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47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基建 穿越重生

  张叔夜见对方已经领悟,也很满意,便做为保险,又绘声绘色地给老赵讲起了,皇帝的死相是有多惨,不但被剁了手脚还被泡着油头上脚下的点了天灯那惨叫了一整整小半个时辰,他是在历代君王里都是死得最惨的一个云云。

  老赵看了张叔夜两眼。叹息了一声,重复道:“本王懂你的意思,下去吧。”

  张叔夜笑笑:“那登基大典之事,臣便先去准备了。”

  郡王是聪明人,这样明显的暗示必然是懂的,小公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位的人,必不能像大公子那样挨打,多落面子啊,做臣子的,自然要为主君考虑一些。

  老赵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点头。

  张叔夜告退,老赵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吩咐门外的待者把棍棒收起来,这才有些心痛地弯下腰,把地上的珊瑚碎片捡起来。

  只是,才捡了一两片,他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绝大部分珊瑚的核心是有髓核的,但上次那块碎的珊瑚,他便未发现其中的髓核,本以为只是例外,但为何这一片珊瑚,也没有髓核?

  做为一个资深的珊瑚玩家,赵仲湜越看越是皱眉,对着天光,细细寻看里边的纹路。

  晶莹剔透,血色均匀,这本是极品珊瑚才有的品像,但这品像,那么多,反而有些像……最近兴起的玻璃品,等等,这玻璃,好像也是虎头搞出来……的?

  于是,拿碎片的手越发颤抖,想他想起这些年来王洋来千奇百怪的大量珊瑚,还有那个只和密州新镇交易,他百寻不着的“海外船商”,再想到这些年来欣喜无比将所有收入都投入这些“珊瑚”的自己,还有每次儿子送来珊瑚时的喜悦——

  那一瞬间,无穷的怒火焚烧五脏,赵仲湜一声怒啸,惊得正在收拾棍棒的侍从们都吓了一跳,将棍子落到地上。

  他们惊疑地抬头,就看主子那蕴含着无穷怒火的眼睛,还有那几乎咬一口老牙咬碎的声音:“不用收了,把棍子都放下!”

  ……

  半个月后,在正月将过之时,赵士程一行人,终于从风雪之中,自阴冷的江南,一路风尘,来到了东京城中。

  在路上,他还特意去看了那运河边的小城外空地,听说某人就是在那时被活活烧死,被方百花挫骨扬灰,而那些被俘虏的弄臣们,也都跟着被酷刑杀之,毕竟摩尼教在江南就是这样对待的官员们,没道理会对这些巨贪们例外。

  这片地方如今已经被收拾打理,童贯知道此事后,整个人都憔悴枯瘦,在这里痛苦哀嚎了一整天,磕了无数头,然后便调集大军,开始围剿方百花的军队。

  至于方腊,当然也没讨得了好,如今童贯是每天都要在他身上割一点零碎,给方百花送去,报复自家皇帝受到待遇。

  他并不愿意和种家军入京,他已经明白,新帝继位,他是必然不会重用的,反倒是拿下方百花,平息方腊之乱,以此功劳,再看能不能混个善终。

  而到东京城后,来迎接赵士程的,除了张叔夜、张荣等人,还有赵家大哥,只是赵大哥很是萎靡,看来老爹并没那么轻松让他过关。

  倒是张叔夜微笑着邀功:“小公子不必担忧,先前老臣已向郡王陈痛厉害,他已经明白轻重,到时最多责备一二,不会太过,毕竟您千金之躯,哪能为这点小事伤心呢。”

  赵士程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不由展颜道:“那敢情好,我还寻思着找母亲相助呢,谁知你已经解决了,但下次可别这样吓老赵了,他胆子小,又冲动,年纪大了,对他身体不好。”

  张叔夜自然应是,眉梢眼角那意思却都写是“下次还敢”。

  赵士从挨了老爹一通大棍还没有好利索,见此情形,不由轻啐了一声:“瞧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有多父慈子孝呢。”

  赵士程立刻上前安慰兄长:“大哥这次辛苦了,但眼见天下将安,咱们的辛苦却都是值得的啊!小弟保证,这次事后,绝不会亏待你。您以前不一直觉得怀才不能施展么,来,你看,三省六部,哪个你的看得上,立刻走马上任,小弟绝无二话!”

  “滚滚滚!”赵士从没好气地道,“为兄我当年是年轻气盛,自视过高,那话你就别放心上了,再说了,兄弟那么多,你辽东随便找几个帮忙就是。”

  赵士程脸上那微笑没有一点减少:“那些兄弟,怎么能和大哥相提并论呢?这样,你暂时帮我管着这谍报,我把您两个儿子从辽东请回来?”

  赵士从猛然转头,冷冷道:“我要是说不呢?”

  赵士程立刻指天誓日地保证:“当然是也送回来,这事情已经了结了,辽东那边也嫌弃麻烦,舟儿都催我了。”

  赵士从冷笑一声,却又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等上半载,再送回来吧,听说他们这些日子长大很多,你毕竟还没有子嗣,他们要这时候回来,少不了起些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士程见大哥如此体贴,十分感动:“哥,你真是太好了,但这位置,还是得交给你!”

  赵士从翻了个白眼:“别说了,我都懂,走吧,爹爹要是等太久,没准火气又上来了。”

  赵士程自然答应。

  一行人很快从东门入内城,进皇宫,花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正在一间不大的书房里把玩着一块珊瑚碎片的老赵。

  赵仲湜看着几年未见的儿子,一脸慈祥:“我儿瘦了,快快过来,让老父瞧瞧。”

  多么慈祥的父亲啊,赵士程眼中很快有些泪意,上前就抱着老父亲,深情痛哭道:“爹爹啊,孩子儿不孝,未能陪伴您身边,看看,您头上都有那么多白发了……”

  赵士从在一边毫不感动,只是冷笑,心说装得真像,还有,老父亲也太偏心了,居然连斥责两句的话都不说。

  而这时,抱头痛哭的父子俩分开,赵仲湜慈祥地对大儿子与张叔夜道:“我有些私话,要与虎头说,你们先出去。”

  估计是要问这次皇位事情吧?

  两人不疑有他,走出大门,又听赵老爹唤道:“士从,把门关上。”

  赵士从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关上了门。

第202章 天理昭昭

  对于老赵来说, 珊瑚并不只是他的一项爱好,而是作为一个不懂得琴棋书画的普通宗室,生活中的精神寄托。

  这些年来, 他沉迷珊瑚, 欣赏着它们的色泽, 感受着它们的生命。试图从这些珍贵的物件之中,领悟人生的境界。

  他不只自己喜欢珊瑚,还会向同样喜欢珊瑚的好友们炫耀推荐,并且点评分出品级,在大宋珊瑚玩主的顶级圈子里, 有极大的发言权, 他也以此为荣。

  这些年来,因为密州的珊瑚品相极好, 质量上乘皆是珍品。他几乎用尽一切家财顶着妻子不悦的眼光, 购买着这些珊瑚, 虽然遇到种种阻碍,但从未动摇。

  然而, 就在这样的生活之中, 突然之间让他知道,这些珊瑚全都是儿子用来哄骗他的假货,他那已广传大宋, 由赵仲湜定下的珊瑚辨别品级, 全是笑话!

  这对他何止是天崩地裂!

  他的一腔心血, 他这十多年来的时光,全部错付了呀!

  光是想着这一切, 赵老爹的一颗心就在滴血, 而面前这个逆子还一脸微笑, 毫无心虚——是了,真要有一点良心,他怎么忍心骗走一个老父亲的十数年的积蓄和心血!

  “儿啊,你坐,且说说,这般大事,你是如何做到的。”赵老爹语气和神情都很温和地问道。

  赵士程轻轻一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爹,您也坐,我其实也没出多大力气,只是打了个时间差。也给方百花他们提供了一点方便而已,这事出力最多的还是我那几个伙伴,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说到自己这些年精心培养的团队,赵士程不由自主便微笑了起来,那些属下可太厉害了,他只需要定下一个大方向的计策,舟儿、符渤、王洋,还有张叔夜他们都能把计划给玩出花来。

  他只需要等着接收消息就好,如今事业也算是进入新天地,他倒不必居于幕后了,老爹要是不想当皇帝,他其实可以帮衬着。

  他侃侃而谈,丝毫不知危机临近。

  赵仲湜心中怒火熊熊,面上的微笑也带出一点狰狞,他站起身,拿起一根看起来很新,但却摩挲得十分光滑的手杖,看在最后一丝父子情分上,决定让儿子死个明白。

  于是他一边摩挲着白蜡树做手杖,一边问起了密州那边的事情。

  赵士程被打断了事业规划,微微一愣,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便又说起了密州新镇那里的事业:“新镇那边,如今已经超过了密州的市舶司,成为最大港口,那里如今最主要出产的不是羊毛,是碱、玻璃和肥料,尤其是肥料……”

  说到这,赵士程忍不住骄傲起来:“开荒的土地,理论上是需要很长时间来积肥的,一开始只能种一点豆子,要等肥足了,才能种麦种稻。可是依靠着我密州的氨肥,才让辽泽城的土地能开垦的那么快,要是没有这东西,舟儿也不可能轻易在那边弄起那么大一片积业。我决定以后在江宁府、四川路等地,也都要兴建的这些工坊,如此,便能开垦更多荒地,尤其是两湖之地,水草丰美,那里要是开垦在田,咱们新建工业的粮食基础,就更有保障了……”

  如果是张叔夜王洋陈行舟等人来听他这番话,必然会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把事业搞起来,但很遗憾,赵仲湜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打断道:“玻璃如今烧得如何了?”

  赵士程终于有一丝回过味来,迟疑道:“似乎,还成,只是大块的玻璃还不是太均匀平滑,小块的玻璃,用来镶嵌窗户已经可以了,不过为了免得被皇宫列为贡品,被我压住,都卖海外去了……”

  赵仲湜凝视着他,目光依然温柔:“那,红色的玻璃呢?”

  赵士程悚然一惊,脑海中一道霹雳打下,就有四个血红大字涌出脑海……东窗事发!

  他的危机感应立刻的执行起来,屁股像被火烧到一样跳起,就要冲出门。

  但赵仲湜早已站在门边封住了去路,见儿子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这才露出残忍微笑,对着过来的儿子就是一棍。

  赵士程本能闪避,但这书房太小,挪移不开,一个急闪下依然被打到胳膊不说,右腰还撞到椅子的扶手,痛得他大嗷了一声,眼泪一下就湿了眼角。

  而赵老爹的第二棍也打过来,白蜡树这些年种植范围扩大,人们发现除了养蜡虫外,白蜡树杆做枪也十分有弹性,舞起来就算打到物什,也不会伤手,且十分轻便,不累人。是老赵这些日子里为儿子精心挑选的教具,除了打人很痛外,几乎没有缺点。

  当然,在老赵眼中,这缺点却是优点了。

  书房狭小,赵士程一边嗷嗷叫着抱头鼠窜,一边大声求饶道:“老爹轻点啊,儿子也是为了你喜欢才费尽心机烧出那么多上品珊瑚啊,那个不便宜,卖到海外比真珊瑚还贵啊……”

  赵仲湜更加生气:“逆子!骗了你亲爹十几年,你还有理了!?”

  赵士程痛声道:“爹爹啊,我又不只骗你一个,五哥五嫂,大哥大嫂,还有张叔夜他们,我哪个没有玻璃骗过,他们那么聪明的上都上当了,老爹你没跑掉,也不丢人啊!”

  “巧言令色!”赵老爹棍棒下去,才不听这解释。

  而几乎同时,在门外听到异动,正准备相救的赵家大哥和张叔夜同时僵住,赵家大哥正在推门的手颤抖了两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整个人脸色阴沉,几乎滴出水来。

  家里的妻子因为儿子被掠走的事情,对他早就百般生气,要是再知道她花了大价钱镶嵌的珠宝头面都是假的,她还穿出去与贵妇们炫耀了那么多年——嘶,光是想想,赵士从就开始磨牙,思考着要怎么面对后院。

  而张叔夜纠结了一下,倒也没怎么生气,毕竟赵士程给他的玻璃宝石,都让他卖出去打点上下,他就留下几颗小的,在女儿出嫁时陪嫁了出去,回头让她别再戴了就是。

  当务之急,还是把小公子救出来才是。

  想到这,他用力将门推开,试图将小公子救出来,却发现这门似乎有暗扣,这关上了,只能从里边打开,外边却是推不进去。

  一时间,张叔夜急了,推了几次见没有效果后,立刻去找了窗户,好在窗户虽然关得紧,却没有门那么难开,用力一撞,倒是撞开了。

  赵士程正往桌子底下缩呢,突然见天降救星,急忙顶着棍棒从桌子下边滚出来,让张叔夜拉上了窗户,翻墙而出。

  老赵当然没有翻墙的体力,这么挥了片刻,倒也累了,这才坐到梯子上喘气。

  赵家老大这才小心翼翼地出现在窗边,探头探脑了两下,矫情地劝慰道:“父亲且莫气坏了身子……”

  赵仲湜横他一眼,冷笑道:“少来这套,你也不是什么孝顺儿子,滚,看到你们就来气。”

  赵士从轻咳一声:“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出了,便从了,咱家还要您当家作主呢。再说了,从今往后,这宫里的极品珊瑚,不都是您的了么,这么算起来,小弟也没让你吃亏。”

  赵仲湜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你什么时候也和虎头一样,歪理成堆,行了,给我倒杯茶,可累死我了,小畜生真会躲……”

  ……

  另外一边,赵士程还是一边嘶嘶着,一边用上了他新配制的伤药,老爹倒也手下留情,没有打脸,都是照他手脚屁股招呼,尤其是那桌子下空间不大,他屁股上挨了至少两棍。

  张叔夜倒是有些愧疚,毕竟先前他打了包票,说郡王已经不因王位的事情生气了,谁知刚刚吹出去的牛皮立刻就破了,让他尴尬又心虚,这事要让其它人知道了,怕是又要嘲笑他了。

  赵士程反而宽慰起他来:“这事怪不到你,反正老赵也就敢打这一次,爹爹也不容易,年纪大了,得顺着些,我这没事了,你先去准备登基的事宜吧。”

  张叔夜自然应是,但也问道:“公子,接下来,你要当太子吗?”

  赵士程微微点头:“这是自然,名不正则言不顺,老赵快五十了,立太子也是安稳人心,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对了,京城那些选人还在么?”

  选人就是考上进士,但没有授官,等着排队的读书人。

  “有七成在先前逃出东京城,最近又回来不少,如今有三千多人,”张叔夜对此还是有数,“公子是要用他们么?”

  这次江南大变,加上皇帝与百官被杀,朝廷上空出了很多的位置。

  “不,”赵士程微笑道,“这次江南之地,有不少立功之臣,可以提拔,还有宗泽,你的族弟,都可以回京了。我这里有不少名单,回头商议一下,趁着这次官员势力大减,可得重新清理一下官军规制。”

  冗官冗兵,若是不改制度,过上十几年,又会重演,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改变。但要改变,还是要提拔有用之臣,让他们先把空位占住,这次大变,宋朝几乎全灭,得先把官制重建,才能做接下来的计划。

  张叔夜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恭喜公子,达成所愿,为臣愿追随主公身边,肝脑涂地,百死不辞!”

  赵士程让他离开,这才微微扬起唇角,老爹什么都不懂,先前真让他没成就感。

  但是,这事可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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