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60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裴少淮无奈,打趣道:“既然要南下,不免要先投几块敲门砖过去,振振自己的士气。”

  倒不是他惜墨不肯给古井文社写文章,而是古井文社在京都城里,他掩不了身份,文章一出,少不了被某些不良用心的人剥文曲解,再宣扬出去,给他扣些莫须有的帽子。

  “小的省得了,一定给少爷办妥。”

  半日后,长舟归来,还同往日一样,替自家少爷收拾屋子,送来膳食,做事又机灵又细致。

  长舟把少爷要的书取来,送到少爷案前。

  裴少淮将毛笔搁在镇石上,暂且停下,喊了一句:“长舟。”

  “少爷,怎么了?小的拿错书了?”

  裴少淮摇摇头,问道:“你那两进的小院子,已经有着落了罢?”

  长舟擦拭桌椅的手定住了,几息之后才低声应道:“嗯。”他明白少爷的意思。

  裴少淮已经做好决定,说道:“那明日便去一趟宛平县衙罢,这么些年,辛苦你了,你也该叫回自己的名字了。”

  长舟比裴少淮大六岁,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该放他出去成家了。

  长舟本名张长炎,被选中伺候少爷后,裴老爷子嫌“炎”和水相冲,特给他改名青筏,取竹筏跟随淮水而流之意。

  当时送来五六个小厮,裴少淮只看中了青筏,彼时的小少淮道:“筏太过轻飘飘,你还是叫回‘长’字辈,再取个‘舟’字罢。”从此,裴少淮身边多了个叫长舟的小厮。

  长舟的出现,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长舟值得过得更好。裴少淮这样想。

  “少爷,不若让小的随你南下,再过三年罢……少爷南下,身边岂能没个小厮跟着?”长舟道,试图让少爷改变想法。

  “你的时日,你的婚娶,也同等重要,三年复三年,时日何其多,咱们的主仆情到这里就足够了。”裴少淮笑着道,“买个小两进,娶妻生子,再送孩子进学堂,这不是你日日惦记的事吗?怎我要放你走,你又退缩了。”

  “小的不是退缩,只是……”

  “好啦,我既说出口,这事就定了。”

第59章

  长舟成良民后,仍留在伯爵府里做事,签了雇契,同申大申二一样,当了个小管事,平日里负责采办笔墨纸砚,还负责看管郊外的一个药园子。

  白日里在伯爵府忙活,不用值夜的时候,则可以回到自己的小两进。

  这日,长舟兴冲冲地进来,同裴少淮兴奋道:“少爷少爷,小的上晌去药园子巡看,那些药农都把我叫作张管事。”

  “嗯。”裴少淮点点头,笑道,“张管事也该改改口了,别再小的小的了。”

  长舟挠挠头,讪讪道:“小的……啊不,我省得了。”

  言罢,长舟忙着去教导新来的小厮了,细细与他说平日里要注意些甚么。

  ……

  “岁将阑,夜将残,一度逢春,一度减朱颜”,岁末除夕,东风又至。

  因离别在即,这个春节,伯爵府里总是热闹不起来。

  初九那晚,少津折了几枝春梅,送到大哥的房中,插在了书案前的小轩窗上,言说道:“理应送柳枝的,只是初春杨柳未绿,弟弟折几枝梅花赠予大哥罢。”

  又怅然喃喃道:“去岁除夕咱们兄弟俩喝酒玩飞花令,以冷梅作题,大哥道了一句‘冷艳一枝春在手,故人远,相思寄与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少津环看了一圈长兄的房间,许多物件都收拾起来了,干净得有些冷清,问道:“大哥都收拾妥当了?”

  裴少淮点点头,应道:“等我清点完这些旧文稿,就差不多了。”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小沓旧纸卷。

  “大哥只管忙自己的,我就在此坐坐。”少津道。

  屋内静谧,纸卷或留在少淮手中,或落入纸篓里,沙沙声响。

  半柱香后,清点完了。

  少津道:“其实也没甚么话要同大哥说,只是想到大哥院里来坐坐,就这样静静待着也是好的。”

  “你去过父亲房里了罢?”裴少淮问道。

  少津点点头,说道:“父亲说伯爵府这几年会平平静静的,嘱咐我珍惜时日,用功读书,争取在秋闱中考个好名次。”顿了顿又道,“我晓得,这份平静来得不易。”

  裴秉元作为独子,是圣上亲自委派外任的,外派期间,谁若敢明着给伯爵府寻乱子,便是驳了圣上的脸面。

  想必没人敢来触这个楣头。

  裴少淮看着身旁的津弟,只见津弟几乎与自己齐高,少年时的婴儿肥收了回去,承了生母白玉般的肤色,一对眉眼带着山水画的墨意。

  少津也长大了,也是个谦谦公子了。

  “别给自己太大负担。”裴少淮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道。

  他从窗上取下一枝梅花,幽香扑来,笑道:“你素来记性好,怎么光记得江城梅花引,而忘了王昌龄的那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以此来缓和离愁别绪。

  又打趣道:“这样做学问,为兄可要敲打你几句。”

  “大哥敲打得是。”少津也跟着笑了,说道,“大哥一开口,这意境一下子就开阔了。”

  裴少淮道:“不如咱们兄弟俩留个约定罢,三年之后的春闱秋闱,只求榜首,当仁不让,如何?”既然是约定,口气总要大一些才好。

  各自有了盼头,三年会过得很快。

  裴少津点点头,道:“兄长有此雄心壮志,弟弟岂能落於下风,一言为定。”

  末了,少津又道:“大哥放心罢,弟弟在京都会守好这个家的,我就在家里等着大哥游学回来,等着姐姐承恩出宫。”信誓旦旦。

  “我信你。”

  “我已经开始盼着三年后的桂花香了。”少津期待道,“必定格外浓郁。”

  只消得三年后秋日里桂榜,春日里的杏榜,他们兄弟霸于榜上,谁人还敢轻视景川伯爵府?

  ……

  初春冰雪封河,裴秉元启程上任只能走官道,行至一半再换水路,整个行程差不多要走一个月。

  驿站外,除了伯爵府的,还有陈家、徐家、林家,都来送行了。

  因山长路远,裴秉元不敢带太多物件,一切从简,大件的、贵重的,皆由镖局另外负责押送。

  莲姐儿、英姐儿让父母放心,她们虽已嫁出,但会常常回去照看娘家,婆家人都是明事理的,必定会支持她们。

  两位姑爷附言。

  老太太左手握着儿子的手,右手握着长孙的手,反复叮嘱道:“秉元、少淮,在外照料好自己,不要牵挂家里,到了那边一定要来信报平安……”穿衣、吃饭、处理公务,总有说不完的话,又怕少叮嘱了哪一句。

  裴少淮向徐瞻、陈行辰作揖道:“大姐夫、四姐夫,劳你们操心了。”

  “内弟见外了,你尽管放心罢。”两位姐夫应道。

  裴少淮想到夫子,心中更多几分惆怅,对言成、言归道:“劳替我相夫子作别,照顾好夫子。”

  “放心罢。”徐言成道,“我说话不着路,做事还是着路的。”

  小言归已是十余岁的少年,不再似小时候那样胖嘟嘟,但出于习惯,裴少淮还是揪了揪他的脸,叮嘱道:“夫子书堂里只剩你一个了,夫子有甚么事,你要记得同大哥和津小舅说。”

  “淮小舅,我晓得。”小言归点头。

  即便依依不舍,也总有相别时,裴秉元、林氏和裴少淮登上马车,离开了驿站,一路往南。

  徐瞻和陈行辰骑上马,一路尾随相送,直到出了京都郊外南门,才挥手道别,骑马折回。

  ……

  ……

  大庆朝的官道算是比较平整的,但马车还是有所颠簸,长久坐在里头,裴少淮只觉得昏昏欲睡,没有精神做其他事。

  两日后,他终于颠倒了作息,白日里躺在车上静寐,夜里到了驿站、客栈,睡不着则读读书、写写诗。

  清醒的时候,本想看看沿途的风景,却发现官路多修建在平坦开阔处,一眼望去多是农田。初春里的农田,还在休眠。

  二十多日之后,他们过了淮河,再不见冰雪,于是转了水路,速度快了很多,一路南下到杭州。

  一家三口在杭州略作停留,见识了苏杭的繁华。

  果真与京都的繁华十分不一样,江南之地似乎更加热闹喧嚣,更加多元而独具韵味,而不似京都那样板板正正。

  再启程,三日之后到了太仓州辖内。

  州衙里的朱同知、刘通判和主簿、衙差等人,从驿站得了消息,早早恭候在城门外,迎接新上任的裴知州。

  听说这次来的是个勋贵世子,圣上亲派的从五品官,官差们脸上多了些许期待。

  马车上,父子二人撩开车帘,仔细打量着这片临海的兵家重地,连片肥沃的良田,百姓又可出海打渔,是个好地方。然则,与之不匹配的却是一间间简陋的民房,许多没盖黑瓦,只有茅草屋顶。

  裴秉元眉间紧皱,已经料到这个官不好当。

  到了城门,下属迎上来,纷纷拜见,齐喊道:“下官拜见知州大人。”

  太仓州的州衙比玉冲县的县衙强许多,该有的前衙后院都有,看着也敞亮,可是州衙里的官员、衙差,一个个看着却蔫了似的,没甚么精神头。

  新官上任尚且如此,可见平日里何等懈怠。

  简单介绍完州衙情况以后,朱同知道:“下官在望海楼订了个雅间,略备酒菜为大人接风,还望裴大人、夫人公子赏脸。”

  都是日后的同仁,裴秉元没有直接拒绝,说道:“沿途劳顿,身子有所不爽,且让本官休整两日再聚罢。”

  朱同知比裴秉元岁数大不少,已五十多,他大概猜出了裴秉元的几分性情,遂言道:“下官遵命。”

  离开时,朱同知踌躇了几步,还是回头了,言道:“裴大人初来此地,仍有许多生疏之处,下官斗胆提醒几句。”

  “朱大人请说。”

  “太仓州临海,海上贼寇、委人猖獗,时常会趁着夜黑风高驾船靠岸,上岸入城抢夺百姓的粮食牲畜。大人夜里记得关紧大门,叫人守着,若是半夜听到动静被惊醒,未明情况以前,还是明哲保身,不要出去为妙。”朱同知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太仓州成立以前,这里原先是镇海卫。”

  卫,即军卫。

  “谢朱大人提醒。”

  朱同知走后,裴秉元、裴少淮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他们知晓东南沿海一带有海寇、委人作乱,但大庆朝水师武力强盛,贼人们敢如此猖狂吗?若真如此猖狂,为何江南巡抚年年报平安,镇海卫指挥司也从未报过有大乱?

  一家三口临时住在府衙后院,林氏指挥带来的仆人,很快就把院子收拾得有模有样。

  裴少淮住在东厢房里,刚刚到一个新环境里,他一时难以熟睡。

  明明身子已经十分疲惫,可他脑子里却一直萦绕着朱同知的那番话,心中暗想,如若今晚城里当真有了贼寇,绝非碰巧,说明朱同知早就料到会如此,才会预先提醒。

  辗转难寐。

  “这里原先是镇海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