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她并不觉得她的价值,在于是否能生孩子。没有孩子,难道她就不是她了吗?日后,若她的夫君因这个缘故休妻,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屋脊,小院门口,两颗松柏挺拔立着,像守门的护卫。
青黛回家了一趟,回府后,她便将兄长查到的消息说了说,“近来,红芯只接触过表小姐身边一个丫鬟,名叫春凤,前些日子,她一直留在庄子上照顾表小姐的母亲,小姐落水前两日她便离开了京城,据说是惹了夫人不喜,被撵回了老家,她已离京几日,想将人寻回来,只怕需要时间。”
谢芷澜已然能下床,她拿了些花样,正比对着,打算给祖母绣个抹额,闻言,道:“不急,寻到后,将她悄悄绑回来,要活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青祤离京的第七日,谢芷澜才不再咳嗽,两位舅母担心她的身体,还亲自带着表姐表妹来谢府探望过两次。
表哥还想帮着调查是谁在背后造谣,他正在准备会试。谢芷澜怕他分心,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时间缓慢流逝着,谢芷澜的风寒彻底好利索时,已过去半个月,秦挚二次登门提亲时,引来不少丫鬟的议论,连青栀都跟着感慨了一句,“秦公子对小姐当真是情深义重。”
这日和梦中一样,刚用完药,青玥就快步走了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小姐,韩王也来提亲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见,比心
第5章
◎选韩王◎
韩王虽是质子,却巍峨若玉山,那张脸更是得造物者的喜爱,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男。
人非完人,几个丫鬟或多或少都有小缺点,好比青葙,虽听话,行动力强,做事效率也高,吩咐她的事,皆办得漂漂亮亮的,却也是个死脑筋,不擅长举一反三。
青玥是几个人里心思最通透的,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喜欢她,打听消息很有一手,她也有个致命缺点,最喜美人,各色美人都喜欢,还因为看美人太过忘我,跟丢过主子,罚也没用,下次照犯。
她一进屋,就眼巴巴蹲在了谢芷澜跟前,“小姐,这桩亲事,我看极好,整个京城,不对,整个大魏,都没哪个男人比韩王好看,您生得这么美,嫁给旁人多亏啊,也就他,能与您旗鼓相当,真的,奴婢发誓,绝不掺假,您若嫁给他,老夫人再也不用担心您挑食了,对着他那张脸,小姐肯定能多吃两碗饭。”
这等话,也就她说得出来,谢芷澜好笑地摇头,“我看你是想多吃两碗饭吧。”
青玥嘿嘿笑,“小姐就应了吧。”
梦中,青玥同样当了说客,谢芷澜不是那等看重相貌的,压根没将这话放心上。
这会儿,谢芷澜并未一口拒绝,而是瞥了眼廊下的桂心,红唇弯了一下,“他生得确实俊美,单冲这张脸嫁给他都不亏。”
青玥欢喜不已,“对啊对啊,就是这个理。”
桂心耳朵竖得老长,听到这话时,一颗心凉了半截,趁着领膳食时,悄悄将这话告诉给了春草。
春草一回屋,就寻了个借口支开了青葙,将这事告诉了苏娴,“小姐,青玥那贱蹄子竟是在为韩王说好话,谢三小姐若真嫁给韩王,您不是白折腾了?”
苏娴在房中转了几圈,让人给秦挚递了口信,自个也寻了个借口出了府,她并不知道,暗处有一双眼睛悄悄盯着她。
她刚坐上马车,谢芷澜就得了消息,她让青黛寻了一张最普通的宣纸,用左手写了几行字,又将青玥喊了过来。
京城最是繁华,街上有不少人,苏娴买完东西,才佯装累了,去茶馆坐了坐。她还算谨慎,四处瞧了眼,见茶馆内没有熟人,才提着裙摆上了二楼。
二楼环境幽静,一共有六间包厢,苏娴来的是“黄”字包厢,一推开包厢门,便瞥见一抹修长的身影。
男子一袭青色竹纹直裰,头上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端的是风光霁月,温文尔雅,他转过头时,脸上却没什么情绪,“这个关头更该谨慎才对,何故约我?”
苏娴也清楚时机重要,一是事情紧急,二是她已多日不见他,心中甚为想念,自打状元游街那日,惊鸿一瞥瞧见他时,她便被他的气度折服。
清楚他的脾性,她倒也没说废话,“如今韩王也提了亲,她言辞间更倾向韩王,我怕你提亲失败,主子万一怪罪,你务必想想法子才成。”
秦挚垂眸不语,自打入京,以亲事为诚向那人示好时,他便再也没了回头路。纵使如此,他也不想屡次对一个无辜女子使太多肮脏手段。
他淡淡道:“谢小姐出府的机会本就少,我已提亲两次,若再使别的手段,难免落人口舌,旁的还要劳烦苏小姐代为周旋,若事成,想必主子必会褒奖于你。”
最近苏娴的心情一直很复杂,既希望秦挚提亲成功,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又怕他对谢芷澜有意,如今见他态度冷淡,她心中又升起一股欢喜来。
两人聊完,苏娴正准备先离开包厢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一个妇人欲要闯进门,被春草拦了下来。
春草挑剔地看了眼面前的妇人。
她一身粗布衣,手上仅带了一个翡翠镯子,成色还不是多好,她面露鄙夷,“我们小姐正在和好友闲聊,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
秦母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见这小丫鬟如此猖狂,她心中不快,一巴掌就扇了上去,“一个贱婢让谁滚?识相点就别挡道。”
她常年做活,力气大,一掌下去,春草被她扇地后退了几步。
秦母直接推开了包厢门,原本收到匿名信时,她还不信儿子会与暗娼勾结,怕儿子万一误入歧途,耽误了大好前程,她才跑来瞧了瞧,谁料自家儿子竟真在这里。
秦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为了逼他上进,使了无数手段,他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可不是让他与小娼妇厮混的,她健步如飞,直接窜到了苏娴跟前,一爪子挠花了苏娴的脸,又一掌朝她扇了过去,“你这小娼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勾引我儿。”
她动作实在太快,秦挚只拦下后面这一巴掌,“娘,不是您想的这样,您误会了。”
脸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苏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摸到血时,她浑身抖了抖,险些要气疯,偏偏面前的人,竟是秦挚的母亲。
她平日就惯会装可怜,这会儿挨了打,眼泪更是不要命地掉了下来,碍于对面的人是秦母,她无法发怒,只楚楚可怜地解释道:“伯母,您误会了。”
秦挚冲春草使了个眼色,让她关上了门。
可惜秦母那些话,已经引起了隔壁包厢的注意,这群年轻人最是唯恐天下不乱,见有好戏可瞧,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谢芷澜的二表哥夏玉奚,拿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听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其中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少年,顿时来了精神,“走,咱们去瞧瞧。”
大家闻言,纷纷走出了包厢,欲要一探究竟。
一个春草又哪里拦得住。
大家推开包厢门时,秦母还在破口大骂,“我呸,正经人家的小姐,会在茶馆和男人私会?定是她个小贱蹄子,勾引的你是不是?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个没良心的,竟还敢维护她!谢府小姐不想要了是不是?你糊涂啊!”
她情绪激动,又背对着门,根本没发现门被推开了。
十几个年轻儿郎虎视眈眈站在包厢门口,脸上满是看好戏的姿态,苏娴脸一白,捂着脸便往秦挚身后躲。
秦挚身子也不由一僵。
大家着实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哎呦,这不是探花郎吗?前几日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屡次向谢小姐提亲。这会儿竟在茶馆与旁的女子厮混,啧啧。”
其中一个眼尖,瞧清了苏娴的脸,吊儿郎当笑道:“苏娴,你不是靠谢小姐同情才留在的国公府?你是多缺男人,竟和自个表姐的爱慕者纠缠不清。”
苏娴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似凝住了,她不敢再躲藏,讪讪解释道:“不是,我没有。”
秦母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苏娴,整个人有些蒙。
她再糊涂也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因为春草关上了门,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动手,这会儿一有陌生人围观,顿时如打了败仗的母鸡,再不敢吭一声,唯恐因为自个坏了儿子的名声。
少年们眸中满是戏谑,“没有什么?没私会男人?还是没觊觎你表姐的爱慕者?”
秦挚不蠢,自然瞧出今日是落入了某人的圈套,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诸位真的误会了,我和苏小姐清清白白。我心悦的是谢小姐,因不知她的喜好,才托人联系了苏小姐,想找她打听一二,谁料闹了误会,让诸位看笑话了。”
他虽找了说辞,真正信的却没几人。
其中一个少年哄笑了一声,“谢小姐身边那么多丫鬟小厮,想打听消息找谁不成,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被你母亲堵个正着,啧啧啧,不定第几次见了吧?要不然你母亲会追着人家抓?”
苏娴被抓是事实,秦挚百口莫辩。
青玥隐在暗处,回府后,便将这个消息绘声绘色地讲给了谢芷澜,“小姐,您是没瞧见苏娴狼狈的模样。”
梦中,嫁到秦府后,谢芷澜也曾和秦母打过交道,自然清楚她有多强势,早在布下这个局时,谢芷澜就猜到了苏娴的下场。
只是狼狈可不够。
*
没过多久,苏娴就红着眼眶,回了安国公府,她顶着一脸的伤痕,来了谢芷澜的住处。
谢芷澜此时正在画室作画,宣纸上是几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丫鬟进来通报时,她并未放下画笔,只淡淡道:“让她回去。”
青玥出去打发的苏娴。
她娃娃脸,眉眼似月牙,天生一张笑颜,这会儿神情却有些冷,“表小姐先回吧,我们小姐在休息,不便见客。”
苏娴心中一紧,红着眼眶道:“姐姐是不是已经得知了街上的消息?容青玥姐姐帮我解释一二,秦挚对姐姐用情至深才二次登门提亲,他不知姐姐和姨夫喜欢什么,想要投其所好,才寻到了我,想打听一二,谁料这事被秦挚的政敌利用了,为了坏他名声,竟捅到了他母亲那里。今日的事,真的是误会。”
青玥翻了个白眼,压根不信。
苏娴心中紧了紧,冲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上前一步,塞给青玥一个荷包,青玥拎了拎,看重量应该有四、五两左右,倒挺舍得。
青玥将银子揣到了怀里,转身进了院子。
青玥进屋后,就将荷包掏了出来,本着见面分一半的原则,她留下二两一,剩下的交给了谢芷澜,喜滋滋道:“多晾她会儿吧,等会儿奴婢就将她撵走。”
谢芷澜将剩余的赏给了青黛。
苏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越等越心慌,虽说冬季天气不算太晒,站外面也不好受,为了让谢芷澜怜惜一二,她特意没给脸上药,这会儿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就在她望眼欲穿时,青玥才姗姗来迟,“小姐还没醒,表小姐先回吧。”
寻常这个时辰,她根本不会休息,分明是不想见她。
苏娴勉强一笑,压低声音道:“青玥姐姐再帮忙解释一下吧,事后,我必有重谢。”
青玥笑道:“好说好说,表小姐先回去吧。”
苏娴脸上疼得厉害,还想再找谢父解释一通,实在耗不起,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后,她一张脸冷了下来。
谢芷澜一幅画,临近尾声时,青玥进来禀告道:“小姐,表小姐果真没去自己的住处,去前院找老爷去了。”
谢芷澜眸色微冷。
翌日清晨,父亲身边的小厮,就来了灵昕堂,说国公爷让她过去一趟。谢芷澜又想起了梦中的事,同样是这一日父亲让她做的选择,她并不想嫁人,祖母今年总缠绵病榻,她想多留两年,为祖母侍疾。
她第一次朝父亲下跪,希望他晚两年再为她定亲,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让她尽快做出选择。她若不选,他便为她选,怕他选韩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秦挚。
谢芷澜由小厮领着进了他的书房,他一袭黑色锦袍,下摆绣岁寒三友纹,衣袖以金线锁边,眉眼冷淡,气势逼人,正端坐在红漆嵌八仙桌前。
谢芷澜屈膝行了一礼,“不知父亲唤女儿过来,是为何事?”
谢颉将公文合起,又抽了一本书,翻开来,边看边道:“你已然及笄,亲事也该定下了,因你落水一事,近来愿意结亲的不多,除了韩王,也就探花郎秦挚尚可,这两人皆一表人才,你从中择一个。”
谢芷澜抬起了眸,“父亲可知,秦挚与表妹曾在茶馆单独见过,这样一个男人,父亲真要让我选?”
秦挚家世虽低了点,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非池中物,家里人员也少,她若选秦挚,属于低嫁,秦挚但凡想靠他提携,必不敢欺辱她。
谢颉并不觉得这桩亲事有多不堪。见她紧紧盯着他,他方抬眸,“你表妹已解释过,他们二人并无私情。”
“她解释过你就信?”
她若对秦挚有意,又岂会促成这桩亲事?谢颉只当谢芷澜是不愿意嫁给秦挚,“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芷澜静静望着他,不放过他一丝神情,“难不成她才是您的女儿?”
谢颉脸颊抽动了一下,闪过震惊、屈辱,似被人当众戳中了什么,从未有过的难堪。
他一贯冷淡,甚少有过于浓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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