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 第114章

作者:蝗蝗啊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穿越重生

李肃又摇头:“会杀,只不过不是他们。”

王承柔不在意道:“我知道的,你要杀我,没关系的,我曾答应过你,只要你放过不相干的人,我可以陪你去。”

李肃:“把手放下,这把剑太利,小心伤了你。”

王承柔这才发现,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桌边,虽离那柄剑还有些距离,开刃的那边也没冲着她,但看上去确实给人不安全的感觉。

王承柔把手放下,听李肃又说:“你身上的那柄小刀也是我的,按说比我这把长剑还要锋利。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给了晳白后,好久没见了。”

王承柔看着李肃,慢慢地坐了回去,姿态松驰了下来,她道:“李肃,你可真本事,弄得我现在都开始期待,期待你的谜底究竟是什么。”

李肃笑了一下:“现在不急了吧,不急的话咱们好好说说话,反正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时光了。”

他说着朝外喊了一声:“来人,上好酒好茶好菜。”

东西送来后,李肃说:“你喝茶,我喝酒。”

他给王承柔倒了杯茶,推向她,王承柔没有犹豫拿起来喝了,他又笑了:“你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王承柔:“我有的选吗,难得的好茶,用作上路,很好的。”

李肃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你还记得我身上这套衣服吗?”

王承柔朝他身上看去,很普通的配色,只是布料不错,一看就是都城那家金记布店的好货。

“这衣服的裁剪比起常服要精炼一些,所以我只在一些特殊场合穿。那年,我以为我该是忘了的,可现在每每想起都是记忆如新。我甚至记得空气中满是初夏的清风,微躁。”

王承柔脑中也现出初夏的微风,还有镖圆坠子的声音,“丁零当啷”地,很好听。

李肃感概地叹出口气:“谢谢你啊,还愿意忆起那一刻的悸动。如果我们能回到那时,我一定不躲,我会让那颗镖圆砸中我,然后对着跑过来的你倒地不起,根本不用你倒追,从此我就赖上了你。”

王承柔脑中的回想一下子散了,她眼神清明了起来。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不甘八百年前的事了,她竟然还被李肃带着回忆了起来,她还不甘被李肃看了出来,只一件衣服和他描述的气候环境,她就想起来了。

有女初长成,见一俊俏儿郎,为之倾倒,从此纠缠不弃。是啊,年少青春的冲动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虽过程波折,结局不堪,她也为这份冲动付出了两世的代价,但至少它也曾美好过,她记得又有何错。

李肃向王承柔伸出了手,王承柔拿出了那柄清香给她的短刃,原来这竟是李肃的,既然他已知道这柄匕首的存在,它也就失去了防身的意义,她手一扬扔给了李肃。

李肃接过匕首,看后与他的长剑一起放在了桌上,看到旁边的酒菜,他说:“我刚给你倒了杯茶,你能不能给我倒杯酒啊。”

王承柔依言给他倒了一杯,她倒的时候,李肃忽然握上她的手,与她一起为自己倒好了这一杯,然后他从王承柔手中直接拿过酒壶放回到原处。

做完这些,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指着长剑道:“这两柄剑原本都有自己的用处,我原先的设想是,待清香被我设局来救你时,我带人来把你们捉拿在现场。我会装得很暴怒,我会让人去抓张安眠过来,我还会当着你的面对她举起剑来。”

虽然这一切没有发生,但王承柔随李肃的描述想了一下都要不寒而栗。

李肃看出她在害怕,他说:“你现在会害怕是因为只是听我说,真若到了那一步,你根本就顾不得害怕。我猜你会跟我拼命,用你身上这把清香给你的匕首攻击我。但我不会躲,我会生受你这一刀,就这样死在你手上。我不仅放了你自由,还替你解了恨,让你手刃仇人,这样你是不是会少恨我一点儿?这样,如果有来世,我们会不会相遇在美好的一刻?”

王承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李肃停下来端起酒杯,把杯中剩下的酒都喝了,重新倒了一杯后,他说:“承承,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更不可能让你给我陪葬。在我定下这个计划时,你就安全了自由了。在你问我到底要做什么时,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给你想要的,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所以你不明说,就是为了让我认为你是危险的是会伤害我们的,然后才好逼我对你出手?你甚至连趁手的武器都替我挑好了?”王承柔的语气满是疑问。

李肃:“是。”他说完饮尽了第二杯酒。

王承柔:“那你为什么改了主意,没有按你原先的计划行事,而是把这一切都摊开来说与我听?”

李肃:“因为我刺探到你与清香的那场谈话……我算尽一切却发现百密一疏,你看透了我,知道我要用张安眠来做什么。对不起承承,我不该拿你女儿来诛你的心,你是世上最值得被人选择被人爱的女子,我一直以来都错了,我从小就生活在奇谋巧技的布局中,从不知真诚为何物,我对你从不少真心,欠缺的始终都是真诚。我与你相遇后,起初是存了利用之心,但后来我都有在坚定地选择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而我也明白的太晚。剖开真心以诚示人于我并不容易,我要从头学,我要,”

李肃嘴里溢出一口鲜血,这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王承柔一惊,然后醒悟过来看向那酒壶,李肃立即道:“别碰,这毒,毒性很大。本想这两杯都让你倒给我的,也算是圆了死在你手上的愿。可这毒绵长性烈,我怕你突发其想也想喝一杯,若我毒发了恐不能第一时间制止,所以第一杯都是拉着你的手倒的,生怕这酒壶拐了方向。”

他说话比刚才费劲了许多,嘴上的血迹他也不抹掉,任它鲜红赤目地挂在那里。

王承柔本能地朝外面看去,双手撑着桌子就要起来,李肃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说:“我绑了他们在外面,就是防着不让他们进来搅和你我说话的,那清香清心只会乱叫乱跳,晳白会在知道了我的意图后,欺君犯上的带我杀出去,以图东山再起,但我要的早就不是这些了。还是我虎刹门教出来的人可靠,他们会誓死都忠于我的命令,咳,咳,”

李肃开始呛咳,从他嘴里流出的血越来越多,但这不耽误他更紧地按住王承柔的手,他说话喘了起来:“你可想好了,难道我死不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

李肃能感觉到他手下的那只小手放松了下来,李肃呵呵笑地松开了她:“我到底在担心什么,我都多余按住你。你本是大善之人,我知道的,上一世你之所以选择决绝地离去,并不是因为什么后位之争,也无关情爱,而是你背负不起那些人命,那些本是我造的杀孽,你统统算在了自己头上,你的良善让你痛苦,让你活不下去,你的世界崩塌了。可此刻,你这样的善良之人都可以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我去死,我终于明白你是有多恨我。”

王承柔把自己的手从李肃手下抽了出来:“没错,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会去叫人的,你的死状我曾幻想了无数次,终于,我要如愿以偿了。”

“哈哈哈哈,”李肃笑了起来,爽朗又肆意,笑够后,他声音已哑到听不得,不知是不是毒药已伤到他的喉咙:“很好,你所有的狠都给了我,可其实知道错了的我、现在的我,是你最不需要防着的人,我把管青山留给你,虎刹门留给你,我当然希望你用不上,但那三个都不是好东西,不要信他们,离他们远远的,去过你自己的小日子,赵陆倒是个好人,是个能信赖的,你可让他做你义兄。”

说着李肃又闷闷地笑了起来:“真遗憾啊,龙虎相争,毒蛇伺机而动会是怎样精彩的一番撕咬啊,可惜我是看不到了。承承,如果我们还有下一世,无论你多不想见我,但答应我,把你今世所见讲给我听啊,那肯定是场精彩的故事。”

李肃眼睛开始迷蒙,聚不起焦来,他终是不支,倚向身后的靠背,说话声音小了下去,近似于呢喃:“我特意选了这款毒,。药,它毒发时间长,会一点点剿灭我身体各部,这样痛苦的死去,可有让你解了那么一点恨,原谅我那么一点点呢?承承,我看不见了,我也算是体验到了赵陆的痛苦。”

“我其实还是用了心计,不管这两年里我有多想碰你,我都忍住了,就为了你最后记忆中的我,不再是那个逼迫你做不喜之事的人。因为太爱你,因为太想你能少讨厌我一些,我忍的那么辛苦,但我做到了。”

“下一世,不管我有没有这一世的记忆,我一定会在人群中找到你,坚定地毫无保留地选择你……”

李肃说话开始不连贯,东一头西一头,王承柔知道毒,。药已开始攻击他的大脑。终于他不再说话,李肃的身子还是倚在那里,但他的胳膊从腿上掉了下来,他嘴里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他面色平静,眼睛半睁着,但并不凌厉,似空无一物又似在凝视万物,看不出他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王承柔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然后慢慢起身,探出身子去以手试他的鼻息。然后她对自己说:“没有用的,如果他真的是假死,怎么可能让你看出来,他可是李肃啊。”

王承柔收回手,“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打开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管青山,她大声道:“圣上薨了。”

管青山一个闪身进了屋,然后就听到他的哭声,王承柔指挥着聚在门口的黑衣人,这些人应该就是李肃所说留给她的人吧。

她对着他们道:“去几个人护送我宫中人,把公主与驸马请来。去给严大人他们松绑。”

“是。”这些人一点迟疑都没有,马上遵命行事。

王承柔亲自给清香清心松了绑,然后她对清香道:“李肃死了,我们自由了,你现在马上要决定要不要跟严涛走。”

“我自然跟着娘娘,”

“没有什么娘娘了,我若不是还有事情要做,我也会离开这里,你知道的,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再为我操心,可是严涛不是,他要马上离开,否则谁也说不好他的下场,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把敌人安好地留在身边。”

清香朝严涛望去,管青山看来是有备而来,他准备了棺木,他把皇上放了进去,严涛此刻在对着棺木磕头。

“我,”清香犹豫了,王承柔看在眼里,她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唤了严涛过来。

“你带她走,还有你的人,好好对她,好好生活,这也是你的圣上给你安排的结局。你也去,”王承柔对着唐九道,前主的旧人怎么可能会受到新主的待见。

严涛一把抓住清香的手,给王承柔磕头后,冲着他的人说道:“我们走。”

清香含泪望向娘娘但没有挣开严涛的手,王承柔冲她挥手:“去吧,好好的。”

清香离开后,王承柔对清心说:“你呢,可有打算?”

清心眼睛瞪得大大地:“我不走!奴婢永远跟着您。”

王承柔点头:“好,你跟着我。”

这时,管青山的人抬着李肃的棺椁,要出元尊殿,与正要进殿的公主相遇。张安眠看了管青山一眼,问了他一句:“要抬去哪里?”

管青山神色一慌,但马上稳住了:“主上生前有吩咐,属下自会按他说的办。”

“我问你去哪?”公主不怒自威,倒有几分主上的气势。

管青山答:“圣康殿。”

张安眠:“那里?呵,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吧。行了,别那么紧张,你去吧,与我无关的事我还能拦你不成。”

管青山离开,与公主错身而过,驸马对公主言:“殿下果然猜对了,圣上真的薨了。”

张安眠:“呆会儿少说话,过后见了南边来的,更要把嘴给我闭上。”

驸马听话地道:“是。”

二人进到殿内,张安眠和驸马与王承柔行礼,王承柔道:“你们随我在这殿中,待乱局结束一切明朗后,再回该去的地方。”

张安眠进屋看到桌子上有长剑短剑,还有一桌子的酒菜,好不热闹,她让驸马去到偏屋,只剩她与母亲后,她问:“他,是怎么死的?”

王承柔眯了眯眼道:“毒酒,自己喝下去的。”

张安眠又问:“母亲你说,他会不会还留了一手?”说着望向桌子上的宝剑,“你没补上一刀?”

王承柔:“没有。”

张安眠:“要我是您,我肯定会这样做,不然我可不安心,凡是令我不安的还是我亲自来灭最保险。母亲,你错过了最佳时机。”

不知怎地,王承柔脑中回荡着李肃那句话,“不要信他们,离他们远一点“。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摇散,抛出去一样。

她们一直等到黄昏,忽然,外面那些黑衣人一下子消失在院中,张安眠道:“他们是李肃留给您的人?”

她语气里有羡慕的成分:“他其实完全不用这样,至少不用防着我,这世上不是只有他爱您,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对我怎样我心里是清楚的,我怎么可能会害您。”

张安眠这话刚说完,外面就有了动静,进来之人于王承柔来说是熟人,曾经没落王朝大禹的总管太监,张宪空的义父,宋卫。

圣康殿前,张宪空收剑入鞘,他站在他向往已久的殿门前,久久没有迈步。

王尚站在他身后道:“父皇,要不要儿臣先进殿一探,我怕有埋伏。”

这话他斟酌了很久才说出口,若在以前,他会直接说,父皇莫进儿臣先行探路,但现在不会了,他用了“要不要”,这种征询对方意见的方式。因为这圣康殿不是别处,是帝王起居的地方,他怕他先于父皇进去,父皇会多想。就算父皇不多想,那些时时盯着他的臣子,也会抓住这一点诟病他的。

张宪空道:“不用,我自己进去,你们在外面等就好。”

果然,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呆的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每一个帝王都对这里充满了独占欲。

张宪空知道大承完了,李肃输了他赢了,这里不会有什么埋伏,有的只是等待他的权力之屋。

张宪空步伐坚定地走到大殿之前,然后在那高高的台阶前停了一下,最终他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大殿,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棺椁,那棺椁四周并没有凿上棺钉,上面放着一个信封,张宪空把手放到腰间配剑上,慢慢地靠过去。

他绕着这棺走了一圈,把信封拿在手里,然后一掌下去,棺盖被他拍开了大半。张宪空凑过去,看到了李肃的尸身。

他也如许多人一样,怀疑李肃是否诈死,他仔细观察做了检查,与王承柔不同,他对那些江湖把式很是熟悉,他从李肃身上没有看出任何疑点,但张宪空还是不放心,他抽出剑来,照着李肃胸口的位置就是一剑。

宝剑穿膛而过,把李肃与棺椁底部钉在了一起。张宪空这才安心,把信插开来看。

这是李肃写给他的,信上提到了他最在乎的两个人,王承柔与张安眠,也提到了他那段最不堪最痛苦的过往,李肃甚至还料到了他会给他一剑……

张宪空哪怕有了心里准备也还是被气到了,不止,他快要气疯了,不得不说,最了解他的还是他的敌人。

他用内力震碎了手中的信件,然后朝外面大声道:“来人!”

外面人应声而入,就见张宪空指着一副棺椁道:“把人给我弄出来,丢到监行场,派人严加看管,等着朕来处理。”

而另一边的元尊殿,宋卫上前一脸笑意:“娘娘,奴婢来晚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张安眠:“这是公主殿下吧,奴婢给二位请安了。”

张安眠有点失望,她以为该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位南禹的元成帝亲自来此才对,他不是打着解救妻儿的旗号一路发兵过来的吗,怎么只派了个老太监来。

张安眠直接问了出来:“我父皇在哪里?”

宋卫道:“该是在圣康殿。”

张安眠想了想,回头对王承柔道:“母后,如今局势已明,宫内已大安,儿臣就先回去了。”说着她招呼上驸马,离开了元尊殿。

宋卫恭送完公主殿下后,对王承柔道:“圣上那里杂事太多,要晚一些再过来看娘娘,娘娘先在此歇着,圣上自会有安排的。”

圣上?这才刚走一个圣上就马上又来了一个,王承柔一时还真难以适应,她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她自己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宋卫却在离开元尊殿后皱起了眉头,看不出这位贵人有多高兴,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圣上与他在净房演那出戏时,这位有多痛苦,哭求得有多伤心。虽然后面二位和离了,但那不是被时局所迫吗。如今挡在他们面前的巨石被搬走了,他们也该团圆美满了。

宋卫离开后,元尊殿一下子清净了下来,王承柔望着没有被收拾的桌子,她喃喃道:“配剑不是该跟着他的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