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叶昙
转过身来,看向颜卫安,道:“所以呢?”
他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也不走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出来,坐到了路旁一个花圃的石阶上,点燃,慢慢吸了好一会儿,才碾熄,再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原处看着他的颜卫安,带了一点有些冷的笑容道:“所有事情发生之前,我就一遍一遍的阻止过,已经用尽了我的全力……那段时间我都觉得我像个疯子一样。”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是沿着那个轨迹,让所有最糟糕的事情都发生了……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我怎么做?像你一样,消耗着我自己的命去安慰他们那些明明没有道理的情绪?陪着他们一起痛苦发疯?那有什么用?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赚着钱,尽力供养着他们,这已经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实际的事情了。”
“在你眼里我可能冷血……可是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做着你认为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明明我一看到他们就想到他们干过的那些事,偏偏他们还一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一味地沉浸在怨恨和不满之中……我就也应该陪着他们,让自己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在那种怨恨里?”
“你可能还见不得我跟表妹还能毫无隔阂的说话做生意,对她的感情也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变过吧?可是明明错的是他们,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是我的爸妈,我就该跟着他们发疯?发疯有什么用?没钱吃饭没钱付医药费没钱请保姆的时候能当钱用吗?他们自己把自己毁了,我为什么要跟着毁了我自己?大哥,”
他淡淡道,“那些东西是会传染人的。你走不出来,这辈子就都要被他们毁了。”
说完就转了身,这次是真的直接走了。
第129章 爆发
这一日双胞胎从赵外公和赵大舅那里收获满满,搬回来两大箱的玩具。
晚上两人搂着玩具兴奋得不行,颜欢哄了半天一直到晚上十点多两人才睡着,赵成锡就在旁边躺在床上看着。
等双胞胎睡着了,两人才回隔壁房。
赵成锡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大半夜的就是搂着她蛮干了一会儿,两人却没说什么话,第二天一早就是陪着叽叽喳喳的双胞胎,接着又是去了宾馆见赵外公赵大舅,中午吃完饭又开车陪着两人去了一些故地,包括赵家主宅,西州城的几家纺织厂制衣厂转了转,到了晚上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再接着就是招呼双胞胎,一直到他们睡觉。
直到现在两人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次两人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面。
这当然不是赵成锡不肯回来,而是那边买了房子,颜欢让他留在了那边收拾房子,而颜欢这边有了双胞胎,自然是不能说走就走了。
赵成锡搂着她,一点一点的亲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低声道:“想我了吗?”
他平日里其实很少跟她说什么情话。
他一直自觉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是现在却发现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已经有些受不了,尤其是到了晚上,会想她想得心里堵得慌。
所以这会儿捻着她滑腻的肌肤才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颜欢“嗯”了一声。
她当然想他。
非常想非常想。
她拽着他胸前的衣服,道:“白天的时候还好,虽然也有点失落,但很忙,又有瑶瑶和霖霖整天吵闹,就不觉得什么,但晚上的时候心里就空落落的,想抱一抱你亲一亲你都不行……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等毕业了我的时间也自由了。”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虽然是国家包分配,但学生也会自己联系心仪的单位,避免不知道被分到哪个旮旯地或者不喜欢的单位去,所以大家现在都在忙着这。
不过颜欢虽然已经收到了好些个单位的透信,想让她毕业之后就去他们单位,却都被她拒绝了。
因着这事系里不少领导和老师还都觉得可惜。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开了铺子赚点钱是一回事,但这么好的大学毕业了,那么多好单位不去却要做个体户,这实在不是很体面,更是拿着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像时老教授就觉得,简直就是市侩市井……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颜欢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拽了他的衣服,踮了脚,再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薄唇,耳鬓厮磨,轻声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得心都是满满的。”
她最一开始当然也是喜欢他的。
两人亲热时热烈又极致。
可是那时候再热烈,两个人都是两个个体。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自己和他,有时候让她觉得,好像已经融于彼此,不可分割一般。
赵成锡的心一下子胀满。
他太高,她踮脚抱他抱得辛苦,就往后退了退,搂着她坐到了床上,而她,则是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道:“嗯,以后不分开了。”
再低头一点一点吻她,剥开她的上衣一路吻下去。
……
第二天要带赵外公和赵大舅去二舅和她阿妈的坟上上坟。
颜欢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微风吹着微微摆动的窗帘,躺在赵成锡的怀里,想到这事,却是突然说了一句,道:“阿妈真是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如果我是她,是不会跟阿爸分开的,不管是你家里人,还是我的什么谁,也不能左右我什么,如果我有个像赵兰珍这样的姐姐,想要打我的孩子,逼我跟我的爱人分手,我肯定会直接骂她为什么不先掐死自己的孩子,然后杀了他爱人一家人替二舅报仇,神经病……就算是我心里有疙瘩,我也不会听别人的话跟你断绝关系,也一定会去找你问清楚……可是我跟她不一样,我没有家族观念,更没有什么感情深厚的哥哥大姐,所以我才会做出这种事。”
她说着就叹了口气。
赵成锡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道:“至少你现在过得很好,她会欣慰的。”
颜欢的眼睛酸胀,低低地“嗯”了声。
赵二舅和赵兰萱的墓地现在都在西州城陵园里面,环境清幽,打扫得也很干净。
这对赵外公和赵大舅来说好歹是一点安慰,但也就是一点了。
想到瘫痪在床已然偏执满身充满怨气的长女,再看到静静躺在这墓地里的次子幼女,老人家的心怎么可能平静?
但赵外公和赵大舅还是让赵成锡颜欢颜卫安颜红安一起陪着去了赵兰萱曾经下放的那个山村去看过。
赵兰萱的尸骨已经迁走,那个原先的坟地却还在,只不过没人再打理,上面已经杂草丛生。
几人再去了赵兰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木屋,也不像以前那么干净整洁,推门进去,里面已布满灰尘,约莫是茅草屋顶太久没有修葺,里面有些地方有些潮湿,透出一股霉味。
袁大娘家就住在隔壁。
他们一大群人过来她当然听到了动静,匆匆跑了过来,看到是颜欢和赵成锡他们就有些窘迫,呐呐地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自然是以为赵兰萱的坟墓早已经迁走,再也不会有人再来这里,这几年他们也再没有收到过乔军长给他们的钱,让他们帮忙维护赵兰萱的旧坟和木屋,所以也就没再特意打理过……事实上,经了这么多事,他们自己心里也毛毛的,能绕开赵兰萱的坟地就绕开,更别说去打理了。
至于那木屋,也是因为心里发毛,要不然怎么会好好空着个屋子,就是摆杂物都是好的。
颜欢冲袁大娘点了点头,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人之常情而已。
不过虽然当年袁大娘是被人逼迫去杀赵兰萱,后面也为了自家安危不敢告诉乔军长自己的存在,颜欢没有迁怒他们,对他们做什么,但也很难对他们露出什么笑容。
袁大娘有些局促地邀请他们去家里喝茶,颜欢拒绝了,当日就带着赵外公赵大舅一起下了山。
到了下水公社,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去了陆迦元家。
小院子还是那么安静。
满园小树篱笆,鸡犬相闻,处处是岁月静好的气息。
他们到的时候陆伽元的爱人正在院子里晾着衣服,看到外面的人就是一惊,等看到颜欢和赵成锡,面上则露出了些许尴尬无措的表情,再不复当年的惊喜热情……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村里那么多人被抓,她当然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在赵兰萱的死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她喊了一声:“颜,颜姑娘……你是来找伽元的吗?他,他在家里呢,我去叫他。”
说着又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跟着颜欢的其他人,不知道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只是看穿着形容举止,她也知道,必不是寻常人就是了。
颜欢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到颜欢的笑容并不含什么恶意这才松了口气,忙放下了手上的衣服,进了屋子去了。
片刻之后,陆伽元出来,看到赵外公和赵大舅自然十分吃惊……他是赵二舅赵和明的同学朋友,以前也经常出入赵家,自然是认识赵外公和赵大舅的。
看到赵外公和赵大舅,想到赵和明和赵兰萱,他的眼眶不可避免的红了。
他请了大家去屋子里坐。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据说是自家晒制的茶叶泡的茶水。
陆伽元的爱人上了茶便又去院子里忙了,留下了陆伽元陪着大家说话。
主要是陆伽元说,赵外公赵大舅和其他人听着。
他说着赵兰萱生前很多细小的事,说着她曾经受过的苦难,听得出来他的情绪中还在怨恨着乔军长,即使乔振兴入狱,也并没有让他对乔振豫的责怨情绪有丝毫放下……他始终还是把赵兰萱的死,最大的责任放在了乔振豫的身上。
当然也跟赵外公和赵大舅介绍过他的妻子,像曾经说的那样,因为他的妻子是赵兰萱在山上时,少有的对她释出善意,一直照顾她的人。
颜欢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说话,不曾插一言。
中间她还出去了一下,在院子里看到陆伽元的女儿陆雪冬,她看见颜欢眼睛亮亮的,想跟她说话又有点怯怯的样子。
颜欢就上前跟她一起坐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
陆雪冬道:“那时候我才知道奶奶竟然做过对不起赵姨的事,对不起。”
颜欢摇头。
陆雪冬看她神色不是有多少愠怒的样子,心总算放了下来,就开始跟颜欢絮絮叨叨说一些事,家里的事,她爸的事……显然她对她爸十分崇敬,还跟颜欢说她爸在准备写回忆录。
颜欢听到“回忆录”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就变了。
拨乱平反,改革开放,知青文学也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地冒出来。
很多人都在写这些东西,很多出版社也都在出版这些东西。
后面她再回到屋子,就在堂屋里四处看了一圈。
然后再坐下来,继续听陆伽元和赵外公赵大舅说话。
屋子里气氛凝重,陆伽元和赵外公赵大舅面上都有悲色。
说完话陆伽元邀请大家一起留下吃个午饭,赵外公摇头谢过他拒绝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颜欢看着陆伽元,突然道:“陆伽元,当年袁家村的村长跟乔家人勾结,逼迫袁大娘监视我阿妈,这事,其实你是有所察觉的吧?”
陆伽元一愣,然后对着颜欢的目光,面色慢慢就有些变了。
“刚刚没有打断你,是因为想让你这个曾经的当事人跟外公和大舅说说当年阿妈在这边生活的事。不过,”
她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道,“以后还是请不要再对人流露出你有多喜欢我阿妈,曾经为她付出过多少,说话时更不要句句表达你的深情,还要句句控诉我阿爸,说是他害死了我阿妈……因为,害死我阿妈的人从来不是我阿爸,是你们,一个一个联手,害死了她。”
她一字一句道。
陆伽元面色大变。
他面上涌出羞恼的神色,张口要说什么,可是颜欢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道:“因为,当年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机会改变她的命运。”
“如果你真的是我阿爸的朋友,真的只是我阿妈的朋友,对着他们,没有任何私心,你应该看得很清楚,我阿爸他有多在乎我阿妈,我阿妈也从来不是真的怨恨我阿爸。她只是被她二哥的死,被她身边最信任最爱重的人,她的大姐给她的道德谴责,给压垮了,因为内疚,因为自责,除了对肚子里孩子的坚持,几乎任由赵兰珍谴责……而你,作为我阿爸的朋友,受他所托,照顾我阿妈,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她说,我阿爸在部队里,这边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跟我阿爸无关,如果她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去部队里面去找他,问个清楚……你也没有写信告诉我阿爸,我阿妈的状况……如果你告诉了他,他能不回来,或者,就算回不来,也一定会安排人回来处理这件事。”
“你明明应该很清楚,当时的情形,赵家的情形,我阿妈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只有她去我阿爸身边,她才能最大几率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