不适合给这样厚重的恩赏。
结果大概率是不会通过的。因为多封一个辅国公,意味着朝廷将多出一大笔开销在这个辅国公身上。而且,一个小孩子而已,未有赫赫战功,封什么辅国公啊,一个镇国、辅国将军顶天了。
更有那等迂腐的老学究,会拿父父子子的话说事:父亲尚是奉国将军,一个六岁小儿,尚且仰仗父亲教养生活,爵位竟然封的比父亲高,这不乱套了嘛,不如将爵位给父亲,或者不要封了云云。
但如果走后宫内廷,这是人皇帝家的私事儿,皇帝和太后愿意恩赏宗室,臣子们有什么法子呢?
不管是在哪一朝,宗室本就是独立于朝臣之外的一群人啊。
这二来嘛,凡是能步入中枢的臣子,谁不知道康熙帝是因何破格封赏,封就封吧,他们家的孩子要是有了这样的功劳,他么巴不得皇帝的恩赏再上一层呢。
何必跳出来做这个恶人。
所以,外姓朝臣们罕有的没有对此次破例封爵之事多置喙一词。
所来的异议,全都是来自宗室。
但这些宗室不服的议论,都没来到康熙帝耳边,就被衍潢和雅尔江阿压下了。
因为康熙帝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他要在承德一带建一所新的织造圣地。
江南织造名满天下,是因为江南产桑蚕,在承德建织造所,自然是因为承德就处于草原和京师之间,方便从草原采集羊毛啊。
想想江南三织造所(江宁、苏州、杭州)吧,垄断了多少财富和缺额,再带入一下承德织造,将会空出多少财富和缺额。
这了是设在关外的织造所,是完全属于咱们满清自己的织造所,你们这些宗室子,难道就没有什么上进的想法吗?
闹什么闹,再闹,等到填缺的时候,老子第一个将你们给踢出去!
这是雅尔江阿的原话。
如果雅尔江阿是恩威并施队宗室进行有效弹压的话,衍潢可就直接多了。他年少气盛,直接放出话去,德亨是他罩着的,谁敢去找他麻烦,他就先灭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