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天上的飞鸟齐齐往海边飞,坐在家里的人看见鸟的行踪就知道海水退潮了,早起的人拎着赶海的家伙什出门。
海珠拎着两条鱼喊上冬珠和风平往回走,她远远地看了眼坐在礁石滩上的两个老阿婆,她来时她们就在这里坐着,保持着望海的姿势一动不动。
“姐,她们是不是……”冬珠也看过去。
海珠“嗯”了一声,说:“码头有守卫盯着,不会有事的。”
“大白、小白、小灰,回家了。”风平喊一嗓子。
三只猫立马丢下没吃完的鱼湿着毛脚撵上来。
三人三猫往回走,迎面遇到去海边的赶海人,两方人相互打招呼,还有不少人跟冬珠说要去买她烙的饼。
走到街上,冬珠去猪肉铺买肉,回去了就抓紧时间切肉炒肉拌韭菜馅。海珠跟齐老三帮忙搬东西放木板车上,冬珠和风平吃完阿胶炖蛋就劲头十足地出门了。
“咦?伯娘你吃饭了吗?”冬珠问。
侯夫人站在门外看着,确实如海珠所说,冬珠和风平的精神头不错,她点了下头,说:“去赚钱啊?”
“哎!”冬珠响亮地应了,她急着去摆摊,摆了下手跑起来,大声说:“伯娘,我们晚点再唠,我预感今天的生意不错,先不跟你说了。”
侯夫人忍俊不禁,她想了想,回屋换上棉布衣裳,学着这边妇人的打扮,挎着竹篮也往街上去。
海珠在家慢条斯理地吃早饭,吃饱了推车带老龟去码头,海湾里停泊的船少了一半,她到时正有人忙着抬船回家。她喊杜小五帮忙抬龟上船,再喊个人撑船跟她去海岛,连船带龟留在岛上,她再坐别人的船回码头。
“那两个老阿婆昨天也在这里吗?”海珠问。
船主叹一声,说:“儿子没了,坐海边哭一哭看一看,过段时间缓过来就好了。”
到了码头,海珠下船跟人道谢,海上有撑船送孩子来念书的渔船,岸上有做生意卖吃食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没人去打扰丧子的两个老阿婆。她也没去打扰,去镇上买点吃的,又回去拿两身布,带着齐阿奶和潮平去红石村看平生。
禁海期不方便沿村叫卖,住在红石村的小行商大多回老家了,留下的都是本地的渔民,村里冷冷清清的。海珠刚进村就遇到她娘养的那只黄毛狗,有段时间没见它了,长肥了好多,屁股圆滚滚的,摇着尾巴迎上来的时候挺滑稽。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了?”海珠纳闷,她跟她奶说:“以前我过来它总要对我吠几声。”
“我来的时候也是,不叫几声心里不痛快。”齐阿奶甚至怀疑这狗私底下得了于来顺的叮嘱,防着她们一家。她又看了黄狗一眼,嘀咕说:“可能跟星珠一样,长大了懂事了。”
祖孙三人被狗迎进门,平生坐在檐下拨算盘珠子,听到脚步声抬头,脸上立马露出笑,“奶,大姐,潮平,你们过来看我呀?”
“是呀,昨天听娘说你病了,好了吗?”海珠绕着院子看一圈,问:“娘呢?就你一个人在家?”
“娘去洗衣裳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平生跑进屋,拿出吃的招待潮平。
海珠把她买的东西放桌上,她站在院子里往屋顶上看,屋顶看上去是新修过的,草盖上面罩了两层渔网,窗子也换了新的,这个台风季应该能安稳度过。
趴在地上吃干虾仁的黄狗突然一个骨碌爬起来,狂摇尾巴冲了出去,平生说:“是我娘回来了。”
“去去去,踩着你的狗爪子。咦?娘,你们过来了?海珠也来了?”秦荆娘端着洗衣盆进来。
“我们过来看看平生,他要是病好了就跟我们去青石巷玩。”海珠说。
“好了好了,我跟你们走。”平生立马扔了旧算盘。
“那就带他过去,多给他喝点热水。”秦荆娘跟齐阿奶说,她放下洗衣盆,擦着手往屋里走,片刻后端一个圆竹筛出来,里面装着晒干的蛤蜊肉。
“你们拿点回去,炖汤的时候抓一把丢进去,我去找两张油纸。”
海珠抓一把蛤蜊肉放手心搓了搓,咯手,但还捏的动。
秦荆娘拿两张油纸出来,折出形状装蛤蜊肉干,说:“之前那场大暴雨,就是给你们送了桶蛤蜊那次,我跟于来顺去海边淘了四大筐回来,之后几天又去淘,到最后卖不出去了,我们就拿回来煮开壳剥了肉晒干。”
“我也剥了,还把我的手划流血了。”平生伸出手指,大拇指上还有条伤痕。
“晌午给你炖只鸡补补,你有没有想吃的?”海珠顺势握住他的手,又说:“娘,你晌午也过去吃饭。”
“我不去,我在家还有事忙。”油纸包打好结递给海珠,秦荆娘说:“哪天得空了你们到我这儿来吃饭。”
“行,得空就来。”海珠拉着平生往外走,她注意到大黄狗一直跟着她,她打趣说:“你也想去我家?你在家好好看门,晚上让平生给你带骨头回来。娘,你一个人在家记得关好门,周围几家没人住,你小心点。”
“好,小黄回来。”
大黄狗不听,它紧紧跟着海珠跑,眼睛盯着她手上提的油纸包,发现她是往村外走,立马变了狗脸,竖起耳朵对她梆梆叫。
海珠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了句傻狗。
“回去——”平生推狗,他大声喊:“娘,喊小黄回去。”
齐阿奶琢磨出点意思,说:“海珠,你手里的油纸包让平生拿着。”
平生接过油纸包,大黄狗顿时闭嘴了,它舔着舌头又换了副狗样子。
“这是不想让我拿它家的东西?”海珠震惊,她不信邪,拿过油纸包就往村外走,大黄狗又眼巴巴地跟着,嘴里吠叫出声。
“小黄——回来。”秦荆娘站家门口喊。
“真是只看家好狗,只进不出,算盘成精了?挺会算计。”海珠不逗它了,又把油纸包递给平生,她拍了下狗头,说:“回去吧,看好家,别到处乱转悠。”
油纸包到了平生手里,大黄狗满足了,它站在原地望着海珠空着手走出村,这才摇着尾巴回家。
“大黄…小黄是条好狗,让你娘好好养着,别让它出村,免得被人打去吃肉。”齐阿奶叮嘱。
平生点头,他往后看了一眼,看不见狗影了,他把油纸包递给海珠。
“小黄像我爹,都很精明。”他狡黠地小声说。
齐阿奶跟海珠俱是大笑,笑过训斥他胡说八道,“可不能再说,别人听到了要骂你是傻孩子,哪有狗像人的。”
走到街上,恰好冬珠和风平卖完饼了,周围的摊贩已经帮他们收拾好东西,海珠过去道谢,她拉着车带着人往回走。
路过韩家,冬珠、风平、潮平和平生直接拐进去,长命正在跟着武夫子练功,他们姐弟四个过去了站一旁看着。
武师傅得了侯夫人的嘱咐,他让长命先练着,走到另一边让四个孩子过来,冬珠和风平年纪大点,他教几个招式让这姐弟两个练下盘。至于平生和潮平,他让他们兄弟俩绕着院子慢跑快走,指点他们用腿和腰的那个地方发力,免得伤了脚损了骨头。
一柱香后,海珠也过来了,她路过看一眼,连带长命在内的五个孩子正在倒立,潮平跟平生东倒西歪的,累了顺着倒下来的姿势就躺地上了。她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离开,由丫鬟领去书房跟侯夫人一起看书。
“这是你之前安排巡视官塾的几个姑娘交过来的记录,你看一看,有不认识的字过来问我。”侯夫人递给她一沓纸,随后又递过去两本账簿,说:“这是家里的生意,你看看,我正打算在广南再置办些家业,你帮我参谋参谋。”
“这么早就让我插手了?”海珠玩笑道。
“早晚要交到你手里的,先让你开开眼。”
第178章 你害羞了
海珠翻看着账本, 京中的商铺还有十余铺,玉石、布庄、粮铺、客栈、茶楼……都在赚钱,难怪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举家迁移了, 就是手上的这些铺子每月的进项就够寻常百姓家活几辈子了。
“幸好你们及时抽身了,要是被抄家了,这些家产被旁人得去了,死了都不甘心。”海珠啧啧道。
“命都没了, 谁还有心思想这些。”侯夫人又递给她几张纸, 同时还有一个木匣, 说:“这是官船去大理国淘回来的几块玉料,我打算从京中招十来个玉石师傅过来,在广南开个卖玉石收珍珠的首饰铺。”
海珠打开木匣子, 里面的玉石是未经打磨过的, 她认不出是什么玉,但很好看就是了。她拿了一块儿鸡血红的玉块在手上把玩,心里反应过来, 说是让她参谋, 实际上是在教她做生意开眼界。
海珠问了些大理国的事,心里则是琢磨着哪天她也跟船过去看看。
在书房坐了半天, 晌午就在这边吃饭, 饭后她取了几本韩霁常看的书回去,至于他家的生意,她有了了解后就不打听不过问了,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悠闲的日子过了几天就下了雨, 天上下雨海上起雾,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到了傍晚,海上的水雾漫向岸,天黑的尤其快,点了灯笼也无法照亮庭院。
“今年的天气真他娘的怪,大夏天还起雾。”巷子里的街坊大骂。
海珠撑着伞往外看一眼,巷子里白雾弥漫,还挺有仙气的。远处锣声传来,大雾天衙役也还在巡逻。
“姐,家里还有块儿腌肉,我们晚上炒肉煮粉行吗?”冬珠问。
“你怎么出来了?还在下雨,快进去,我来做饭。”海珠关上门。
冬珠不听,她赤着脚跑到墙根拔葱拔蒜,戴着大斗笠蹲在雨里剥蒜洗葱。
齐阿奶站在檐下看着,说:“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生病了你不难受?”
“哪有那么容易生病,我之前淋着雨去海边吹了好久也没见病。”冬珠取下斗笠拿着葱蒜进厨房,说:“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淋点雨喝点风不能奈我何。姐,快进来,我给你烧火。”
厨房里点了灯笼,烛光莹莹,齐阿奶拿着她的鞋进来说:“把鞋穿上,你也是不小了,我跟你说实话,你还是得注意,受了凉,寒气进身体里了,你以后来月事肚子疼。你看你姐就知道,她喝多少药了?”
冬珠张了张嘴,心想她姐为了赚钱养家还不是时不时就泡在海里,为了点屁大点的事她就避着雨躲着风,多可笑啊。
“我才不怕。”她大声说。
“我好好跟你说,你气什么?生了个驴脾气。”
“对,我就是驴。”说罢她就学驴叫。
“行行行,你是驴,你是头犟驴。”齐阿奶不搭理她了,揭开米缸抽一把米粉放盆里舀水泡着。
海珠拿出泡的肉洗干净,猪肉腌过了特别瓷实,切块切丁很容易。
“我想起来之前好像买了干木耳,奶你拿去放哪儿了?”她问。
“我知道。”冬珠一溜烟又冲出去。
齐阿奶看过去一眼,哼了一声,说:“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海珠觉得好笑,家里的人各有各的脾性,老太太管不了了,她又憋不住话,只能在背后嘀嘀咕咕过个嘴瘾。
木耳拿来用热水泡着,米粉泡开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冬珠捞粉丢锅里煮,她端着碗摆灶台上,粉煮熟了捞碗里。
齐阿奶拿着火钳坐灶下烧火,听到巷子里有鸡叫,说:“老三买鸡回来了,他回来了你三婶就要过来。”
贝娘是个闲不住的,她还没出月子就在琢磨做卤菜赚钱,这不,一场雨下来,小两口开始准备食材了。
粉煮好了,冬珠舀水洗锅,偏头看她姐还在择木耳,她往锅里又舀瓢水,免得锅底被烧裂了。
有脚步声进来,齐老三跟贝娘抱着孩子过来了,他在院子里瞅一圈,问:“风平跟潮平呢?还在隔壁没回来?”
“对,没回来,你去喊一声。”齐阿奶应话。
贝娘进来了,海珠端着泡木耳的盆放椅子上,加上冬珠三个人一起择,片刻的功夫就择洗干净了。
“只留个烧火的,其他人都出去,我要炸花椒了。”海珠说。
“你们都出去,我烧火。”齐阿奶捅了捅灶里的柴。
锅里的水舀出来,锅烧热倒油,炒肉哨子要油多,花椒丢下去泡在油里也不会溅油星子。刺啦一声,花椒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厨房里,又顺着烟囱和门窗钻了出去,细密的雨幕里多了花椒的味道,闻到的人无不打喷嚏。
肉倒进油锅,爆炒后再倒入木耳,锅里冲出来的油烟扑向灯笼,盖上锅盖,海珠擦着手走出厨房打喷嚏。看见风平和潮平回来,她揉着鼻子说:“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
“下次就知道了。”风平还端着一盅汤,说:“伯娘让我端回来添个菜。”
“摆桌吧,我们的饭也好了。”海珠又走进厨房。
肉腌过,肉哨子里不加盐也是够味的,最后撒上葱花,海珠先铲了肉哨子铺在米粉上,剩下的装盘。油遇到水立马散开,清汤寡水的米粉上了颜色,看着就有食欲。
冬珠蹬蹬蹬地跑来拿碗,风平和潮平也要来,齐老三立马喊住人,说:“别来绊脚,都在屋里坐着,冬珠也是,你看看你头发都湿了,别在雨里蹿。”
“下雨谁不湿头,湿就湿了,吃完饭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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