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第二间包厢人多,吃了六两多的饭菜,后来的三人吃了二两又一百二十文的饭菜,走的时候问海珠晚上还去不去摆摊。
青蟹和梭子蟹还有剩的,晚上是要去摆摊,卖蟹粉和铁板章鱼。
虽然客人不多,但齐阿奶他们都满足了,海珠也满足,赚到钱又不累人,不急不忙的刚刚好。
待收拾完锅碗瓢盆,海珠拎着六只红油蟹带着冬珠和风平去红石村。
于来顺奔波了一路也没歇,到家洗个澡吃个饭就去联系渔船了,他的货物在码头上不吃香,要用船载到村里叫卖。
“现在春笋多,你多拿点干笋回去,免得花钱买了。”秦荆娘给海珠扒一筐,还有收来的豆豉也让她带几碗走,“这些干果和甘蔗你们带走,你于叔专门给你们带的。”
“留着卖钱吧,别给我拿了,他大老远折腾来的,废了不少心力。”海珠赶忙阻拦,她有些不解地问:“他怎么回去一趟变化这么大?还给我们带东西。”
“别管他怎么想,男人就是一时好一时歹的,你就当他心情好,他愿意给你就拿着,遇到了多说几句好听的话,说不定下次还会想着你们。”
刚说完没一会儿,于来顺回来了,风平眼珠子一转,嘴甜地喊叔,说:“这甘蔗好甜,比我们自己买的甜。”
于来顺笑了两声,心里很是受用,说:“喜欢吃下次我还给你们带,我去甘蔗地里挑的,选着好的买,比商船拉来的货要好吃些。”
他心想反正几个孩子没爹,亲娘又跟了他,他试着多费几分心思,说不定就认他当爹了。
第65章 海下礁石林
“雇到船了吗?”秦荆娘问。
于来顺点头, 抱起朝他跑来的小儿子,说:“都是老熟人了,我去走一趟就给我腾了一艘船。”
两人说着家事, 海珠有意离开, 还没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男人一身短打,半截裤腿是湿的, 一进门就喊:“堂兄, 你去给我帮忙, 老山岭的几个泼皮撞翻了我的船,抢了我的货……”转眼看见海珠,凶恶的语气一改, 和善道:“这就是我大侄女?我跟你爹是堂兄弟。”
海珠看了于来顺一眼, 没接腔。
冬珠的脸唰的一下阴了下来,她张嘴就想骂,待看见她娘又咽下到嘴的话, 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说:“我们该回去了。”
于来顺心里一咯噔,心想完蛋, 他大老远背来的果干算是白折腾了。
“晚上在这儿吃饭, 让你娘去买肉,我先出去一趟。”于来顺放下儿子,起身说:“我跟你去看看, 是咋回事?”
对方不搭理他, 执着地看着海珠,继续说:“我听说大侄女是大提督的义女, 大侄女陪叔走一趟,吓死那帮龟孙。”
“五兄弟,海珠跟于家没什么干系,不能给你帮忙了。”秦荆娘温温柔柔开口,她把东西都装筐提到海珠身边,说:“今天家里有事,就不留你们姐弟三个在家里吃饭了,改天我带平生去看你们。”
于来顺左右看两眼,闭嘴不做声,到底是偏向睡一个被窝里的人。当初听到风声的时候他有心提点东西去庆贺,也打着沾点关系的主意,没想到刚说两句话,秦荆娘就跟开始跟他闹,抱着儿子要回前夫家,他赌咒发誓她才留了下来。
海珠拎着东西带着冬珠和风平走了,秦荆娘立马甩了脸子,于来顺悻悻的跟他兄弟赔不是,顺势留在家里,没跟去打架找场子。
笑话,跑到地头蛇的村里打架可是流血要命的,他傻了才会掺合进去。
满脸倒霉相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秦荆娘也跟着变了脸色,剜男人一眼,说:“算你识相。”
“我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打打杀杀的我肯定不掺和。”于来顺窃喜娶了个心思通透的媳妇回来,他一使眼色她转瞬就能明白意思,立马能递台阶让他少一场祸事。
红石村住的人一半都是外来的,多是做生意的,都是相互认识的,一些有亲缘关系,没亲缘关系的认个兄弟或是结个干亲,相互之间攀个关系。就是为了联合起来对抗当地的人,有矛盾有争执了多拉点人去壮声势,打起来了有帮手。
往年于来顺没少掺合扯皮打架的事,就图他受欺恶了能有人帮忙。现在他不怕再有人抢货打人了,他继女是大提督的义女,是海上巡逻的少将军的义妹,他走到哪儿吆喝一声,当地的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不过考虑到海珠待他的态度,于来顺琢磨着他也只能私下借用一下她的名声用,吓退惹他的人,他也不能惹事。真闹出事了海珠可能还会考虑她娘的意见看救不救,那个性子乖张的二丫头怕不是要拍手叫好,转头把她娘跟她小弟接走了。
“跟你说话你发什么愣?”秦荆娘拽他耳朵。
于来顺回神,“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少在外面仗着海珠的身份耍威风说大话,不准揽事上身,她没白吃你于家一颗米,也不管你们于家的事。”秦荆娘事先把话说清楚了。
“那当然那当然。”于来顺满口答应,待看到偷偷拽蟹钳子的儿子,他戳了她一下,“有小贼。”
“现在不能吃,晚上热一热配粥吃。”秦荆娘忙跑进屋。
于来顺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心想平生可是跟他姓于,是他们老于家的孩子,唉……
*
日头爬出云层,海上潮水退去,街巷里的妇人和半大孩子呼朋引伴的提桶往海边去,浩浩荡荡的去赶海,街上空了,只剩摆摊的人,没几个买东西的。
“姐,你先回去吧,我跟风平守着摊子。”冬珠往面盆里看一眼,盆底的面大概还能卖十个饼,“我跟风平再等一会儿,有客人来了我会捏饼烙饼,这个简单,我已经看会了。”
海珠笑了,她早就看出了冬珠的心思,她抠掉手上的面糊,说:“行,卖出去钱归你俩,卖不出去就跟街上的叔婶阿婆换菜换肉,拿回去晌午吃。”
冬珠跟风平面上一喜,老虎一走他俩成霸王了,能主事了,姐弟俩笑盈盈地送走掌勺的人,眼睛放光地瞅着街头街尾,逛街的行人还没靠近就连声吆喝来买他们的饼。
海珠推着木板车载着老龟要去码头,她特意绕了一圈从街上走,路过摊子笑着问:“小老板,开张了吗?”
冬珠笑嘻嘻地比出两根手指。
“行啊,再过些日子我能偷懒睡懒觉了。”
冬珠笑露了牙,她就打着这个主意,她姐事多人忙,往后可以不用顾着这个小摊,交给她跟风平就行。
“风平,以后你在家烧火带上潮平,你教他烧火,教会他了我们带他来摆摊。”冬珠小声嘀咕,她打上了潮平的主意,“到时候姐要是有旁的事,就我们三个过来卖饼。”
风平点头,“好,他指定愿意。”
长明酒馆开门了,海珠叫住开门的伙计,说:“清闲的时候往我家送两坛黄酒,找我妹结账。”
冬珠立马站起来,“好,我知道了,我在家等着。”
食肆的掌柜站在铺子外打哈欠,看见海珠路过,问她今天去不去逮红油蟹。
“今天出海,明天再说。”
“听说你前天逮了只海鳗?今天下海多留意两眼,给我逮一只上来,价钱好商量。”
海珠没吭声。
“成不成?你给个话。我知道你也开食肆,你开的那个就是图自己开心,我们两家的生意也不冲突。”食肆掌柜跟着海珠走,压低了声音说:“你每次下海了帮我们寻点好食材,我给你介绍顾客。”
海珠有些意动,多看了他一眼。
“真的,你那个食肆开在巷子里,只能靠香味引客,想赚钱等到哪个年月了,你帮我,我也帮你。”
“什么叫好食材?”海珠问。
“你放心,我不提奇奇怪怪的要求为难人,你在海底逮的大虾大蟹分我一半,比渔民打捞的个头大就行,就是大生蚝我也要。”眼瞅着要走出街了,食肆掌柜脚步不停,一直跟着海珠走到码头,望着广袤无边的大海,海面下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他心想他要是有海珠的本事就好了。
“鳗鱼、虎斑鱼、鲷鱼、鲈鱼、其他乱七八糟的我都要。”他强调。
“有多的我就分你,没有就算了。”海珠说,她卸掉木栏推老龟下车。
食肆掌柜过来给她帮忙,帮忙把老龟抬上船。
等楼船离开,他顺手把木板车推过去给冬珠。
海珠蹲在老龟旁边,望着海面问:“老龟我们今天往哪个方向走,你抬头指个方向。”
老龟不动,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提水泼它,它脖子一扬,准备爬到船头跳海。
方向定了,海珠提水浇它身上,升起船帆快速离开人的视线。
三月三了,今日恰逢大潮日,海上的浪头有些大,一个大浪打来,船头跃了起来,潮水从船尾涌上船板,海珠被晃了一个踉跄,扶住桅杆才站稳。老龟就倒霉了,被颠了个四脚朝天,还从船头滚了几下滚到船中间。
海珠就势降下船帆,帮老龟翻过身先推它下海,她紧跟着绑上网兜拿上尖头斧从船尾跳了下去。
海面潮水翻腾,鱼虾被搅了起来,昏头昏脑的随波逐流,被浪潮卷着往深海里去。
老龟使劲划动龟鳍往下层海水游,它重量不轻,但也不抵海潮的威力,一个浪头能把它卷到七八里外。
海珠用刀柄挡了一下,拽着老龟的龟鳍提上来,一手环住它,然后停止挣扎,和鱼虾一起被浪潮卷着像根海草一样毫无方向的乱撞。
当浪潮骤然卸下力道,一人一龟立马下沉,海珠松开老龟,有股力道托着她上浮,她拍了老龟一下,说:“你还挺重的,又长胖了?”
迎面来了一群鱼,花里胡哨的让人害怕,海珠赶忙往海底游,老龟跟在她身后,也避开那群密密麻麻的鱼。
这处海底不浅,上层海水湛蓝,到了下层就呈现出蓝黑色,更多的是礁石的原因,海底有座礁石林,像海中的溶洞,终年泡在水里不腐不朽。
砗磲大概不会生活在这个环境,但海珠还是带着老龟溜进去了,峰柱奇形怪状,只有啃食岩藻的小鱼附在上面,再往下靠近海底了,有海草有沙砾,活动的生物才多了起来。
老龟突然改变方向,海珠跟了过去,在一片比她还高的海草丛边缘发现上百个海胆。海胆正在吃海草,一旁的沙里,一只螃蟹在拆食海胆,飘在海水里海胆黄又被海葵吸进口腔里。
老龟顶了个大海胆游到海珠身边,海珠熟练的给它撬开,然后解开网兜,两个网兜都用上,这群海胆大半到了她手里。
她等老龟吃完又给它开两个,抓走那只试图分食的螃蟹,一人一龟往海面游。
一群海鸟盘旋着路过,看到海面上钻出一个人头,它们嘎嘎两声振翅远去。
天上聚起了乌云,乌云之上是光芒万丈的太阳,丝丝缕缕的光穿过乌云的缝隙洒下来。海珠仰头看去,恍惚以为来到了丛林,高耸入云的伞盖下,阳光照亮阴暗潮湿的密林。
天地无穷大,人罩在里面渺小的如一粒沙。
第66章 收获颇丰
人离楼船所距甚远, 海珠罩在朦胧的光辉里朝船的方向游过去,游累了就躺在海面上歇一会儿,由海上的水流推着她缓慢前行。
天上的乌云被风吹散, 又在旁处聚作一团。
海珠踩着木梯爬上船, 解开腰上坠的两个网兜放船板上,她先升起船帆由船自由行进。随后拧着湿发走到船尾撒网捞起老龟,脱去湿漉漉的衣裳,就穿着个肚兜拿扫帚扫船板上的积水。
裸露的脊背在太阳下晒得灼热, 海珠伸了个懒腰, 她常在海里游泳, 身形流畅没赘肉,胳膊腿修长有力,浑身晒出了小麦色, 大概只有屁股和肚子上的肉是白的。
一只海鸟飞累了, 落在二楼的住舱顶上,睁着两只绿豆眼盯着船上走来走去的人。
海珠提着网兜搬到底仓,海胆倒进浴桶里, 再提两桶海水倒进去。她有些饿了, 又懒得费事生火,用瓢装几个海胆走到船板上, 盘腿坐在船头用刀撬开海胆。
它们刚刚吃进去的海草还没消化, 海珠弯腰捏着海胆在海里涮涮,水流冲去了腮肺胃,剩下的海胆黄牢牢扒在壳上。
老龟循着味道爬了过来, 趴她腿边伸着脖子等着。
舱顶的海鸟转了个方向, 小眼放光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怕它会飞过来到手里夺,海珠砸了个海胆扔进海里, 几乎是刚落进海里,海里的游鱼像炸锅一般冲过去抢夺,海鸟随即飞离船顶,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路过的海鸟纷纷飞过来,一艘艘雪白的箭簇冲进海里又飞起来,锋利的爪尖勾破鱼腹,星星点点的鱼血砸进海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海珠快步走到船尾,抖开渔网,随后扔下两个砸得稀烂的海胆,待海面沸腾了,她奋力撒下渔网,拉渔网时,海面沸腾得更加厉害。
一网海鱼顺着渔网浮出海面,又一条条顺着网眼钻出去掉进海里,还没飞远的海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即拐过身落在船舷上,一口闷掉活鱼,空出爪子又扎进海里。
渔网出水后重量轻了许多,等扯到船板上,一网鱼只剩五六条,海珠恍然,官府规定的网罟之目不小于四寸,小于四寸的海鱼即使入网也捞不起来。
难怪渔民出海捕捞辛苦,撒下渔网费大力拽出海面,等到了船板上不剩多少。
有三条海鱼刺多肉腥,海珠提着鱼尾巴扔进海里,剩下的三条刺破鱼鳔养在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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