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侯爷摇了摇头,问清香:“此物你真的从来没见过,不是你们陪着小姐出去玩,别人给的或是不经意买的不记得了?”
清香肯定道:“不是,关于小姐屋中的物件,奴婢记得很清楚,绝不会出现不明来路的东西,况奴婢现在想起,小姐睡下前是奴婢铺的床,床上绝没有此刀,奴婢怎么敢让这么危险的东西出现在小姐的床上。”
清香说着说着越发相信姑娘所言。王霜转头对王承柔道:“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怕,这不是还没发生吗,那坏的咱不嫁不就行了。”
王承柔道:“嫁谁也不行,我嫁了好几次都没有好结果,”说着说着她心一狠,“而且女儿还是因为难产而死。”
“呸,呸,呸,快别说了,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侯夫人不乐意了。
王霜听出王承柔话里的意思,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
王承柔:“女儿想的是,不如从今天开始,我在家闭关,一心修心养性侍候爹娘,只要爹娘与兄长不赶我,我想在侯府终老。”
“哪有不嫁人的?”侯夫人急道。
侯爷未置可否,拿着王承柔递过来的短刀把看,这匕首绝非凡品,若真是女儿所买,她的钱恐怕连个刀鞘都买不起,只能是有人送她,可虽说她常在外面疯玩,但她哥哥却是一直在身边看护着的,加上清香与清心这两个尽心的婢女,不太可能让她有机会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
但,世事无绝对,天地玄学不奇怪,女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小心思也不奇怪。
王霜想得通透,此事无外乎就这两种情况,一是真有玄学一说,老天也许就是给了他女儿启示,二是,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可能受了情伤,一时被打击到不想见人,只想躲在父母羽翼下来疗伤。
哪种情况王霜都能接受,往开了想,就算王承柔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他府上人员清朗,连个妾室他都没有,哪来的那些腌渍事,承承就是一辈子生活在侯府也没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外人的议论。但他保帝侯府,从建府之初到他不进妾室,只一儿一女就知足的现状,哪一样不被外人议论,他早就习惯了,不差女儿这一出。
于是从这天开始,侯府家的二小姐,那个玩心极大,因敢玩所有贵女们不敢玩之物,而被贵女们暗中羡慕表面嘲笑的王承柔,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都城里好玩的事太多,各家天天都有鸡飞狗跳的事,所以王承柔闹这一出,引起了一阵议论后就销声匿迹,再无人说嘴。
这日,王亭真来到王承柔院内,他看着妹妹恬静满足的样了,颇为不解:“一开始我以为你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这都快一年了,你可真呆得住啊。”
王承柔:“兄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居家我是认真的。”
王亭真拿手一挡:“别,有事你好好说,还是叫我王亭真吧,真的,你现在的作派比咱爹都老,我看再呆下去,你就要废了。”
王承柔放下手中的书,认真问道:“兄长这是嫌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怕未来嫂嫂不乐意?”
王亭真眼睛瞪得溜圆:“哪里的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同是父母的孩儿,这家本来就有你一半。”
这就是侯府没有妾室与妾生子的好处,父母也常常跟他说,什么时候你都要管你妹妹,我们若是去了,她是你在这世上不多的亲人之一,在这样的教育下,王亭真是真的认为,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该有王承柔一半。
王承柔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与上一世的嫂子在一起,但以他哥喜欢人的眼光,未来的嫂子不会差,她就呆在这一隅之地,应该也碍不了她嫂嫂的眼。
“不说这个,对了,明天是你最喜欢的镖圆大赛,我可记得你盼此盛况可盼了好久,不会真不参加吧。”
好么,她躲的不就是这个。王承柔马上道:“当然不参加,我连门都不出在家闭关呢。以后类似的事,哥哥不用与我相说,我不感兴趣。”
王亭真是摇着脑袋走的,他说她疯了,最喜欢最擅长的娱乐都打动不了她,他是真信了她要闭关一辈子。
为期五天的镖圆大赛开始了,这时才有人想起王承柔来,见她果然没来,说笑了一阵后都来了精神,今年她们终于可以有希望争一争冠军,难得那个常驻第一没来。
说来也怪,这一届的镖圆赛,不光女子这边出现了新情况,男子那边也是结果出人意料。
本是大热夺冠的固国公府的小公爷李肃,在完美的第一赛后,后面四天表现的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竟是连前五都没有进,引起大家的猜想,要知道他可一直是都城圈各家公子学习追随的榜样。
很多人都关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但见他之后行动作派不像有异,哪里是生病的样子,所以在镖圆大赛上的表现,更是让人不解。
这一切的猜测与议论都随着镖圆大赛的结束而结束,没有人再特意记起这一届,李肃前强后弱,惨烈地败北,而女子那边,夺冠的大热侯府的王二连来都没来。
但李肃记得,他没想到,他真求来了第三世。
他同样想不到,王承柔为了避他连家门都不出了。李肃不用去认证王承柔有没有觉醒上一世的记忆,看她的行为就知道了。
他是在半年前重生过来的,然后他从觉醒前的记忆中挖出一个细节,影影绰绰记得,好像侯府家的二小姐宣布在家闭关,到目前一直遵守着宣言,已不出家门很久。
李肃去打听了一番,他没有记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即李肃就明白了,这一次依然是王承柔比他早回来了一步,而她采取的办法竟是再不出门。
李肃笑着摇头,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
王承柔自打宣布自己从此闭关,不再出门要老死在家里后已经一年过去了,这期间那场导致她与李肃相遇的镖圆赛她是一丁点都没有打听过。她是真不敢,她太怕引起李肃的注意了,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呆在家里把头一缩,什么都不做。
这样封闭自己的王承柔自然没有听到李肃在镖圆大赛上反常的表现,若是她打听了,她就知道李肃应该是也来到了这一世,并记起了一切。
此时离镖圆大赛结束已过去四月有余,王承柔的日子过得平静而舒适,直到不知从哪一日开始,李肃这个名字忽然开始出现在她的家中。
是她父亲说起的,当时他们在吃饭,父亲忽然说道:“小公爷说了什么时候来吗,家里要提前准备起来,不能怠慢了客人。”
王亭真:“今日正好碰到李肃,他说后日过来。”
王霜:“不许没规矩,他比你年长不可直呼其名。”
王承柔:“你说谁?李肃吗?”
父女俩同时出声,最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王承柔身上,王亭真:“怎么,你认识他?”
王霜也在看着王承柔,王承柔又问:“所以父亲所说的小公爷也是他,固国公府的李肃?”
看得出王承柔的紧张在意,这次王霜开口了:“对,要请的客人正是固国公府的小公爷李肃,怎么承承,你认识他?”
王承柔问:“您为什么要请他来家里,您不是一直对固国公府心有忌惮,躲他们都来不及吗,怎么还会与之交往?是他们胁迫您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朝侯爷砸了过来,王霜楞了楞,然后才道:“我以前是对这些王公贵胄敬而远之,可最近与小公爷相识以来发现,以前是我存了偏见。”
“是啊承承,你不知道,小公爷人很好,讲义气没那么多公子哥身上的臭毛病,他帮了我很多,咱不能因为人家权高位贵又聪明就自惭形秽,好的朋友还是要交往的。”
“他讲义气?他帮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王承柔不需要得到王亭真的回复,她转头对父亲说,“父亲,我有事要与您说。就现在。”
屋中只剩下父女俩后,王承柔说:“您还记得那把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短刀吗?”
王霜:“记得。”
王承柔:“那就是李肃的。”
“小公爷的?”那东西倒像是那样人家所拥有的。
王承柔:“害女儿姻缘不幸的就是他,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做了那样的梦,所以特意接近了你与哥哥。在我的梦里,咱们家可是从来没有与固国公府有过什么交往。”
“这,承承,你那终究是梦,可小公爷前些日子帮了你哥哥,于咱们侯府不说有恩,也算是至诚至真了,为父自认有些看人的眼光,他是否真诚是否存了心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李肃这人跟他的父亲截然不同,我们甚至谈到了如今的局势,他的一些”
“父亲!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哪里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们李家是要夺位的,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固国公活不长了,然后死的就是现在的皇帝,他的谥号是哀帝,李肃会把赵涌彦推上王位,不不,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过程,第一世与第二世李肃用的夺位方式就不一样。”
王霜看到王承柔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安抚道:“承承别急,我没说不信你。”
“总之父亲,不要让李肃上门,不要与他有任何牵连。”这话王承柔说完,忽然就泄了劲,可是李肃已经找上门来,他肯定是想起了一切,而且还在很早以前就想起来了,他筹谋已久,已到了找上门的地步。
“算了父亲,你还是让他来吧……”
后日,李肃如约而至,王承柔作为女眷自然不会坐陪,她打发走了清香与清心,一个人坐在屋门口的石阶上。她知道李肃一定会来,在等他的时候,她低头看向地上的蚂蚁。
上一世她在与义兄的那个小院子里,日子过得恬淡得很,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台阶上看蚂蚁忙来忙去。
这一世以来,她倒是把这个乐趣忘了。玩心一起,王承柔捡起个小树枝,开始给勤劳忙碌的小蚂蚁捣乱。
一片阴影罩住了所有的小蚂蚁,王承柔停了手,树枝握在手里,她缓缓抬了头。阳光照在李肃的脸上,他在笑,灿烂明亮。老实说,王承柔被这样的李肃晃了眼。
他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阴郁狠戾,哪怕他一直是好看的,却也是充满攻击性的好看。现在的李肃,二十岁,最意气风发的年纪,最漂亮的面容,没有戾气,一点都不阴郁,他甚至与王承柔记忆中前两世这个时期的李肃都不一样,连他身上自带的少年老成都消失不见了。
他更像王亭真了,如果不了解他的人乍一见,会以为这是个走马观花的少年,心里装的没有大事,无忧无虑,只有绚烂好玩的事才能吸引他。
王承柔看着自己手中的树枝,然而她却变成了这样,哪怕即将面对归来的李肃,她都能沉稳不慌到还有闲心玩蚂蚁。如今少年老成的变成了她。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都欲言又止。
李肃:“我是来听故事的。原来人死后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所以,说来给我听听吧。”
王承柔把树枝一丢,拍掉手指上的那点土,道:“你那么会算,还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李肃:“看来他们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有点失望。”
李肃蹲了下来,与王承柔平视:“那你呢,我死后过得开不开心,管青山有尽到职责吗?”
王承柔:“平安快乐,寿终正寝。”
李肃脸上的笑意加深:“好,好。”
“我们说正事吧,这一世我也不要原谅你,不想与你有任何纠缠。我不会嫁人,我会一辈子呆在侯府,我父兄没有大志,更没有野心,你不要拖他们入局,我们会老实地呆在保帝侯府,谁也不招惹。”
李肃:“我若说这一世,我对你、对侯府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起过算计之心,你信吗。”
“不信,你特意接近了我的父兄,特意让他们对你改观。你不是没起算计之心,你的算计布局得更深更早,我知道就算我留意,很多也不是我能看明白想清楚的。”
李肃:“不要这样预判我,我是真的受到了教训想要改变。承承,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一个机会。”
王承柔坚定地摇头:“不给。李肃,你离我远点,离我家人远点,这样我才会真的少恨你一些。否则的话,我保证,我们的结局会比上一世还要惨烈。”
李肃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王承柔死咬住不松口,一点希望都不给他。李肃没有说过激的话,做过激的事,他自己离开了。
在他彻底走出王承柔的院子后,王承柔侧身回了下头:“您都听见了吧。”
王霜从墙后走了出来,今日宴席过后,李肃由王亭真送出府,趁这档口王霜朝王承柔的院中而来,藏在与王承柔提前商量好的藏身之处,心存忐忑与疑惑地等着。
没想到,还真等来了李肃,听到了一场颠覆王霜四十来年认知的谈话。
他许久没有说话,心中的震惊怎么都缓和不下去,最后千言万语他只道出一句:“承承,上一世你过得很苦吗?他伤害了你吗?”
王承柔:“父亲只要记得他不是个好人,所谓义气担当不与他父同流合污都是假相,但他也算不上极恶之人,若他把精力都放在大业上,他是百年难遇的枭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顾得上儿女情长,是女儿以前把事想岔了,我们本不是一类人,追求的本就不同。所以我们在一起,受伤害的只能是我。”
王霜:“我看他挺通情达理的,也许这一世不会找你的麻烦。”
王承柔:“不会的,只是表面温和,他骨子里是个狠人,改不了的。这一世的重启,很难说不是因他执念而起,他都追到了这里来,又怎么会轻易放手。父亲,我被他算计了太多次,我根本不会去猜他的心思,只要记得别信他就好。”
如果刚才的那一幕不是梦境,王霜没有不听女儿话的道理,他点了点头,听取了她的意见。
这事过于玄幻,王霜怕王亭真年轻不经事,没有把此事告诉他。只是不让他再与李肃来往,给出的理由是,固国公府与皇室终有一斗,像他们这样居中圆滑的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外人不知你与李肃只是交友,他们会认为咱们是在站队。
王亭真虽不信,那固国公府看上去可是很得圣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争斗呢,但他是知分寸的,也知自己脑子不如父亲好使,所以还算听话,从此与李肃保持着距离,但心里却存了一份愧疚,面对李肃的坦然与不怪罪,更加欣赏于他。
从李肃第一次登门侯府后,他倒是再没有上门过。只是在合适的时节,给侯府送上一些礼品,侯夫人看了,都是些给女孩的东西,精致漂亮并不贵重,看得出来送礼人很用心,件件都是经心挑选过的。
固国公府放下姿态愿与保帝侯府交好,侯夫人不能直接拒了,让人家抬回去,只能叫了王承柔来看。王承柔却是连看都不看,每次都让管家退回去。
这样的情况一多,都城内是个人都知道,小公爷好像看上了侯府家的二小姐。很不可思议,但除此解释再无别的可能。
都城内想嫁进固国公府的人家都坐不住了,直接问的、旁敲侧击的,都得到了李肃肯定的回答:“我钟意王家二小姐,想与之结百年之好,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李肃这样明了地宣言后,更无忌惮地往侯府送东西,但依然每次都被退了回去。
都城里这一戏码隔三差五地上演着,观众们倒是看不腻。有人终于发出恍然大悟的感慨:“原来那二小姐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为了躲小公爷啊。”
闻此言者,纷纷表示赞同,有人附和:“是个狠人,真有毅力,换我三天不出门都做不到。”
还有人说:“现在想想,那王承柔一直都是特立独行之人,连李肃都看不上,还能这样决绝地拒绝,好特别啊。”
有人不同意了:“你是不知,小公爷虽长得漂亮,王承柔也不差啊,真是可惜了,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可谓天生一对。”
“还得说是小公爷,这样独特的美人被他慧眼识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