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 第122章

作者:成白社 标签: 朝堂之上 科举 平步青云 穿越重生

  却不曾想,会在出来的时候遇上韩嘉和。

  自从因为他遭了福柔公主的那场池鱼之殃之后,沈苏便对这人半分好感也无,此刻碰见,她脸上原本客气的笑意便收敛了三分,平静之中带着疏离,福了福身,:“韩大人。”

  毕竟韩嘉和是韩先生的亲侄子,尽管心中不怎么待见他,沈苏也不好在韩先生家门口给他脸色看,客客气气地见了礼。

  韩嘉和闻言,面色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拱手回礼: “谢二奶奶。”

  如今沈苏已经嫁给了谢之缙,自然只能以夫姓称呼。

  二人平平常常地互相见礼,随即沈苏便点头示意道别,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谢府的马车,而韩嘉和面上虽若无其事,心上却泛起苦涩,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

  进了韩府,下人将他引到前厅,正巧韩辑夫妇俩都在。

  他刚见完礼,萧氏客客气气地应了,韩辑却看到他就烦,不由得说:“你自己有家不回,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话音刚落,他胳膊上就被萧氏拍了一把,抬眼看过去,又挨了一记眼刀,只好微微撇嘴,暂且先偃旗息鼓。

  萧氏拍完自家近些年越发不着调的相公,便对侄儿歉意地笑了笑,道:“嘉和,你三叔同你闹着玩儿呢,你莫要放在心上。”

  “三婶,无事的,侄儿明白。”

  韩嘉和无奈地笑了笑,听罢便道。

  冷美人难得一笑,登时便晃花了旁人的眼,映得满室生辉,前厅里伺候的丫鬟瞧了个正着,暗暗在心里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有点儿头晕,差点儿拿不稳手里的帕子。

  萧氏见状,心情也更好了,温和地道:“你难得过来一趟,三婶儿去交代厨房多做几道好菜招待你,你先坐着跟你三叔说会儿话。”

  说罢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韩嘉和亦起身相送:“麻烦三婶了。”

  萧氏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她出去,韩辑便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也不理会韩嘉和,自顾自地翻看起手中的话本来。

  韩嘉和也并未开口说话,他垂下眸子,捧着茶盏,安安静静地坐在椅中喝茶。

  即便是这样谁都不说话的气氛,他却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惬意。

  不是回到家中还要面对母亲无止境的催生,明里暗里的打探,也不是要面对相敬如冰的郡主妻子,总之,家里的气氛糟糕极了,让他觉得难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韩嘉和忽然出声问道:“三叔,若是我也谋个外放,您觉得怎么样?”

  室内的安静忽然被打破,韩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开玩笑。

  片刻之后,韩辑才合上手中的话本,将之随意地放在旁边的凭几上,正色道:“你能这么想,多少也算是有点长进,只不过你爹应当不会同意,你将来的仕途怎么走,他估计早就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他了解自己的大哥,这么说并不是没有依据。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之后,韩嘉和便沉默了。

  父亲的确跟自己这么说过,他所规划的路径之中,并没有外放这个选择。

  韩嘉和此时此刻,头一回羡慕起沈伯文来。

  羡慕他身上不必担负着家族的重任,不必为父母的安排所累,能够去追逐自己想做的……

  韩辑一看侄子的神情,就把他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得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别人的路,也不一定就那么好走,想做什么之前,切记三思而后行。”

  “多谢三叔,侄儿明白。”

  韩嘉和听罢,沉默了片刻,才道。

  你明白什么了就明白,韩辑不由得无语。这小子,果然跟他爹一个性子,说话方式都差不多。

  ……

  另一边,上了马车的沈苏揉了揉额角,略有点疲惫的样子,旁边的丫鬟见状,遂问起:“娘子,银楼那边给小姐打的镯子和项圈应当得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说是去看镯子,实际上却是问她想不想去散散心。

  毕竟正好出来一趟,若是送完帖子就直接回府,那也太过无趣,于是沈苏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但马车行到银楼附近,她又忽然觉得有些兴致缺缺,便道:“我去附近的茶楼中坐一会儿吧,让姚黄去银楼将那两样给取回来就成了。”

  她这样说了,丫鬟当然自无不可。

  到了茶楼门口,马车缓缓停下,门口的伙计眼利,立马就认出这是谢府的马车,那里头坐着的人,定然就是谢家女眷了,赶忙上前来迎,将沈苏一行人迎进了上好的雅阁中。

  沈苏要了一壶君山银针,并两碟茶点,小伙计便自觉退下了,将雅阁里的空间留给了沈苏主仆二人。

  茶跟茶点很快被送了进来,沈苏方才因碰见韩嘉和而变差的心情被美味抚平,顿时愉悦起来,只不过下意识地便道了一声:“豆绿,这茶点味道不错,去多要两份,咱们回去的时候带走。”

  说罢,她便愣了一愣。

  以往她与谢之缙习惯了在外碰到什么好吃食,便记得再多买两份,一份孝敬给谢夫人,另一份便是给对方带的了。

  可如今……谢之缙远在锦州,并不在身边。

  沈苏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有点意兴阑珊起来。

  丫鬟豆绿闻言却打趣地道:“您如此记挂,少爷若是知道,定然感动极了。”

  沈苏闻言,不由得嗔了她一眼,口不对心地道:“谁说我惦记他啦,另一份茶点,是给大嫂带的。”

  见豆绿还要说什么,她忙催促道:“还不快去?”

  豆绿便老老实实地去了。

  沈苏松了口气,转而又在心中想道,自家相公此番离京,是先前打算了许久的,知道这京中太小,拘不住他那颗想往外面飞的心,谢阁老便也不拘了。

  她亦是如此,只盼着他在外注意身体,莫要令家人担心。

  说起来,他还要去兴化府传旨,此时应当已经同大哥见过面了吧,自己也有点儿想他们和侄儿侄女了……

  豆绿出去不久,隔壁就传来动静,似乎是小伙计又领了另一批客人进了隔壁的雅阁。

  沈苏无心探究,非礼勿听,又捏起一块绿茶佛饼,这东西虽然有些油大,但滋味却很好,她平日里就很喜欢,只是吃的少,大多糕点还是以蒸的为主。

  刚要入口,隔壁的谈话声便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这边,一开始是些正常的闲聊,似乎还在说什么儿女亲事之类的,沈苏本不欲多加在意,可忽然间,不知道其中一人说到了什么,另一人的声音忽然压低,但还是有只言片语传入她的耳中。

  熟悉的字眼令沈苏捏着茶点的动作微微顿住。

  “兴化……”

  “姓沈的……”

  “殿下………”

  她面色微凝,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点,不由自主地往声音来源倾了倾身子,试图听得更加真切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被她听见一句完整的对话,然而就在听清的那一瞬间,青天白日的,她倏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苏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 直到隔壁又开始说起旁的事情,她抿了抿唇,干脆站起身, 动作极轻地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来,趁豆绿还没有回来,便直接下了楼梯。

  正好在楼下碰上了提着两包点心正准备上去的豆绿。

  “奶奶, 您怎么下来啦?”

  沈苏不好说自己不想让隔壁的人回头察觉到谈话被人偷听了,只面上若无其事地道:“突然有点儿想萌萌, 便想回去了。”

  豆绿闻言,丝毫没有起疑,笑道:“您就是疼小姐。”

  说罢, 便道,“那奴婢先去把账结了,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沈苏“嗯”了一声,轻轻点头,心却还跳得厉害。

  她还在想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件事,兴化府的私矿, 竟然与燕王府的人有关系?大哥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他们盯上?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先前听相公说起过近来朝堂上的风向, 提到过燕王如今风头正劲, 前段时间还在西北边打了几场胜仗,虽因内帷不修被御史弹劾了好几次, 但都被陛下轻轻放过了。

  远的不说,成了年的皇子,理应就藩, 可燕王却半点儿就藩的风声都听不见,

  也不知是不是几场胜仗给了他莫大的依仗, 听说前段时间还顶撞过皇后娘娘, 虽然被陛下罚了闭门思过,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沈苏自从嫁入谢家之后,也随婆婆参加过不少宴会,也陪着进宫过几次,见过皇后娘娘,是个极温和的人,听说陛下对娘娘一向很是爱重,可……

  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但最担忧的还是自家大哥的事。

  豆绿动作很快,结完账便扶着她回了马车上,姚黄那边也已经将给自家小姐打好的首饰取了回来,已经从豆绿嘴里打听清楚为何这会儿又要回去了,上了马车便不由得打趣道:“小姐一时半刻都离不了您,您平日里嫌弃得紧,这不是也离不得小姐吗?”

  沈苏不想被她们看出不对来,闻言便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

  她平日里脾气好,丫鬟们也愿意同她亲近,此时闻言便都笑了起来。

  至于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兴化府,沈伯文招抚流民的事很顺利。

  盖因前期与现在他的预防与赈灾工作做得十分到位,百姓们对他都很是信赖,久而久之,连跑到这边讨生活的流民们也听说了他的名声,知道他与先前那些不好的官儿不一样,是个能干人,也会为他们百姓考虑。

  因而他在招抚兴化府流民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什么太大的阻力。

  这就是对本地父母官的信任。

  头几天他亲自坐镇,前来登记的流民们简直踊跃又乖顺,看呆了布政使派来的人。

  私底下不由得跟自己的随从议论起来:“就算是福州府招抚流民的时候,也没像这儿这么顺利,我还当大人太过重视这个沈延益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本事。”

  随从只能笑着附和,没敢说自己也觉得挺离谱的。

  沈伯文这边的工作进行得顺利,福建布政使这个做上司的自然也高兴满意,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便上了折子,替他请功,自然也含蓄地将自己的功劳也提了提。

  景德帝收到这封折子的时候已经将近年底了。

  看到这边的事顺利,他自然高兴,可一想到南阳府那堆烂摊子,他又不由得觉得糟心起来。

  他现在还没有给南阳府指派新的知府过去,一来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二来也是因为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

  景德帝作为皇帝,自然对手底下有哪些能用的人一清二楚。

  南阳府刚经历了大旱,饥荒,叛军这几件大事,当地百姓说是惊弓之鸟也并不为过,他内心虽然痛恨那些叛军,对其他的百姓还是有几分怜悯的,自然想挑一个最为合适的人去安定那边。

  别看朝廷里每三年就有一批进士,可真正能做事的,却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读书读得思想都僵化了的书呆子,景德帝不是不知道八股文的坏处,可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有坏处,可好处更多,他不是不想变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变动,从哪里变动,就只能暂时先维持着现状。

  因而这也就导致了,真正有才干的臣子们一个萝卜一个坑,还在观望中的新人们都在苦苦熬资历,在这种该用人的时候,竟是不知道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