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李肃:“那你知道朕在做什么吗?”
管青山咬了咬牙,心一横:“属下不知,属下看不懂,属下……想知道。”
皇上近来的举动极不寻常,以前任别人看不懂,管青山都能第一时间门或过后不久明白皇上的用意,但现在不能了。他已不安许久,难得圣上挑起话头儿,他想僭越地窥探一点儿。
李肃没有一点不悦的迹象,他道:“不知才对,不懂很好,你只管执行命令,其它的不要想,这样对你才是最好。你明白朕意了吗?”
管青山跪了下来:“属下僭越了,属下明白了。”
待管青山出去后,李肃再坐不得那么笔直,他身形明显有塌下去的趋势,李肃身子越弓越深,他抚上心口,只自己听得到的低语着:“被舍弃了吗,真该死,他们真该死,我也该死,上一世我应该死得更惨一些才对,那样的话,现在心也不会这样疼了。永远被坚定的选择吗,承承,原来我们求的是同一样东西,我们,这是错过了吗?”
这样想着,李肃的心更疼了,深陷在遗憾,不甘、悔恨中,不得解脱。他轻捶胸口位置,似承诺似劝说,下一世,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必不是这个结果,我发誓。
战区,一队兵马回到营地,打前的风尘仆仆,一进大帐就跪地道:“报!昭勇将军拿下戊城,前线大捷!”
端坐在帐中主位,着圣衣的男子面露微笑:“好!我儿勇猛,儒子可教。”
一旁的青衣人,张宪空身边的军师之一梅一涵上前道:“大皇子果不复圣上亲赐封号,才十五岁,真乃勇者也。”
其他在场人也纷纷附和,这些附和声中有如梅一涵一般真情实感的,也有敷衍了事者。因为梅一涵除了军师这一身份,不打仗的时候,他是大皇子的少傅。
按理说只能太子的师父能被称为少傅,但如今的南禹别说其他皇子了,连个妃嫔都没有,所以称呼上就没有那么重规讲矩了。
而那些闻此消息的不喜者,则是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大皇子那边,一味地鼓动元成帝立后封妃诞下亲生子嗣的一群人。如今事已至此,他们自不会倒戈投诚,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圣上若是取代大承完成统一大业,与妻女团聚,那这大皇子就只能是大皇子了,想要再进一步可不容易,他们赌的就是这个,赌一个亲儿胜过养儿,太子之位终将由圣上的血脉继承。
这也是梅一涵的顾忌,他自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才武功样样精通,就是这样一个侍才而傲的人,在见到大皇子第一面时,就发出这怎么不是圣上的亲儿了,这明明拥有与圣上一样的气质与内涵,小小年纪就一副王者之相,后与之相熟后,梅一涵更是私下感慨,这样的人不做皇帝岂不是南禹的损失。
成为太傅后,梅一涵除却欣赏更是对大皇子多了一份师徒情意,从此他一心辅佐大皇子,此次挂帅出兵也是二人相商的结果,大皇子在血脉上的缺失,必须用其他东西来补。
即使这样梅一涵还是顾虑重重,就说这仗中几人,心思就都不一样,大皇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每一步都算得上艰辛,但他会陪着他,他们一定会成功登鼎。
张宪空得了喜报心里自是高兴,待众人退去,他一人独在仗中,看着眼前二人浓情时所做的诗句,心里对王承柔的思念没有因为时间门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见她有望的这段日子,他每一夜都会梦到她,梦中都是他们相逢的场面,他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她,他要第一句话说什么,张宪空都想得很细节,在心里、梦中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他畅想得嘴角含笑之际,外面有人报,都城内有新的情报传了出来。
张宪空脸色一沉,大承都城的消息有时比起战报还要张宪空费心,越是临近胜利,他越怕李肃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的妻女。他高声道:“速速报来。”
第136章
手中的情报被张宪空捏得发皱, 他稳了稳情绪,铺平又看了一遍。如果这份情报无误,那他的女儿就要出嫁了。李肃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行无目的之事,所以, 他的目的是什么?
张宪空大脑疯狂的运转,他知道此事他的探子是不容易探到实情的, 若说谁最了解此事,那还得是王承柔。
张宪空唯一能与王承柔取得联系的方式就是通过赵陆。这两年来, 他尝试过各种方式,明明很多次都可以躲过赵陆身边的那个“妻子”,但王承柔并不接他的茬, 好像在那一次眠眠归来失败后,她就主动掐灭了赵陆这条线。
但这一次事关眠眠,张宪空决定再试一次。
大承都城的皇宫,王承柔正在急迫地赶往圣康殿,但当她下了轿子后,却站在圣康殿前停步不前了。
唐九眼神很好,一下子就看到了皇后娘娘, 他本等着娘娘上前他好请安并禀报圣上的,却见娘娘呆立在原地不再上前。
唐九稍候了一下,然后决定主动迎上去。他走到娘娘身前,请安并正想相问,是否可以去禀报了,就听皇后娘娘道:“不必禀报。“
说完娘娘头也不回地重新上了轿。这回换唐九呆立在原地不动了,缓过神来后,有关皇后娘娘的事他哪敢不禀报圣上啊, 转头快步进了大殿。
李肃听完唐九所言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知道王承柔为什么急匆匆而来,也知道她不进来会去往哪里,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就想通此事关窍。
李肃回想起他与张安眠就她婚事的那场对话。
他告诉张安眠:“已为你选好了夫婿人选,此人家族清白,却无权无势,长相过关,无不良嗜好,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家族兴旺,子翤多,虽说不知他如何,但大概率总是没错的。”
张安眠听后没有任何异议,表示一切都听他安排,只问了句:“什么时候成亲?”
李肃发现跟这孩子交流一点都不费劲儿,她能明白你每句话的意有所指,想到一事,李肃道:“不许气她,到时你好好说。”
张安眠反唇相讥:“气她的明明是你。”
李肃眉头一挑:“朕发现,你是知道朕不会杀你,所以开始有侍无恐,说话越发没有规矩。”
张安眠依然不服:“圣上不正是看中我这一点,若我是胆小怯懦之辈,你也不会选中我。”
李肃摇头:“得亏你不是朕的孩子,我可真不喜欢这样的儿女,我喜欢我的孩子像你母亲那样,真诚又不失勇敢。”
张安眠脸色一黯,斗志略弱,但不过一瞬,紧接着她道:“总有人喜欢。这世上是会有人喜欢母后那样的,但也一定会有喜欢我这样的,总会遇上的,我可以等。”
李肃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
李肃收回思绪,自言自语道:“很好,这就跟我无关了,你们母女的事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殿下,皇后娘娘到前院了。”子采进来禀报。
张安眠正接着阮雯递过来的簪子,她听到子采的禀报后,不紧不慢地把簪子戴在头上,然后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去迎吧。”
“母后,”王承柔看着行完礼渐渐抬起头来的张安眠,愣了一下,她头上戴的囍簪,该是女子出嫁时才能佩戴的。
王承柔忽觉脚下发沉,她进屋后,看到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囍簪。
王承柔走过去,拿起来一一看过,她道:“做母亲的,总是会幻想这一刻,亲手为女儿准备囍簪,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做最好看的新嫁娘。”
王承柔放下手中的簪,她对屋中侍婢道:“都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包括皇后娘娘带来的人,屋中最后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张安眠走过来扶住王承柔,把她往坐塌上带,边走边说:“母后看儿臣头上这枝如何,我很喜欢。”
王承柔坐下后,问她:“那个人你喜欢吗?”
张安眠:“这重要吗?”
她的女儿歪着头,脸上的稚嫩未消,说着与这份少女气不符的话语。王承柔知道她是个早熟的孩子,她不该拿自己的少女时期与她相提并论,但,她希望她姻缘美满,而不是拿来做政,。治工具。
这些心思本是王承柔想说与张安眠的,但她就像在李肃殿前醒悟过来一般,此刻忽然明白过来,她的女儿长大了,她与自己不同,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与打算,哪怕她是她的母亲也强迫不得。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上一世她要死要活地嫁给李肃,不也是没听父母的意见吗,她又比眠眠高明到哪里去。
“好看,我的眠眠戴什么都好看。”王承柔说着抚上了张安眠头上的那支簪。
此话一出,张安眠一楞,她那一副时刻准备着的样子,泄了气般地塌了下去,人不由得柔软起来。
王承柔还在说:“喜服呢?送来了吗?”
“送来了,母后要看吗?”那张总是做出超越年龄表情的面庞,此刻有了光,难得看到她的这丝小兴奋。
终究是待嫁的少女,怎会没有期待,王承柔想着,既然后面的事她们谁也说不准,不如享受当下这一刻美好的憧憬。
母女二看了喜服,除了囍簪,还把其它的佩饰都挑选了出来。
阮雯在外面听着,心中感叹,公主虽然没说,但她是渴望皇后娘娘能与她一起忙活出嫁事宜的,如今倒是如了愿,真好。
待一切都挑选好后,张安眠脸上的兴奋退却,在王承柔要唤人进来前,她忽然开口:“娘亲,”
听到这声久违的“娘亲”,王承柔顿身,她扭头看向眠眠。张安眠道:“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失望?有过,但那又如何呢,改变不了她是一个母亲的事实,王承柔拉住张安眠的手:“很怕让人失望?不要怕。我们这一生,总是在失望,也总是在让人失望,只要你不让自己失望就好。娘亲现在想的是,我们眠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就不枉娘亲生养你一场。”
张安眠胸口的起伏昭示着她不平静的心境,但她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待王承柔离开华昭宫,她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无声地落泪,没一会儿那枕头就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而王承柔也没好到哪里去,下轿的时候,双眼微肿。
清心迎上来,本有事相禀,但看到娘娘这样,她问:“娘娘可是眼中进了沙?”
王承柔:“无事。”
那就是哭了,是啊,哪有双眼都进沙的道理。唉,只要沾上公主殿下的事,娘娘就无法平静。清心以前在华昭宫侍候了很长时间,对公主的感情要比清香深,她盼着殿下与娘娘都好。
可这些事不是她们奴婢能插,。嘴掺和的,清心收了心思,禀报给娘娘道:“晴娘派人来说,邀您去一趟赵府。”
王承柔脸露疑惑,这个晴娘,李肃安在赵陆身边的棋子,也是个可怜人。
于是王承柔把出宫的机会给了赵府,赵陆两口子在门口相迎。
刚一进正厅,赵陆就对晴娘道:“你要听吗?”
晴娘的脸一下子红了,虽然赵陆看不到,但王承柔看个满眼。晴娘什么都没说,但她没有出屋,这就说明她要听的。
赵陆的耳力很好,没听到她退出去的声音,不知对谁说道:“其实听不听都没什么,圣上现在恐怕也顾不得我这里了。”
王承柔知道不是这样的,晴娘的作用从来都不是防着南边来人刺探情报的,是李肃防着她与赵陆接触太多,还防着她与南边那人有所勾连。
赵陆倒不介意晴娘在场,他道:“元成帝关心女儿,派人来问为什么在时局如此混乱之际,那么急地要把公主殿下嫁出去?”
王承柔:“他打他的仗,管不了的事问了也没用。”
说完,王承柔唤晴娘到她身边来,详细问起赵陆的情况。
晴娘脸上的红晕这才散去一些,她一一回答了皇后娘娘。赵陆也在一旁听着,很是诧异娘娘对晴娘的态度如此之好。
她不是李肃的探子吗,纵然她有苦衷,他们道不同不相谋罢了,为什么能从娘娘的语气里听出她对晴娘的偏好。
晴娘回答完娘娘,以沏茶为由离开了房间。晴娘一直如此,因赵陆知道她的身份,从不为难她,事事都是当着她的面办理,所以晴娘也不会在娘娘来后,每时每刻都盯着。
“娘娘与晴娘可是有什么是草民不知道的?”赵陆在确定晴娘离开后问道。
王承柔:“没有,只是有一次我进了她的屋,还有几次,我看到了她的日常。”
王承柔点到为止,晴娘对赵陆的那份心意,不是当事人亲口所说,她是不会替晴娘捅破窗户纸的。
赵陆不以为然:“探子的生活就是她们的任务,娘娘看到什么都不该往心里去。”
“是吗。”王承柔不再说此话题,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晴娘泡的茶就离开了。
晴娘泡的茶很好喝,但她知道,赵陆的那碗与自己的是不一样的,赵陆偏爱重味一点的,晴娘每次都是算着时间出汤的。
就这份心意,怎么可能只是探子那么简单,况赵陆本就是个端方君子,俊秀书生,眼睛上的缺陷并不会遮去他全部的光华,晴娘会生了别样心思,也可理解。
没过多久就是公主的婚礼了,大婚仪式倒没有因为战事而从简,盛大而炫烂。只是每一个人都没有多高兴,臣子们遥望着那一个个被南禹大军夺去的城池,心里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倒是有一点他们达成了一致,这公主的婚礼是一定要来参加的,礼物也是要好好挑选的,并嘱咐家眷们一定要好好与皇后娘娘与公主相处,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万一有用呢。那元成帝可是把这两位当成唯一的妻女呢。
张安眠见到了她的驸马,是从红盖头下瞧见的,角度有限只是看到了他的腿脚。这一看她就失望了,那人在抖。
在张安眠的成长经历中,李肃占了很大的比重,她虽恨李肃,却不得不承认她曾崇拜敬爱过他。所以,在张安眠对男人的认识里,她的伴侣要像高山一样,有高度有厚度,还要有好的风景。
可她马上就释然了,她在期待什么,若她的驸马是李肃那样的人,那还有她什么事,恐不用跟外人斗,他们二人就该斗个你死我活了。
很好,抖得很好,怕才对,才能被她完全拿捏,不过一个生皇子的工具罢了,没毛病长得不丑就行,她还能要求什么。
她与那人行了礼,礼成后,她张安眠就算是嫁了,属于她的新篇章从此揭开。
张安眠在被揭了盖头后,看着她的驸马,那张年轻俊俏的面容,她笑了。都以为这是新娘子的娇羞,实则,是张安眠想到日后的生活,被心中的斗志满满,跃跃欲试激出的真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