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裴邢将迎接使者团的任务,交给了秦王,得知使者团快入京时,秦王就带人出了城,待秦王将人安排在鸿胪馆,已临近午时。
这次出使晋朝的主要负责人,是鞑靼的四王子,阿鲁木,以及他的妹妹,阿鲁真,待众位官员皆退下后,阿鲁真脸上才露出一丝屈辱来,愤怒道:“竟让战败者秦王前来迎接,大晋的皇上当真是其心可诛。”
“王兄莫要动怒,这位秦王能够在宫变中存活下来,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就算派他来,是为了折辱我们,身为战败国,我们有何立场生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以为王兄来之前,就已做好了受辱的准备。”
少女五官明艳,身材高挑,声音不疾不徐的,与阿鲁木的愤怒相比,她显得甚为冷静。她与阿鲁木是双胎兄妹,也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
这次,鞑靼的可汗之所以将阿鲁真一并派来,为的就是让她安抚住阿鲁木,可汗膝下共有六子,已长大成人的共有四个,其中三个皆死在了战场上,如今能用的仅剩有勇无谋的阿鲁木,此次出使,可汗只能将阿鲁木派来。
听完妹妹的话,阿鲁木紧握的拳头才松开,有些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
阿鲁真道:“明日在晚宴上,你切记要谨言慎行,绝不可意气用事。与大晋谈判时,也要多听长使的话。”
阿鲁木这次在战场上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妹妹的计策,他对她很是信服,闻言神情也有些蔫,嘟囔道:“知道了,妹妹放心,哥哥就算再鲁莽,也会考虑身后的万千子民。”
阿鲁真没再多说什么,她将身侧的婢女喊了过来,一一叮嘱道:“你们换上汉服,混入茶馆,我要你们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多打探一些大晋皇帝的消息,那位出身低微的皇后娘娘也不要漏掉。”
阿鲁木挑眉,虽才十八岁,他却生得人高马大的,身上满是肌肉,往那儿一站显得颇为唬人,“一个身份低微的皇后娘娘,也值得妹妹重视?依我看,还不若打听一下长公主的喜好。”
阿鲁真眉眼不动,神情带笑,“哥哥莫要以为她身份低下,就可忽略,她能在身份低下的情况下,成为大晋的皇后,要么是极为聪慧,要么是极为得宠,不论哪一点,都说明她不简单,待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我少不得要跟她多接触,总不好犯了她的忌讳。”
她说起话来,道理总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阿鲁木没耐心听,挥手赶了一下婢女,“随你吧,公主都已经吩咐下来了,还愣着作甚?”
他嗓门粗,奴婢们也不是多怕他,闻言,又看了一眼自家公主的神色,见她颔首,才一一退下。
宫里举办宫宴的真实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给使者团接风洗尘,实际上,不过是彰显我朝国威。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
宫宴举行在保和殿,官员们已然有序入位,鞑靼的众位使者,是秦王亲自带进的皇宫,皇宫的宫殿雄伟壮观,是鞑靼人想都不敢想的奢华,一行人皆被震撼到了,久久都未能回神。
钟璃已然换好服饰,她身着大袖敞口对襟直领皇后常服 ,大衫为黄色,领间缀纽扣三对,做工异常精致,钟璃换上这身衣服后,气质都变了些,少了分娇俏,多了分雍容华贵。
见裴邢依旧不紧不慢的,她才出言催了一声,“赶紧换上衣服吧,也不好让众官员久等。”
裴邢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闻言,才露出一抹笑,“你来服侍为夫。”
他这两日,也不知跟谁学的,时常自称为夫,钟璃无奈摇了下头,走上前,帮他宽衣。
她伺候他穿衣的次数,并不多,还是第一次伺候他穿朝服,好在她提前了解过,动作虽慢,却不曾出丑。
少女低垂着眼睫,专注的眉眼很是动人,她帮他系腰带时,手臂也圈了上来,裴邢心中一动,忍不住低头去吻她的唇。
钟璃眼睫一颤,呼吸不由乱了一拍,羞恼地喊了他一声,“皇上!”
第81章 爱慕(两章合一)……
裴邢眸中带了一丝笑, 笑得慵懒又肆意,他又蹭了蹭她的唇,才退开, 调侃道:“谁让朕的皇后这般美。”
钟璃瞪了他一眼,被他这么一折腾, 唇上的口脂都花了, 钟璃只得又重新涂了口脂。
待帝后两人相携到保和殿时,大臣们已恭候多时, 以为裴邢是有意给鞑靼下马威, 官员们心中却没有半分意见, 不论是武官, 还是文官, 皆认为鞑靼其行可鄙,就不该给他们好脸色。
两人亮相时, 鞑靼却再次看直了眼睛, 实在是裴邢和钟璃的相貌太过出色,两人一个俊美矜贵,面冠如玉,一个漂亮得体, 面若芙蕖, 站在一块时, 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周身都散发着金光。
裴邢殿前的大总管呵斥了一声, “大胆!尔等岂可直视天颜?”
几人正惊疑不定时,就见身侧的文武百官皆跪了下来,朗声喊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鲁木被这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得眼睛都睁大了些,阿鲁真提前了解过大晋的各种礼仪,神情略显平静,她自然听到了总管的呵斥声,因心中有所准备,她也没多慌乱,从容地拉着哥哥行了跪拜礼。
阿鲁木心中憋着一口气,因着父王叮嘱过,让他听妹妹的,他才跟着跪了下来。若是寻常出使,他们自然无需跪拜,可如今他们是战败国,也成了大晋的附属国,只能低头。
两兄妹身后的使者,也随着他们行了礼。他们行的是鞑靼的跪拜礼,跟大晋一样,皆两膝着地,上身向前弯曲,与大晋不同的是,他们虽头部向下,脑袋却不着地,只需双手手心向下触地。
裴邢这才道:“众爱卿平身,各位使者也平身吧。”
他声音清冷,冷冽中透着一丝慵懒,说不出的好听,抬头时,阿鲁真又不由多瞧了他一眼。
男人骨相极好,五官线条异常硬朗,鼻梁挺且直,唇薄且性感,矜贵中透着桀骜,一瞧就不是个好掌控的,无端令人想要征服。
她笑道:“早就听闻,大晋的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
她说完,又含笑看向了裴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漾着一丝水波,冷艳中透着亲切。
谁料,裴邢只淡淡扫她一眼,压根没有接话的意思,实在是,这种话裴邢听过太多,懒得迎合。
钟璃这才瞥了少女一眼,她一身戎装,个头高挑,肤色为蜜色,头上编十数辫,披于前后左右,有种异域女子野性又不拘小节的美。
因着裴邢没接话,钟璃才开口回了一句,语气淡而雅,“公主谬赞了。”
阿鲁真这才含笑看向钟璃,刚刚乍一瞧见,她的目光基本全落在裴邢身上,只看了钟璃一眼,此刻才仔细审视了一眼。
只见皇后娘娘一身皇后朝服,头戴九龙四凤冠,凤冠极其华贵,以翠鸟羽毛制出的云片做装饰,冠顶则排列着,九条气势恢宏的金龙,冠后是优美雅致的六扇珍珠和缀有宝石的“博鬓”。
更令人震撼的并非她的华贵,而是她那张脸,竟瓷白如玉,嫩得能捏出水来,真真是应了书里那句冰肌玉骨,五官也如诗如画,难以用语言描述,若非亲眼所见,阿鲁真都不信,世上竟有人可以比她美这么多。
阿鲁真笑道:“皇后娘娘真乃国色天香,放到我们草原,此等绝色,定会引得草原上的好男儿争相求娶,难怪娘娘能成为一国之母。”
她这话虽在赞美钟璃,却只夸她的容颜,就差说,她是靠美貌上位的,倒不是阿鲁真故意挑钟璃的刺,她初来乍到,不可能蠢到,众目睽睽之下去得罪钟璃。
只不过草原姑娘自由豪放惯了,最是不拘小节,她们又向来将美貌当做天赐,貌美的姑娘腰板挺得都更直一些,自然不清楚,在大晋德才兼备之人,才会备受追捧,空有美貌的,反倒令人瞧不起。
她这话一出,别说裴邢,连大臣们都不甚高兴。
钟璃只淡淡一笑,并未接这一茬。
阿鲁真最擅长察言观色,意识到不妥时,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隐约猜出了许是文化有差异。
不等她退回座位上,将主场交给兄长和长使时,就听大晋皇帝冷冷瞥了她一眼,“朕的皇后,轮得到一个异国公主品头论足?”
他声音实在太冷,阿鲁真甚至从他话中品出了一丝杀意,这一刻,她多少有些后悔,没有恶补一下大晋的礼仪文化,若对大晋再多了解些,也不会犯这般低级的错误。
她恭敬行了一礼,诚恳道:“大晋地大物博、江山美如画,辉煌著作遍地皆是,文化可谓源远流长,阿鲁真连皮毛都不懂,若有得罪之处,望皇上与皇后娘娘,看在阿鲁真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阿鲁真这一次。”
她说的是大晋的语言,腔调虽略显怪异,却也能让人听懂,怕兄长不高兴,她甚至刻意加快了语速。
阿鲁木果真没听懂,他询问般看向了长使,想让他帮着翻译,长使心中颇为复杂,没料到自家公主竟如此能放下身段,他清楚四王子是什么性子,只避轻就重,说了一下阿鲁真对大晋的夸赞。
她致歉完,大臣们的脸色才好看些。
裴邢依旧冷着一张脸,钟璃这才笑着打了圆场,“公主请起吧,本就是无心冒犯,本宫自不会与你计较,你们远道而来,定然也累了,坐下歇息一下吧,本宫让人备了礼乐和舞姬,你们可以先放松一下。”
今日的晚宴,一切都很顺利,中间自然没出什么岔子,不论是舞姬柔美多变的舞姿,还是餐桌上的珍馐美馔,都令鞑靼人眼花缭乱,满是震撼。
他们只恨自己的国家,没能取胜,若能攻下京城,抢夺他们的美人,侵占他们的国土,必然也能过上这般神仙日子,哪像现在,却不得不伏低做小。
晚宴结束时,几位使者心中都不好受。
大晋却是扬眉吐气。
直到众位大臣和使者团退去后,钟璃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回到坤宁宫后,她就斜靠在了榻上,神情也有些倦怠。
裴邢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哑声道:“近来辛苦了。”
钟璃只觉得指尖都透着一丝倦怠,她并未起身,只是垂着眉眼,低声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裴邢帮她摘去了九龙四凤冠,伸手去解她的常服,钟璃眼睫轻轻颤了颤,这才道:“皇上,妾身自己来。”
裴邢眸色暗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声道:“我来。”
她身着朝服的模样,太过端庄秀美,以至于裴邢竟生出一丝邪念来,想撕烂她身上的衣服,引她一起沉沦。
钟璃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心尖不由颤了颤,“皇上……”
不等她阻止,他已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钟璃心中重重一跳,男人火热的唇舌便热情地缠了上来。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她之前一走就是一年,如今才刚刚成亲三个月,于裴邢来说,自然亲不够。
甚至单是亲吻,已无法满足他,衣衫落下时,钟璃眸中潋滟的水汽轻轻晃了晃,清楚逃不过,她只得道:“先去沐浴好不好?”
又是一宿荒唐,他不知疲倦地探索着她的美,待钟璃睡去时,已临近子时,她又乏又倦,脸颊埋在他怀中,沉沉睡了去,裴邢拥着她的身子,为她揉了揉酸软的腰肢。
待钟璃醒来时,天已大亮,再耽误下去,孩子们都要过来用早膳了,钟璃却不太想起,许是乍然一放松下来,浑身都透着一丝倦怠,她又赖了近一刻钟,才爬起来。
晚宴过后,钟璃相对闲了一些,毕竟使者团有大臣们在,她唯一需要招待的便只有一位公主,恰赶上京城有三年一度的庙会,公主这几日都在逛庙会,钟璃喊了几个公主和郡主作陪。
裴邢并未迁怒无辜,先皇膝下的小皇子,他都封为了王爷,至于公主封号什么的都未变。
钟璃不可能自降身份陪一位亡国公主逛庙会,先皇膝下的三位公主恰好可以利用一下。
刚开始,三位公主都自持身份,面对阿鲁真时,虽不至于失礼,却也不甚热络,神情淡淡的,反倒是安雅郡主与阿鲁真接触得多一些,两人性情也颇为相投。
阿鲁真从安雅郡主那儿打听到不少大晋的事,这些事,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茶馆打听时,还真打听不到,毕竟不是每个寻常百姓都敢议论皇室的事。
阿鲁真有心与公主和郡主们交好,这几日,送了她们不少宝石,三日庙会逛下来,三位公主面对她时,都不好再冷着一张脸。
钟璃也得了三日空闲,她又来了月事,这三日都窝在坤宁宫,时不时翻翻书,管理一下后宫的事,倒也清闲。
秋月得知她又来了月事时,多少有些失望,皇上明明日日宿在坤宁宫,按理说,主子也该怀上了,谁料,她的肚子竟还是没动静。
这日,钟璃正犯着懒,小顺子就走了过来,对钟璃道,阿鲁真公主欲要入宫求见,说是在庙会上买了不少新鲜玩意,想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
裴邢每日一堆政务要忙,自然不可能见她,小顺子就直接来了坤宁宫,钟璃闻言,才坐直身体,“既如此,就让她进来吧。”
这位阿鲁真公主能屈能伸,就连道歉时,都不卑不亢的,倒是个人物。钟璃从不会小瞧任何人,自然是严阵以待。
她平日在坤宁宫穿得比较随意,一头乌发也仅用玉簪简单挽起,如今要接待客人,自然需要换身稍显正式点的服饰,钟璃换了一身常服,又让宫女给她盘了个精致的发型,瞧着并无不妥后,才移步待客厅。
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钟璃栽种的花儿也竞相开放了,微风拂过时,送来一阵阵花香,整个坤宁宫都透着一丝雅致。
阿鲁真已在小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她本以为一进来就能瞧见皇后娘娘,谁料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她缓步走来。
今日的钟璃一身纹牡丹常服,少女身姿婀娜,气质斐然,袅袅走来时,仪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阿鲁真怔了一下,才赶忙行礼。
钟璃含笑握住了她的手臂,虚扶了一下,阳光打在她脸上,衬得少女瓷白的脸颊格外温婉动人,“公主不必多礼,快坐吧。”
阿鲁真缓了缓心神,才入座,她一向聪慧强势,与人相处时,基本都是处于主导地位,本以为钟璃瞧着年幼,模样也娇美,会很好对付,谁料,她一进来,就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阿鲁真笑着与她寒暄了几句,才道:“我逛庙会时,发现许多有趣的宝物,就买了一些,这些除了有买来的,也有我从鞑靼带来的,皆是送给皇上和皇后的,望你们能喜欢。”
她话音落下后,就冲身后的女奴使了个眼色,女奴将怀中的紫檀木盒呈给了钟璃身侧的凤仪女官,安涟接住后,放在了黄花梨木雕云龙纹长桌上,她亲自打开验了一下,见里面既无凶器也无毒物,才推到钟璃身侧。
钟璃只扫了一眼,木盒里有几颗女子都喜欢的红蓝宝石,还有两枚金钗,两对带着异域风采的耳饰,另外则有一把坠着蓝宝石的匕首和一款男子的腰带。
她的目光在腰带上,停留了一瞬,就收回了目光,昨日,她和裴邢出现时,阿鲁真望着裴邢时,眸中闪过的惊艳,钟璃自然有所察觉。
阿鲁真如今为裴邢备的礼物,竟有腰带,在经历过朝堂上的“说错话”,钟璃不信,她调选礼物时会再次犯错,清楚她许是借机,朝裴邢“示好”,钟璃唇边泛起一丝笑。
她含笑将腰带拿了出来,推给了阿鲁真,笑得再温柔不过,“公主不懂大晋的文化,许是不明白,在我们大晋,腰带是件极其私密之物,唯有已成亲的夫人,会送自家夫君腰带,亏得公主没直接送给皇上,否则岂不是要令人误解?匕首本宫会帮公主转交,这个腰带,公主还是拿回去吧。”
战争一败涂地时,阿鲁真的父王,其实起过和亲的念头,他的女儿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他一直引以为傲,他当时就想将阿鲁真献给裴邢,以求裴邢的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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