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罗敬柔悄悄又看了他一眼,也暗自心中满意,全然没有半点纨绔气息,为人自有一股魏晋名士风流,全然流露出不俗的模样。
眼见她们看对了眼,罗敬熙又介绍瑶娘:“这是舍妹,在家中排行第五,还有这位在家中排行第六。”
罗敬柔知晓自己两位妹妹,虽然年纪小,但相貌都在她之上,可见王宗沐目不斜视,骤生好感。
其他人见他守礼懂规矩,更是高看一眼,这王宗沐在罗家住的期间,即便看到美婢也是目不斜视,这才是君子作为。
当然,少年人风流,在青楼走马章台也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偶尔眠花宿柳也足以显出风流来,但是在家中就要有分寸。
虽然是家宴,但见了一面之后,仍旧用屏风隔开,范氏站在她们身后布菜,瑶娘三姐妹并敬皓这个小孩子都在这里用饭。
席间女人们说的话少,男人们倒是高谈阔论,王宗沐侃侃而谈,很有见地,连罗至正也忍不住赞赏几句,这让罗敬柔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王宗沐也摸清楚罗家几位未来小舅子的情况,他这位大舅子是个十足的衙内,没什么太大的才能,二舅子十几岁,有些才气,为人颇有胆量,此子日后怕是大起大落,再有这最小的这位,年纪还很小,暂时看不出来。
吃了这一顿饭,瑶娘心想这辈子和前世到底不同了,罗敬柔不再嫁入忠靖侯府,不仅如此,日后可能还远嫁,将来彻底远离她们,瑶娘也不再把罗敬柔放在心上了。
小年之后,瑶娘给魏凤下了一回帖子,但是魏凤让人带了信来,说是家中有事无法前来,她也只能感觉到遗憾了。
而忠靖侯府林家也定了亲,而定下的人,正是瑶娘的这位朋友魏凤。
“怪道魏姐姐说有事儿的,原来是回去定亲了。”瑶娘同郁氏笑道。
郁氏暗自道,难道魏家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魏凤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家世也不比徐青容差,怎么这么快就退出了。
以郁氏和林家的关系,还有郁嫣将要嫁去林家,怎么着郁氏也得带人去忠靖侯府小定,瑶娘心想难怪那次魏凤说话那么洒脱的,还把她自己都吃胖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嫁入宫中就没有奢望了。
晚上,郁氏就和罗至正提起魏凤的事情:“我曾经听说魏家根本都不在林家选择的范围内,哪里知晓突然就定亲了。”
“这也很正常,林家是皇长子妃的娘家。”
罗至正心中明白,吏部尚书现在是站到皇长子那边去了,嫁到这样的有爵人家,也是一品诰命,并非坏事。
魏凤是个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自己家的姑娘,她甚至觉得在宫中都比在家里好,现在她这么快就定了亲事。
在上京,忠靖侯府也是一门颇为显赫的亲事,郁氏带着瑶娘上门庆贺之时,已经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人人都在称赞这桩好亲事。
可瑶娘却觉得这桩婚事办的很仓促,但记得前世罗敬柔的婚事也是定的非常迅速,这和其他人定亲的功夫不同。
就像王家和罗家过了帖子,但小定礼是在明年,两边都要请期准备,甚至都要功夫,可林家和魏家的婚事却是定的很急。这林夫人固然很早就开始挑选,但是她只有这一个独子,因此恨不得选个天上的天仙,每每选一个不错的人选,又会挑到别人的毛病,之后再挑下一个。
怀着这些心思,瑶娘进了侯府,找到牡丹问起:“你们家里怎么这样快就定了世子夫人了?”
牡丹因和瑶娘往来颇多,关系还不错,听瑶娘不解,就笑道:“这桩亲事是我们家的王妃传话出来说的,说魏姑娘好,偏我们夫人见了也是十分欢喜,这两下都说是缘分,亲事就定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魏姑娘你可知晓是怎样的人?”瑶娘问起。
牡丹则道:“能选中去宫中伴读,想必才学一定是极好的。况且得我们皇子妃看重,真真是郎才女貌。”
牡丹对于新来的少奶奶不仅没有任何排斥,反而很是期待。
而魏凤的说法就是另一种。
瑶娘埋怨道:“姐姐和我说的好好儿的,说是要过来玩儿,我还巴巴的求了我娘下帖子,你还说家中有事,我还当时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我们魏姐姐的婚姻大事。”
“诸位,是我不好。是我这一回来,家中就说定了是他家,我大姐和二姐的亲事都没我定的好,因此嘀嘀咕咕的,你们若是小定当日上门来,怕是要听不少闲话。”魏凤也是无奈。
成少谨则道:“我听说这忠靖侯世子是勋贵中难得非膏梁纨绔之人,这门亲事倒是于你而言真是不错。”
这忠靖侯世子林纬南也是瑶娘的第一任丈夫,他这个人心思很深,明明讨厌自己身体痴肥,因此不愿意碰她,却说是思念亡妻。还有,听闻他曾经在军中,也有红颜知己,还是良家女,甚至还生过儿子,他却把孩子从不领进家门,更别提接进府纳妾了。
这样的人喜欢的女子都是那种贤良淑德,一切嫡庶尊卑刻在骨子里的人。
曾经,瑶娘因为自身肥胖也自卑,可后来才觉得自己当初出嫁时,父亲已经是礼部尚书,按照身份,她比现在的魏凤还高。
毕竟魏凤还只是吏部尚书的孙女。
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嫁进去固然被陷害,也许是罗敬柔的一片美意,自己也认命准备瘦下来再亲热也没什么。
由此可见,林纬南表面上仿佛都是罗家算计,他委委屈屈,还说什么林夫人原来要让她娘家侄女什么的嫁过的,说的和唱的一样,可现在想想,林夫人的娘家爵位传到她侄儿那一带,早已经是空壳子了,怎么和礼部尚书甚至风传要入阁的罗至正比。
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单纯。
“你们俩和我好,我永远都记着咱们一处读书,一处吃饭的日子,只是现在我不能够再进宫了。”魏凤也颇为遗憾。
但凡定亲后,新娘子就有绣不完的绣件,罗敬柔现在家里已经开始筹备嫁妆了,这需要一两年的功夫呢。
瑶娘和成少谨表示理解,走出魏府,成少谨皱眉:“这事儿来的太急了,仿佛跟做梦似的。”
瑶娘也点头:“谁说不是呢。”
而成少谨还在永庆郡主那里做伴读,记得前世皇长子上位后,衡王带妻妾自刎,也不知道将来成少谨如何。
可偏偏自己是无法提醒的,甚至成家也许投靠了三皇子也说不定。
她不过是个八岁女童,因家中母亲开明,能出门就已经不错了,若和外人说什么夺嫡的话,被锦衣卫听到就不好了。
京中看似躲藏在繁华之下的暗潮涌动,最先反应在戏酒上,罗家去年请过戏酒,今年却都取消了,连窦老太君都没再去汾阳王府去。
罗敬柔和罗时贞浑然不觉,她们正一处做针线,罗时贞心想我原本以为单家家底厚,单玉京上进,哪里知道再看罗敬柔说亲的人家,那才是真的好人家,王家不仅仕宦名门,王公子更是才华横溢。
因此,她颇为嫉妒道:“三妹妹,我听说你们小年办了家宴?”
“是啊。”罗敬柔觉得十分甜蜜,丈夫出挑,难得的芝兰玉树般的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罗时贞就道:“真是羡慕你日后就能去湖广了,不是去湖广也是去江西吧,像我这般想出去走走的人都不成。”
王家本籍山西,后因为避祸搬去江夏,即便王老爷子日后迁官在湖广做了巡抚,这王老爷子虽然籍贯都不在湖广,但王家几代人都定居于此。罗时贞的意思当然是说罗敬柔也别得意,你也是一个远嫁的份儿。
自古姑娘远嫁,娘家照拂不到,此时是好,日后尚未可知。
罗敬柔听了则大笑道:“二姐姐,本来我们闺阁女儿不该说这些的,但是,你既然提了,我就不能不说了。这但凡做官的,哪个不是四海为家,除非一开始就是翰林,这翰林也有贬官的时候。除非考不中,才一辈子在京中。”
一个讽刺对方远嫁,一个讽刺对方一辈子平民,面上还要亲亲热热的。
皇长子府邸
洪侧妃那里正和三儿子提起一件事:“这魏凤原本我同你父王说过要许给你二哥的,她年岁比你二哥大一岁,相貌虽然普通,但是人端方,家世都不错,我这才刚提,哪里知晓就被支去林家了。”
她这个做侧妃的,见的官眷不多,娘家也没什么可心的姑娘,难得觉得魏凤还不错,还没打算真的定呢,就被支出去了,这个林正妃,看着老实,实际上到处都是她的人手,那几年端妃还在的时候,她仗着管家,不知道埋了多少暗钉子。
高玄策心道前世林家娶的不是大罗氏和小罗氏姐妹吗?
这辈子怎么娶的是魏凤,这就有意思了。难道随着他的重生,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么?
他安慰洪侧妃道:“您急什么,大哥的婚事尚且还未定下,九叔他也没定下呢?您就是说给父王听,父王也没办法。不如放宽心,也许好的还在后面呢。”
洪侧妃果然心情也舒畅了些,她笑着对儿子道:“每次你和母妃我说完话,我总是心情舒畅几分。”
“是母妃心里记挂儿子,昨儿儿子从外头弄来一只鹦鹉来,比以前飞了的那只更会说话,他们调教的很好。”
“你有心了。”
高玄策很有耐心的让人拿了鹦鹉过来,摆弄一二,见洪侧妃高兴了,就准备离开,却说二哥周玄穆过来了。
高玄穆进门时,分明听到母妃在笑,又吩咐下人道:“三爷喜欢吃酱拌萝卜丝,他不喜食肉,再弄一道青菜来。”
“母妃,儿子不在这儿吃。”
“胡说,你回去能有何事?我那日送的赤砂馒头,怎么你不吃呢?”
……
这些絮叨让高玄穆听在耳朵里,更觉得母亲十分偏心。
洪侧妃见老二过来,只笑道:“这几日年节下,你在忙什么?不必多礼,先坐着说话。”
高玄穆淡笑:“儿子这些日子和大哥一起跟九叔读书,皇祖父还问起玄策呢。”他觉得娘简直就是妇人之仁,只知道妻妾相争的小事情。
这自古非嫡非长,人就要认命,不要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老三年纪不大,心思过分活泛,不走正道。
偏偏母妃又宠爱他。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孽根之人,日后要惹出多少祸患出来。
只听高玄策道:“二哥,我是个惫懒不过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既然上书房都歇了,我又何必再去。”
二哥自己处处以正嫡为主,把自己当大哥的伴读一般,他却不会如此。
闻言,洪侧妃就道:“是啊,还有两日就要过年,怎么不好生歇歇。”
傻小子,连门第好一点的媳妇都被人拆了,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真当林正妃是什么好人了。若真是好人,会装神弄鬼说自己是祥瑞之人吗?
人家可会争的很。
“也无甚事,就多读书,也能静心。”高玄穆意味深长的道。
高玄策则笑道:“二哥说的是,小弟受教了。”
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洪侧妃觉得长子也太阴阳怪气了,既然没有一定要去读,何必说这个呢。
“见教没有,大哥那里也说咱们一道过去。你若去,我们一起过去就是了。”他觉得弟弟总跟着一个侧妃的生母有何用?
侧妃的见识到底是不如正妃的,人要走正道,这是他的道理。
高玄策笑道:“这几天二哥就让弟弟我多歇歇吧,等上书房能去了,我们再去就是了。”他可忘不了林正妃高玄湛母子给他送的数不胜数的毒药。
高玄穆不禁觉得没趣儿。
……
除夕夜,今年家中添了新丁,范氏也觉得自己有了依靠,整个人把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在这个府里也没有那么彷徨失措了。
瑶娘想,也许范氏不是真的喜欢儿子,而是找了依靠。
这世上能够靠丈夫的少,丈夫容易始乱终弃,但是儿子遗弃母亲的少,反而碍于孝道都得敬着。
也许会有一日,她们也会迎来一个女子不必只生活在内宅的时代,即便瑶娘看不到,但是有人可以享受这一切也是好的。
除夕之后,难得有东阳侯府的戏酒,罗府两房人一起过去,窦老太君也带了时芳过去,过了个年,时芳的脸就更圆了。
她分明只比瑶娘和时雨大一岁,却是她们的两倍大,身高还矮一些。
如此,瑶娘提醒她道:“四姐姐,我见你点心和肉吃的太多了,这样不仅会发胖,就是你横着长了,竖着就长不高了,还是少吃些吧。”
这话本是说给时芳听的,罗敬柔却听了心里一惊,她以往常常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有些计划,她甚至连心腹都不会透露。
可瑶娘的话表示她分明是知道的。
罗敬柔突然本能的感觉到恐惧,如果别人完全知道你的计划,还高高在上看你在耍花招,甚至人家都想好了怎么对付你,只有你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就比如这桩婚事。
这桩婚事好吗?十分好。
男方祖父是巡抚,父亲是名儒,母亲是乡君,家资丰厚,人才了得。可是他们家在湖广啊,湖广离京中多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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