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他们若硬气点,裴邢还能高看他们一分,偏偏又坏又怂,多看一眼都腻味得慌,裴邢没再搭理他们,拂袖离开了此处。
镇北侯和二爷都清楚他的脾气,两人都没多说什么,秦兴很快就寻来了荆条,见裴邢已经走了,顾霖又开始反悔,被镇北侯踹了一脚,才老实下来。
顾知雅和顾知晴脸色皆有些苍白,最终在丫鬟的帮助下,背上了荆条,从前院到摘星阁,需要走一刻钟,一路上,三人遇到不少丫鬟小厮,尽管这些丫鬟小厮,一瞧见他们就跪下请了安,根本没敢多瞧,顾知雅和顾知晴还是涨红了脸。
她们只觉得背上像被扎了刺,疼得厉害,脸颊也火辣辣烧得慌,一度想要反悔,瞧见秦兴时,却又咬牙坚持了下去,唯恐他禀告给裴邢。
他们一路去了摘星阁,到了摘星阁后,就跪了下来。
自然也有不少丫鬟瞧见了这一幕,丫鬟们心中都不自觉一凛,莫名想到钟璃遭遇刺杀的事,肯定是被侯爷查了出来,他们才需要给钟璃负荆请罪吧?
一个个虽有猜测,却不敢议论,毕竟他们连钟璃都敢刺杀,万一这话传到他们耳中,能有好下场才怪。
他们跪了许久,钟璃才出来,顾知雅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一下子出两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可谓伤筋动骨,她瞧见钟璃,只觉牙痒痒,让她介怀的还有一件事,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钟璃,顾霖的病情会加重,肯定是你动了手脚对不对?”
钟璃确实动了手脚。
顾霖被送到庄子上第十日,就宠幸过一个丫鬟,镇北侯恨其不争,将庄子上的丫鬟全换成了小厮,他醉酒之下,睡过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厮,这小厮不甘受辱,第二日就投井自尽了。
小厮是家生子,母亲生前在顾知雅身边伺候,几年前便没了,他父亲年龄大了,如今在庄子上守门,差事比较清闲,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异常大,他也想过投井自尽,却被钟璃的人救了下来。钟璃交给他的任务,便是再次给顾霖下毒。
他是庄子上的老人,胆子小,又总唯唯诺诺的,根本没人想过他会选择报复,是以他轻易就给顾霖下了毒。
钟璃自然不会承认,她冷笑道:“我是神医不成?还能控制他的花柳病?但凡他少惦记着那档子事,他的病都不会加重。”
顾知雅也不知信了没。她想管钟璃要走玄清,钟璃却没答应,顾知雅离开时,脸色自然不好看,经此一事,她不仅赔了两万两银子,还损失了章嬷嬷、玄清,反倒是钟璃,旗开得胜。
顾知雅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秋月等人却觉得不过瘾。毕竟承儿毁掉的可是一辈子,她只出点银子,当真是太便宜她了。
她们自然不知道,钟璃还有别的法子对付她,她捏着玄清不放,便是在为以后铺路,这次,她之所以饶过顾知雅,无非是想利用镇北侯的愧疚,让他同意带承儿离开侯府。
如今能搬离侯府,对钟璃来说,便是最大的胜利。
钟璃道:“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去看看承儿。”
秋月等人赶忙点了点头,几人都没料到搬离侯府的事,真能实现,一个比一个高兴,欢欢喜喜去收拾行李去了。
钟璃则去看了看承儿,承儿正在跟两个小伙伴摆象棋玩,瞧见姐姐,承儿哼唧唧赖到她怀里,扬起小脑袋道:“姐姐去了哪里?承儿刚刚没找到姐姐。”
钟璃出去时,他正跟两个小伙伴一起学背古诗,钟璃便没打扰他们,她揽住了承儿小小的身体,“找姐姐有事?”
承儿眉开眼笑道:“想让姐姐教我们下象棋。”
之前钟璃也试图教过他,他摔坏脑袋后,记性大不如之前,记东西很慢,学了几次,没学会,便不想学了,见他自己升起了念头,钟璃很开心,“好呀,下午姐姐教你们好不好?”
承儿嘟起了小嘴,“还得下午呀?”
钟璃弯了弯唇,“因为一会儿还要去养心堂一趟呀,承儿等会儿跟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前几日追小猫儿时,承儿又听到有人说他是小傻子,他有些不太想出去,小身体从姐姐怀里躲了出来,神情也有些闷闷的,“姐姐自己去。”
瞧见他这个模样,钟璃不自觉捏紧了手指,因为太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她笑道:“承儿再等几天,过两天姐姐就能带你搬出去了。”
承儿“哇”了一声,“是姐姐之前说的,府里就我们吗?我能到处钓鱼,还能爬桃树摘果子对不对?”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扫之前的郁郁寡欢。
钟璃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对!就我们,没有一个坏人,承儿想做什么都行!”
承儿欢喜地点头,“除了我们,还有秋叶姐姐,嬷嬷她们,对不对?”
见钟璃点头,他更加欢喜了,开心道:“还要把弟弟和小香姐姐也带上!”
“嗯,会带上!”
承儿简直太开心啦,还不忘继续提要求,“津儿能带上吗?”
“津儿不可以哦,不过承儿想他时,可以邀请他去我们府里玩,到时你可以把小香姐姐和小泉弟弟介绍给他们。”
承儿嘿嘿笑,又想起一个重要的人,“祖母呢,能带吗?”
“她也不行,承儿想你时,我们可以回来看她。”
承儿脸上的笑,顿时蔫下去一些,他想了想,歪着小脑袋,道:“那我尽量不想她。”
他这话一出,钟璃险些落泪,她努力笑道:“祖母想起时,说不准也会去看你的。”
承儿又开心了起来,“嗯嗯,我喜欢新家!”
还没搬走,他就雀跃地不行,围着钟璃问东问西,“两天是多久呢,很快很快吗?”
钟璃弯了弯唇,“对呀,很快,如果能提前收拾好行李,咱们就提前搬过去。”
“哇,那我也去帮忙!”
钟璃没阻止,“去吧,可以收拾一下你的小玩意。”
“嗯嗯。”
跟他说完,钟璃就去了养心堂。顾知雅他们负荆请罪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北侯府,唯有老太太那儿,什么都不知道,裴邢特意叮嘱过她院中的丫鬟婆子,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自然没人敢议论什么。
钟璃来到养心堂时,小玫等丫鬟却是忍不住偷瞄了她好几眼,显然也得知了此事,不过她们并未多问什么,神色如常地将她迎了进去。
老太太笑道:“早上才请过安,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钟璃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跪了下来,正色道:“我想求祖母答应我一件事。”
老太太有些惊讶,连忙伸手去扶她,“你先起来再说。”
钟璃摇了摇头,没有起身,“这件事非同小可,祖母就让我这么说吧,这样我心中也好受一点。”
老太太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收敛了起来,“你说吧。”
“我想带承儿离开侯府。”
她话音落下后,老太太不由踉跄了一步,章嬷嬷连忙扶住了她,她才没跌坐在榻上。
钟璃磕了个头,“望祖母成全。”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静静审视着她,眸中都有些惊异不定,半晌,她才道:“璃丫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她这话一出,钟璃悚然一惊,震惊地抬起了头。
瞧见她的神情,老太太紧紧攥住了钟璃的手臂,喃喃道:“是知雅对不对?是她对承儿下的手,也是她想刺杀你?所以你才想离开?”
钟璃只觉得震惊又荒谬,她声音都不由大了一分,“您知道承儿出事并非意外?”
老太太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咄咄逼人,她愧疚地闭上了眼睛,张嬷嬷连忙屏退了丫鬟,替老太太解释道:“不,主子并不知道,是老奴,曾瞧见她身边的妈妈悄悄见了承儿身边的丫鬟,正是那个从假山跳下来的丫鬟,老奴怕其中有隐情,告诉了老太太,可惜当时并未查出什么。”
虽然没能查出来,怀疑的种子却已埋下,老太太没有证据,自然不敢胡说,这些年,她备受煎熬,如今顾知雅一回府,钟璃又遇到了刺杀,她这才怀疑这事,同样是顾知雅做的。
钟璃闻言,神情有些复杂,当初母亲同样没查出什么,张嬷嬷的话,她自然相信,实际上,她心中也清楚,这次她之所以能顺利找到证据,多亏了裴邢。
若非有锦衣卫帮忙,她就算再查半年,也未必能寻到实质证据,毕竟天涯海角地寻找一个人并非易事。
钟璃逐渐冷静了下来,道:“带承儿离开,不仅仅是因为镇北侯府不安全,更因为他不开心,随便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嚼舌根的丫鬟,他甚至不敢出门。”
老太太眼眶有些发红,她眼睛闭了又闭,对承儿的心疼终究是战胜了一切,“侯爷同意吗?”
钟璃出来时,已是两刻钟后,今日的天气较为晴朗,阳光下,茂盛的枝叶,随风舞动着,不远处的天空上,能瞧见一个黑色的雄鹰风筝。
钟璃一步步回了摘星阁,脚步从未有过的轻松。
镇北侯那边动作很快,下午,他便送来了住宅的房契,以及铺子和庄子的地契,并两千两银子,这是事先说好的,至此,钟璃名下有了两个庄子,八间铺子。这是顾霖的赔偿,也是镇北侯分给顾霖的家业。
承儿的家产本该等到他及冠再给他,考虑到养孩子很耗钱,镇北侯将承儿的东西,交给了钟璃。分给承儿的是两个庄子,十间店铺。
钟璃没有拒绝,这本是承儿应得的。
将承儿的铺子交给钟璃后,他才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他虽家大业大,家业分为两个儿子后,剩下的所剩无几,为了凑这一万两银子,特意卖了私宅。
他低声道:“当初顾知雅成亲时,我给了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这是给你的嫁妆,你且收着。”
钟璃怔了一下,她一直清楚,镇北侯并不喜欢她。她只是继女,她的存在,不啻于在告诉镇北侯,母亲并不完全属于他。
钟璃没料到,他竟也会给她准备嫁妆,她愣了愣,随即果断地摇头,“不必,母亲给我留的有嫁妆,这几年侯爷能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我已很感激,这些钱我不会要,你拿走吧。”
她拒绝得很干脆。
镇北侯神情有些讪讪的,他自然清楚,钟氏名下仅有两间铺子,那些哪够当嫁妆。
钟璃直接下了逐客令,“若无旁的事,侯爷就回去吧,我还要收拾行李,就不招待你了。”
镇北侯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二太太也亲自过来了一趟,同样给了承儿两个庄子,十个铺子。
二太太神情有些疲倦,并未久坐,钟璃亲自将她送出了摘星阁。
她礼数周道,并未因为顾知晴做的那些事,迁怒于他们,二太太愈发有些羞愧,离开前,又抓住了钟璃的手,郑重道:“是二婶对不住你,竟是没早点发现她的所作所为,待你搬走后,若遇到不顺心的,尽管来找二婶,但凡是二婶能帮忙的,二婶绝不会推辞。”
钟璃摇头,也正色道:“二婶不必如此,你若心中有愧,管教好她就行。”
将周氏送走后,钟璃才放松下来。
她对秋月道:“你寻几个丫鬟去新府邸打扫一下吧,后日咱们就搬过去。”
秋月含笑应了下来。
钟璃实在有些累,丫鬟们退下后,她便斜靠在了榻上,她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被丫鬟喊醒时,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秋月道:“主子先起来用点晚膳吧,吃完,可以好好睡。”
钟璃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太阳不知不觉落了山,天逐渐黑了下来,朦朦胧胧中,可以瞧见院中,五彩缤纷的花朵,正懒洋洋舒展着筋骨。
微风钻进了窗户内,有一片树叶打着卷飘进了室内,钟璃的目光落在了绿叶上,唇边不自觉荡起一抹笑。
“新府邸打扫的怎么样?”
秋月笑道:“原本就很干净,丫鬟们又收拾了一下,已经全收拾妥当了,明日可以陆续将东西搬过去,不耽误主子后日入住。”
提起新府邸,秋月有说不完的话,“您是不知道,府邸有多雅致,有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古松老杉,步步皆成景,还有一片桃林,再过几日,桃花就该盛开了,等到夏季,小少爷可以摘桃子吃。我算是明白,它为何比市场价贵一千两了,单冲这景色就觉得值。”
夏荷笑道:“可不止景色美,里面还有许多奇花异草,府邸里有一片面积很大很大的花圃,里面种了不少芍药、牡丹,还有墨兰,每一种花都养得极好。”
秋月兴奋道:“还有呢,花圃旁的假山下,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干净,叮咚作响,还有鱼儿在里面畅游,小少爷肯定喜欢。”
只听她们描述,钟璃都对新府邸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喜爱,“看来贵有贵的妙处。”
“可不是奴婢夸大,比镇北侯府还要漂亮呢。”
镇北侯府景色虽不错,却不会特意将银子砸在景色上,富商们则不同,他们越是有钱,越追求视觉享受,园子也往往异常壮丽。
钟璃笑道:“若明日能收拾妥当,明日搬走也行。”
秋月和夏荷异口同声道:“奴婢等会儿就去收拾。”
两人说完,皆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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