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第174章 海上生漩涡
考虑到齐老三还在船上, 海珠没打算去海底,她琢磨着在光线明亮的浅层海水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有些收获。她带着老龟在海里游, 伸手抚过动荡的海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海下的洋流不对劲,像是装在罐子里的水,经外力的作用被摇匀了。
迎面游来一群鱼, 尾短身子长, 鱼形像个梭子, 鱼皮是银白色,肉眼看过去没有鱼鳞,海珠抽着网兜上的绳子捆腰上, 跟着已经冲上去的老龟游进鱼群, 她两手挣开网兜口,像舀水一样舀鱼。鱼群被冲进来的一人一龟惊扰,外围的鱼惊慌逃窜, 内圈的鱼不受影响, 进了网兜里的鱼挣扎得宛如倒进锅里的泥鳅。
老龟逮了条梭子鱼边游边啃,海珠看了它一眼, 绑了网兜口率先往海面上游, 乌色的船底进入眼帘,她在水下先绕船游一圈,确定齐老三没在水里, 她游到远处钻出水面再往船的方向游。
齐老三看到她松了口气。
海珠没上船, 她踩着木梯先递网兜上去,说:“鱼倒水缸里, 网兜给我。”
“我也撒了两个网,这处水深,希望能逮到大家伙。”
看他衣裳是干的,海珠问:“没下船?”
“没有,担心倒霉撞上鲨鱼了。”齐老三把网兜递给她,瞅着海面说:“万一鲨鱼从海底冲上来,我只是想想就胆寒。”
“那你撒网逮鱼,我先下去了。”海珠说。
老龟刚钻出水面,又跟着海珠往海下潜,齐老三站在船上看动荡的水波,看着海珠的身影消失在湛蓝的海水里,他着实佩服她的胆量。
船尾撒下去的渔网下坠,渔网线勒在船板上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齐老三搓了搓手,脚蹬在铁环上拽着渔网往上拉,渔网一点点出水,挂在网眼里的鱼尾巴见了光泛出晶莹的光。
天上盘旋的海鸟看见拉网的船,它们娴熟地聚了过来,在鱼从渔网里掉下水的一瞬间,鸟收拢了翅膀,像一柄利剑劈进海里,转眼抓了鱼又蹬着渔网飞出水面,翅膀扇下来的水雾扑人一脸。
齐老三数着海鸟的个数,噼里啪啦钻下水的有八只,但飞出来的只有七只,他低头一眼,渔网上还挂了只扇翅膀的鸟。他用力拖着渔网出水,爪子缠在网线上的黑鸟也被扯了出来。
网眼里又钻出来一条鱼,原本奄奄一息的黑鸟瞬间来了精神,尖利的鸟喙朝鱼腹上狠狠一啄,鱼挂在了鸟喙上。
齐老三解开它爪子上的网线,黑鸟不惧不怕地落在船板上吃鱼。
一网捞起来五条五六寸长的海鱼,齐老三从腰带上抽根长针扎破鱼鳔,五条鱼都丢进水缸里养着。
渔网再次撒下去,他又去收船头撒的渔网,这一网轻轻松松拉了上来,空网。
此时的海底,海珠刚追丢了一只大王乌贼,她正准备再往下游一点,老龟突然游过来咬住她的衣摆。她先四处张望一圈,没有鲨鱼过来,而老龟正在往上游。
海珠心里警惕起来,老龟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她提着只装了两条石斑的网兜跟着老龟往水面游,再低头时发觉海底的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混浊起来,海底像是生了雾,雾正在往上涌。
船上的齐老三也发觉风向变了,烈阳高照,天象没变,但海上的浪潮乱了,水波肆撞,湛蓝的海水变得幽蓝。他心慌地看着海底,大声喊海珠的名字,喊了几声觉得没用,瞟见船上的绳子,他赶紧把绳子都扔下去。
当绳子的另一端突然有了重量,他立即往上拉。
老龟先一步钻出水面,海珠紧跟其后,她丢了绳子游到船尾踩上木梯,说:“三叔,你撒网捞老龟上船。”
齐老三的手都是抖的,拽了老龟上来他就瘫坐在船板上了。
水珠砸在船板上,海珠上船先扬帆,此时的海面已经显露出情况,四周的海水正无序地打着圈。
“海里生漩涡了?”齐老三缓了过来。
“嗯。”船调头往北方飘,海上的水波相撞浮起了白沫,海水变了色,刺目的日光无法穿透混浊的海水进入海底。海珠看了眼天,烈阳高照,云层绵白,正在深海打渔的渔船可能还不知晓海底的情况变了。
“希望傍晚回来的渔船别经过这里。”齐老三说。
海珠不敢确定这波漩涡会不会扩大,她只能先归航,把情况告诉码头上的守卫。
两人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海面,海珠还要留心其他地方也卷起漩涡,果不其然,又行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右侧方出现一个空桶大的漩涡,四周的海水倒灌过去,她解了发绳丢过去,瞬息之间,淡青色的发绳消失在漩涡里。
楼船有惊无险地越过漩涡,临近海岸时,海珠看见一艘官船从西边过来。两艘船一前一后靠近码头,海珠的楼船在官船面前就像碗跟钵。
“海上生了漩涡,我们回来的时候先后遇到了两个。”还没靠岸,齐老三大喊。
原本热闹的码头一寂,坐在地上休息的脚夫挑夫站起来望着大海,他们在码头扛货,他们的儿子孙子都出船打渔了。
守卫也是无声地望着汪洋大海,离得远,远处的情况看不真切,近处的海水平静无波。
沈遂站在船尾看了看天色,开口说:“想必不会变天,我带着人开船去海上迎一迎。”
海珠摩挲着湿润的衣角,说:“我跟你一起去。”
她让人把两只龟都搬上官船。
还没停稳的官船又驶进大海,岸上的守卫喊来老水官,其他听到音信跑来的人紧张地盯着他。
“海底变了天,天上是没有影响的。”老水官念叨了一阵,开口说。
“不变天就行,官船体型大,重量又重,还有铁铸的船锚,寻常的漩涡奈何不了它。”一旁的老渔民松了口气。
目送官船越行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再到看不见。海上盘旋而起的飞鸟挡住了西坠的落日,某一瞬间,天地变了色,海上的光晕越来越浅淡。
当第一艘归来的渔船闯入视线,码头上的人沸腾起来,不等渔船进入海湾,码头上的人七嘴八舌地问:“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漩涡?有没有看见官船?”
“真起了漩涡?我不知道,我感觉海水的颜色变了我就赶快回来了,路上没遇到漩涡,也没看见官船。”渔船上的男人说,他出海二十余年了,算得上一个经验老道的渔民,经验越足他越是警惕,当察觉海水的颜色不对劲时,他就收网带着儿子往回赶。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码头上等的人越发多,又有三艘渔船回来了,他们原本还在为不多的渔获丧气,当听闻海上生了漩涡时,立马庆幸自己运道好。
“我娘昨天去给我拜了妈祖,她嘱咐我谨慎些别贪心别跑远了,幸好我听话。”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庆幸道。
“今天回来了,我就不让他们出海了。”干瘦的老头攥着拳。
齐老三站在礁石上盯着海面,他害怕海珠出事,如果不是他突然喊海珠出海……她不会发现漩涡,也不会跟船出海,但今晚八成有渔船遇难。
他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
海边的光线又暗了些,视线尽头的海面已经转为青黑色,又回来了些渔船,最后一艘渔船上的渔民收了帆就瘫坐在桅杆下了。
“我遇到了漩涡,漩涡卷起了一个洞,要不是突然刮起一道强风推快了船速,我的船就被吸进去了。”
“妈祖保佑。”不知谁念了一声。
“我觉得应该是我阿爷在海上保佑我。”瘫坐在桅杆下的小伙迷茫地开口,“我昨晚还梦见他了。”
没人应他的话,大家继续盯着海面。
此时海珠跟沈遂站在船头盯着前方的海面,船上的兵卒则是围着船舷盯着左右方的动静,二楼站着人敲锣,锣声在海面荡开。
“什么声音?”远处的渔船上有人听到了锣声。
“锣声?闭嘴,别说话。”中年男人呵斥船上的兄弟,他竖耳细听,一长一短,危险速归。
落日还有一半浮在海面上,晚霞攀升到云层上,天气没变,危险的只能是海底。
听到锣声的渔船瞬间警惕起来,还在撒网的立马扬帆就跑,离得近的渔船循着锣声向官船靠了过去。
“前方有漩涡。”
“漩涡过来了。”
海珠跟老舵手一前一后出声,前方的海水如陀螺旋转,水缸一般粗的漩涡卷起一臂高的浪,海珠跟老舵手一起扭转船帆,但船体过大,船速又快,船底从漩涡上碾了过去。摇晃的船体有一瞬间的凝滞,又速度极慢地压了过去。
船速又恢复正常,船上的人俱是大口喘气。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行,我们在天黑之前赶不回去。”老舵手说。
“在这里调头,然后停留一柱香的功夫。”海珠说。
沈遂明白她的意思,是担心有渔船闻声过来掉进漩涡里了,他朝舵手点头。
船帆变了个方向,船停了下来,海珠跟沈遂走到另一侧去看还在扩大的漩涡。
敲锣声不停,在一声声锣声里,先后有八艘渔船靠拢了过来,船上的兵卒为他们指明方向,绕过漩涡靠拢在船后。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老舵手出声。
沈遂走上二楼往远处看,没有船再过来了,他开口说:“回吧。”
官船引路,渔船紧随其后,锣声停了,船上没人说话,以防错过海上的求救声。
最后一抹落日坠下,天上晚霞漫天,天上祥和一片,海上暗藏杀机。
海珠看了眼老龟,她让人抬了压在水缸上的木板上来,打洞串了绳子,她腰上也绑上绳子,她抱着老龟跳下船,一人一龟趴在扔下来的木板上。
“你这是做什么?”沈遂问。
“海龟在水下听觉敏锐,它能判断海下的情况,若是有人求救,它也能听见。”海珠仰着头说。
“你上来,换我下去,算了,我找个人下去。”沈遂扯她腰上绑的那根绳子。
“别,我会水,也了解老龟,我跟来就是这个目的。”海珠“嘘”了一声,“别说话。”
她跟老龟像趴在冲浪板上似的,她甚至能坐起来拉住绳子,若不是此时境况不好,她甚至能生起玩乐的心思。
船继续前行,老龟突然翘起脖子往东看,它支起龟鳍要跑,海珠大声说:“调整船帆,往西行。”
老舵手立马听令,后面的渔船见了也连忙调整船帆。
又行一盏茶的功夫,原定的航道上出现一道漩涡,众人后怕,敬畏地看着趴在船板上的一人一龟。
当晚霞散开时,海岸进入视线内,众人心里松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听海珠说:“西南方可能有人求救。”
沈遂立马让老舵手偏航,借着偏暗的天光,模糊能看见远处的海面上翻滚的巨浪,他先下令把海珠跟海龟拉上船。
“是什么情况?”海珠走过去问。
“不清楚。”沈遂说。
“齐姑娘,先喝碗热姜汤。”一个兵卒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好,谢了。”海珠接过碗先抿一口,还有些烫,她捧在手里捂着。
离得近了,呼救声模糊传了过来,漩涡中心卡着一艘船,桅杆卡在搅动的漩涡里,船体已经被绞烂,一个渔民抱着尚存的残船在漩涡里呼救。
估量了下漩涡的范围,老舵手冷静地开船过去,副舵手招呼着兵卒扛起船锚,稍有不对劲就往反方向抛船锚。
海珠用的木板抛了下去,很快就被水流卷了过去,漩涡里的渔民攥住了绳子,大声喊:“拉——”
人被拉了上来,船底被漩涡吸了过去,兵卒立马往另一头抛船锚,老舵手同时转动船帆,风和水搏斗,官船艰难又缓慢的从漩涡里爬了出来。
“呼——”海珠大喘气。
“回去了?”老舵手出一身的冷汗。
其他人推动绞盘卷船锚,铁铸的船锚铮铮响。
“回。”沈遂一屁股坐在木梯上,他问半身血的渔民:“船上就你一个人?”
“还有我哥,他、他被卷下去了。”男人趴船板上大声哭。
随船的大夫过来看伤,说:“右腿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骨头。”
海珠越过船舷往海上看,何其相似,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齐家兄弟俩在海上一死一伤,也是被路过的官船打捞了起来。
“回去了好好活着,别自暴自弃。”她嘱咐一声,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是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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