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她气得心口一阵疼,只觉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肺管子都被戳疼了。
她压了压情绪,才笑道:“他那人忙得厉害,公爹重用他,他也知上进,一颗心都扑在事业上,可不像二妹夫那般顾家。”
她嘴上夸着二妹夫顾家,何尝不是在讽刺,他一个大男人只围着后宅转,只不过她说话向来高明,脸上也一直挂着笑,面上从来让人挑不出错。
顾知慧只笑了笑,没答话。
顾知雅瞧不上庶女,顾知慧也不是个会巴结人的,根本没往她跟前凑过,两人关系自然一般,今日之所以回来瞧她,也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罢了。
几个人就此闲聊了起来,钟璃时不时关心顾知雅一下,问出的话,却气人的紧,若非她神情自然,面带关切,顾知雅都以为她是故意的,一整个上午她都觉得闹心得慌。
顾知慧留下用了午膳才离开,她走后,钟璃才回到摘星阁,她多少有些累,承儿却很开心,吃饭的时候都跟顾津坐在一起。
一回到摘星阁,承儿就将自己的小布老虎抱出来一只,“姐姐、姐姐,我可以将这个送给津儿吗?”
他摔伤脑袋前很爱去找顾津玩,当时顾津的生母尚在,她总喊顾津津儿,承儿也总是这么喊他,喊惯了,就老忘记叫哥哥。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舍不得拒绝,“好呀,一会儿让丫鬟帮你送过去成吗?你得午休,要乖乖睡觉哦。”
承儿小鸡啄米般点头,开心地亲了一下姐姐,“姐姐今天真好。”
他这话,让钟璃又有些心酸,她故意板起了小脸,哼道:“好呀,是不是觉得姐姐平日不够好?”
她说着,就捏了一下小家伙的小脸,承儿笑得咯咯响,“姐姐装的一点都不凶!”
钟璃也忍不住笑了。
笑累了,承儿才赖在她怀里,小声道:“姐姐每天都好,承儿最喜欢姐姐了。”
“哼,小骗子,瞧见祖母时还说最喜欢祖母呢!”
承儿急忙忙道:“不一样!姐姐是最最最喜欢!”
钟璃心窝暖暖的,只觉得没白疼他,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嘛好嘛,算你过关,走啦,乖乖午休去。”
承儿乖乖躺到了床上,因为兴奋,一直睡不着,钟璃也没催他,她斜靠在床上,给他讲了讲连环画上小游侠的故事。
刚刚是夏草帮承儿去送的小老虎,她刚回到院子,就见顾津身边的丫鬟来了摘星阁,竟是给承儿送回礼来啦。
夏草连忙接了过来,邀她进来喝茶时,被她婉拒了,夏草将人送走后,才进来。
听到姐弟俩还在说话,夏草干脆走了进去,笑道:“这是津少爷给小少爷送的回礼。”
一听到回礼两个字,承儿立马坐了起来,扭着小身体就往外看,“哇!给我的吗?”
夏草手里拿的是一对手牵手的瓷娃娃,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长长的鞭子上,还系着红色头绳,两个小孩皆雕刻得惟妙惟肖的。
承儿房内也有瓷娃娃,这会儿瞧见这对小娃娃,还是很开心,睡觉时,都将瓷娃娃放在了床头,小模样美滋滋的。
果然,就算有自己陪着,出于孩童的天性,他还是渴望能有个同龄玩伴,钟璃升起了给他寻个玩伴的心思。
顾津今年十岁,课业也很繁忙,自然没时间陪承儿玩,钟璃也不希望,顾津再因承儿受到排挤,寻两个玩伴过来,承儿也能开心些。
将小家伙哄睡后,她就将青叶喊到了跟前,“街上有不少小乞儿,你去寻两个吧,找个小男娃再找个小女娃,要机灵点的,乖巧懂事就行。”
青叶离开后,钟璃才歪在榻上休息了一下。
窗外微风徐徐,送来阵阵花香,钟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秋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拿起薄毯盖在了她身上。
此刻,顾知雅也正斜靠在榻上歇息,她让丫鬟给她揉了揉脑袋,才让人退下。
见她眉头紧蹙着,章嬷嬷道:“姑娘睡会儿吧。”
顾知雅哪里睡得着,一想到今日的事,她就胸闷得慌,原本她只觉得府里的生活有些艰难,如今一想到顾知慧幸福的模样,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哀来。
甚至不敢去想,顾霖得脏病的事儿,若世子知晓了,她该怎么办?她一时也有些埋怨顾霖,恼他不争气。
她叹息了一声,才问起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依嬷嬷看,弟弟得病的事,有钟璃的手笔吗?”
想起钟璃那双清澈的眸以及羞涩腼腆的模样,章嬷嬷道:“瞧着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她一个弱女子,估计也不认识青楼里的人,许是没关系。”
顾知雅眯了眯眼,道:“最好没关系,否则,我定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想起她那句句扎心的话,顾知雅蹙了蹙眉,若非奶娘等人皆成了一具尸体,顾知雅都怀疑她知道了什么。
她不由冷笑道:“也不知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句句戳我的心。”
她越想越觉得,钟璃是有意为之,哪怕她装得再无辜,顾知雅也觉得,她是故意戳她。
章嬷嬷想了想道:“大少爷对她下药的事,她肯定怀恨在心,您毕竟是大少爷的姐姐,她对您肯定有迁怒的心思,她说话做事若真滴水不漏,才真该防着她。她这种表现,也恰恰说明了她不是个有心机的。”
顾知雅冷笑道:“竟还敢怀恨在心,她当自己是什么值钱东西,霖儿愿意睡她,都是给她脸,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玩意,也敢拿我撒气,真该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钟璃睡了许久,秋月和夏荷一直没舍得喊她,等她醒来时,天都要黑了。
太阳彻底下了山,暮色已逐渐四合,钟璃透过窗牖往外看了一眼,一时只觉得小院安静又寂寥,无端令人心慌。
“承儿呢?”
秋月掌了灯,将她扶了起来,“小少爷早醒了,得知您在睡觉,一直在自己屋,玩他的瓷娃娃呢。”
钟璃盥洗了一下,过去看了看承儿,他将自己的瓷娃娃全从博古架上取了下来,一个挨一个摆在地上,几乎从床头摆到了门口。
玩得不亦乐乎。
钟璃弯了弯唇,望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一连两日,裴邢都没有过来,每每想起他,钟璃一颗心都会不自觉地提起来。
闲暇时,偶尔也会想一下,是不是那晚惹怒了他,钟璃实在有些累,每日与顾知雅斗智斗勇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她的“攻击”并非没用,一旦出了养心堂,顾知雅望着她的目光就冰冷至极,短短两日,已连表面功夫都不装了。
钟璃不怕她做什么,就怕她什么都不做,承儿的事已过去四年,她未必能查到证据。
顾知雅若敢对她出手,她完全可以趁此将事情闹大,钟璃甚至希望她能下狠手,最好能够借此机会带着承儿离开。
为了应付顾知雅,钟璃几乎耗尽了心神,她实在没精力去管裴邢,以至于等到第四日,裴邢再次过来时,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真是他。
他一袭大红色锦衣卫蟒服,腰间佩着绣春刀,显然才刚从外面回来。
钟璃又想起了,那晚的狼狈,她还是头一次那般失控,竟是哭了许久,她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开口说话,只静静垂下了眼眸,盯着手中的账本。
裴邢将手中的刀,直接丢掉了书桌上,见她不理人,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怎么?还需要再静静?”
他语气多少有些烦躁。
钟璃不知怎么答,实际上,她心中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他是救命恩人,又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不该得罪他,一方面却又恼恨他对承儿的冷眼旁观。
裴邢朝她走了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下巴,“说话,还要再静多久?”
男人身上满满的压迫感,钟璃抬头时恰好瞥见,他衣服上的蟒蛇,她心中微微一颤,无端有些怕,连忙垂下了眸,直到瞧不见那瘆人的蟒蛇,她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
裴邢有些不悦,他磨了磨牙,低头就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四个字,令钟璃有些愕然,一时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她错愕的小模样,令裴邢有些不爽,他伸手撸了一把她的脑袋,将少女的头发揉乱后,才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让丫鬟备水。”
钟璃有些不快,偏开脑袋躲了一下,她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没再赶他。
实际上,她想跟他聊聊,聊聊承儿的事,聊聊他们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关系。
裴邢沐浴完,出来时,她照常帮他擦了擦头发,等他的发丝被擦干后,钟璃才在床沿坐了下来,她想了想,拍了拍一侧的位置,道:“三叔,咱俩聊聊吧。”
少女神情很淡,脸上彻底没了平日温软甜美的笑。
裴邢拧了拧眉,并未坐下,只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他无端有些烦,若是目光能杀死人,此刻钟璃只怕已经阵亡了。
裴邢:“你又闹什么?”
钟璃没有介意他的冷声质问,只自顾自道:“承儿的事,您不愿说,我也不逼您,您本就没义务帮我,之前您能救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咱们好聚好散成吗?”
说到这里,她才微微笑了笑,“若三叔还没腻,就说一个时间,给阿璃一个盼头成吗?时间到了,咱们便正式好聚好散。”
裴邢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什么意思,他心底腾地冒出一股子邪火来,险些气笑,“好聚好散?”
第37章 醋了(两章合一)
钟璃沉默不语, 只静静望着他,她目光澄清沉静,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裴邢满腔邪火, 无处可发,冷厉的眼眸似要将她洞穿。
钟璃原本没想这么快挑明, 可他对承儿的漠视, 让她做不到笑脸相迎,与其拖下去,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这三四个月, 她好歹也陪了他好些次, 理应偿还掉一些恩情, 若是还不够, 她便用旁的法子补偿他。
钟璃不想得罪他,之所以提出好聚好散也是这个原因, 这几个月, 他虽混账了些,却从未强迫过她,这给了钟璃一些信心,让她误以为, 能够好好跟他沟通。
裴邢却并不像好沟通的样子, 他眸底深处仿佛藏着一把刀, 钟璃都以为, 他会一怒之下拔刀捅她一下, 她心中微紧。
她并不介意适当示弱,眸中也适时流露出一股悲哀来,片刻后,一滴泪珠儿顺着侧脸流了下来。
她生得美, 肤如凝脂,眉若远山含黛,晶莹的泪珠坠下来时,端得是我见犹怜。
按理说再硬的心肠也该软化几分,裴邢偏偏不为所动,依然冷冷盯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她这张美丽的皮囊看到她灵魂深处。
钟璃眼睫轻颤,眼泪要掉不掉的,语气也软了两分,“三叔……”
他这个模样,让她莫名心慌。
裴邢并不蠢,实际上,他相当敏锐,不管是什么事,端看他肯不肯花费心思,思及她的转变,不难猜出她在想什么,他这边又是调查,又是让人寻神医,到了她这儿,却直接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心中好似窝着一团火,从未这般憋屈过,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在你心底,我有多冷血?”
裴邢气懵了,问完这话,就觉得不妥,毕竟,他本就冷血,旁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
但承儿并非旁人,他虽姓顾,体内却留着邢家的血脉,还是个年仅八岁的稚童,就算没她的关系,裴邢也不可能任由顾知雅为所欲为。
顾承刚出事时,他都曾生过派人找薛神医的念头,见镇北侯已派了人在找,他才没再横插一手。
裴邢也不知究竟在恼什么,胸腔中都被一股愤懑充斥着,他真想劈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究竟怎么想的。
钟璃则被他问得有些懵,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怎么突然跟冷不冷血扯上了?她神情有些茫然,白嫩的小脸上,不自觉就添了一分错愕。
裴邢气不打一处来,拂袖就离开了摘星阁。
以为他这是同意了好聚好散,钟璃悄悄松口气,他脾气虽怪,倒不至于报复她,钟璃对他多少有几分了解。
这一晚,钟璃睡得还算踏实,直到翌日起床时,发现他的绣春刀尚在书桌上,她眉头才微微拧了拧。
这么一把刀,实在太过显眼,若让丫鬟去送,一准儿会被人瞧见,钟璃左思右想,还是将夏荷喊了进来,上次秦兴曾带着她和夏荷一起走过密道,由夏荷走密道归还倒也合适。
“你把刀还给三叔吧。”
按时间算,他应该下了早朝,钟璃也不清楚,他在不在,思忖了片刻,道:“你过去后,先敲一下密道门,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开门,若有你再将绣春刀归还给他们,若无人开门,你再回来,别擅自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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