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飞鱼
什么时候都逃不开一个“利”字。
小道士听着两人谈话, 其中一大堆他听不明白, 只知道观主“消失”、“帮不上忙”……他的眼睛有点红了, 拉着乔安的衣角, 小声问：“不能找观主了吗？”
小孩的大眼里满是不安。乔安兜里还有一颗巧克力味的糖果, 塞给他：“待会我亲自去一趟。”
镜姐道：“你和老咩一起去吧，他之前在那边生活了几年，环境比较熟悉。”
……
原本应该开银光的，不过眼看着要开学上课了，乔安就把它留在局里了，身上的小妖物也打算交给镜姐照顾，但小妖物自己又揪下一片叶子，说要代替他去上学。
这法子乔安都羡慕了：“你还能分出几个身体？”
小妖物垂头丧气：“我现在只能分出两个，安安，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
乔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了凡尔赛的精髓。
和喻阳说了自己要出差的事情后，乔安把换洗衣服装进背包后离开了家。
老咩的车正停在小区外面等着她，这次他们直接走高速公路，老咩确实熟悉洛安市，走路都不用导航的，下了高速后直接奔洛安市的东石街而去：“那片地方都是豪宅。”
乔安也发现了，越接近东石街，豪车越多。她当然不认识这些车的品牌，不过那种外形独特，颜色新颖风骚，价格都很不菲。这是银光之前念叨的，管这种叫做“车中贵族气质”。
他们最后停在一个独栋别墅前。
这个地址是根据高致远的特殊情况查的他手机通话记录，当时找他做法事的是这一家。
两人下车，别墅外围有一座高高的院墙，一株石榴树的枝桠探出墙头，火红的花朵盛放，灿如云霞，偶尔有风吹落几片花瓣，飘飘扬扬落在地上，墙根下已经有了浅浅的一片。
老咩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后伏地化成了真身。
一只金瞳黑猫出现在墙头下，它的皮毛油光发亮，圆头圆身体，它将两只前爪紧贴着地面，背部的脊柱向上弓起来，先活动了一下筋骨。
乔安看着抻懒腰的老咩，忽然问：“你是不是胖了？”
乔安记得上次在恶妖劫狱的时候看过他的真身，那时候还能看到老咩细长的四肢上还有肌肉，现在都是圆圆的。
老咩歪头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猫脸很认真地道：“肯定是我毛多了。”
乔安：“……”虽然没养过猫，但她也知道这种毛茸茸的生物都是夏天掉毛。不过既然老咩否认自己长膘的事实，乔安也好心地不再揭穿。
老咩后退几步，一个灵巧的冲刺，身体快如一道黑影掠到了石榴树的枝头，它拿爪子拍了两下脚底旁边的石榴花，看着花瓣儿纷纷扬扬的落下，尽力抑制住自己手欠的本能，睁着乌溜溜的金色大眼睛看向乔安：“用我帮你吗？你可以把绳子甩上来，我拉你上来。”
乔安摆手，脚尖点地，人已经轻飘飘跃上墙头。
老咩的金色眼瞳颤了颤，歪头打量乔安。
不过心底的疑问很快被乔安话中的内容吸引走了：“这个院子还有外面的门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院墙外面的电子锁落了一层灰。“
老咩眯起眼睛看着院内的泳池，上面漂着落叶草茎，虽然不是太脏，但肯定近期没换过水。
一人一猫跃下墙头，沿着石路一直到了门口。大门依旧上着锁，但是一楼的窗口大开着，他们翻窗进去。乔安检查一楼和影音室，老咩飞快地窜上了楼上。一楼里的扫地机器人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它晃着圆圆的身体在客厅里穿梭，地板上没有灰尘，但是茶几上的果盘却清楚地显露出时间的流逝，草莓烂了，葡萄表面看着没什么，却招来了不少小飞虫，最底下的芒果表皮已经起了一层褶皱……
乔安转了一圈，没发现妖气。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老咩正蹲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了，张嘴说道：“二楼一间客房的灯没关，被子也散在床上，应该是离开得匆忙，其他地方没见到人，也没发现妖气。”
乔安：“如果房主也消失了，大门是谁关的？”
老咩：“你怀疑房主是自己走了？”
乔安摇头：“不清楚，但看对方住这么大的房子，总得有社交吧，如果像是高致远失踪了那么久，洛安市的警方至少也得到了报案，但这边挺正常的。先让局里查查房主吧。”
等把这边的情况反馈到局里，技术部也很给力地把房主的信息给他们发了过来。
房主名叫洪承栋，今年四十岁，名下有家公司，另外还有其他的投资，很有钱。人如今在靖群市的迦蓝寺，五天前到的，一落地直奔寺庙，再也没出来过。
时间很巧地和高致远失踪的时间对上了。
乔安问镜姐：“能把人弄回来吗？”
镜姐黑着脸道：“食人花说洪承栋精神衰弱，一离开寺庙就要大喊大叫，所以动不了。让你有话联系他，直接视频问话。”想到花子朝强烈的个人风格，镜姐提醒乔安：“你小心，估计他记你的仇了。”
乔安也是这么觉得的。
打通了和花子朝的视频，镜头一晃，出现了花子朝的脸，他正捧着一个青花瓷的小茶杯喝茶，旁边烟雾缭绕，身后是个木头书架，摆着很多佛经。乔安看这熟悉的摆设，知道花子朝还在迦蓝寺没离开。
花子朝看到乔安的脸后笑了：“自打上次你离开靖群市，我们就没联系了，算起来有一个多月了吧。“
乔安言简意赅道：“工作忙。”
花子朝嘬了一口茶水：“工作是做不完的，你得适当放松，你看看我，现在想开了，没事的时候读读佛经，喝喝菊花茶，败火静心。”
乔安：“…………”
这火气败了一个多月吗？
乔安翻出自己为数不多的愧疚，好心劝道：“菊花茶虽然好，但伤菊花，不要贪杯。”
花子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把茶杯按在面前的木桌上，倾着身体盯着镜头里的乔安，大约两秒后说道：“案子重要，我叫洪承栋过来。”
说完朝门口的大康招手，大康掺着哆哆嗦嗦的洪承栋，视线却落在花子朝的身上，饱含对自己上司的担忧之情。在知道土妖西塘消失了之后，朝哥当场灌下一壶菊花茶，那么一大杯，足有2000ml！以后朝哥也经常喝菊花茶，现在大康很为他的……菊花……担心，怪不得朝哥最近瘦了不少。
“朝哥，我给你换一种茶吧。”
“……”花子朝咬牙：“我很好。”
洪承栋神经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当他看到乔安身后熟悉的装饰后，原本不大的眼睛倏地睁大，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上下的肥肉都跟着抖了起来，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花子朝和大康也不说话了，一起走过去，盯着视频里瞧，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能让洪承栋吓成这个鬼样子。
托各妖物管理局视频通话设备的福，乔安也清楚地把洪承栋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她手里还有洪承栋的资料，上面附着他一个月前的近照，和照片上的人相比，洪承栋本人至少缩水了二十斤。
以前圆润富态的商人现在两颊的肉耷拉下来，深刻地印上了时间侵蚀的痕迹，再仔细看，他鬓角还生了白发。
乔安问洪承栋：“高致远知道吗？”
洪承栋两手交握在了一起：“知、知道。”
“他去哪了？”
洪承栋身体一个激灵，瞳孔倏地放大：“他被鬼抓走了！抓走了！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他的声音陡然尖利，微胖的身体突然站起来朝门口的方向冲，不过门口有花子朝和大康守着。大康轻轻松松制住了发疯的洪承栋，花子朝的手指开出了一朵小花，花边上的锯齿在洪承栋的手臂上轻轻咬了一口，还在不断挣扎的洪承栋立刻安静下来。
花子朝笑着指向不远处的座椅：“坐那，继续说，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洪承栋乖乖地转过身，像是一个听话的木偶，重新坐了下来。
花子朝站在了洪承栋身后，勾着嘴角笑看着乔安。
乔安道：“食人花抓到猎物后，体内会分泌出一种神经毒素，少量就可以麻痹猎物，让猎物处于一种放松状态。”
花子朝笑意僵在嘴角：“你叫我什么？”
食、人、花……好像顺嘴把外号说了，都怪镜姐他们总这么说，乔安强硬地转开了话题：“你真身长得很漂亮，很厉害。”
花子朝：“……”第一次听到这么敷衍的称赞，不过总感觉有股杀气是怎么回事？花子朝找了一圈，最后看向了乔安，好像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乔安伸手按住支起来的两片小叶子，用指腹刮了刮嫩绿的叶片，小妖物颤了颤，安静下来了。
乔安对洪承栋说：“把你家里的事说一下。”
洪承栋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大约是心底潜意识地想挣扎，但是花子朝注入的毒素还是让他稍显冷静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洪承栋和妻子离婚后独居在家，有天晚上他想着公司的事情，比之前睡得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房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他家里走动。
洪承栋开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坐在床上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像是从他房间经过，然后走远了，脚步声变轻了。
洪承栋心脏怦怦怦乱跳，拿起了手机悄悄下床，他不敢开灯，把手机调成微光照着地面，然后他趴在地上从门缝往外面看。
随后他看到了一双脚！
那双脚特别白，比他的地砖还要白，洪承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他憋着气，一动不敢动，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有一滴沾到了他的睫毛上，洪承栋眨了眨眼，只这一功夫，门口的脚倏地消失了，出现了一片会移动的黑影，又过了一会儿，黑影也消失了。
在寂静的夜里，洪承栋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几乎要跳出了胸腔，他踉跄着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在床头上翻出药吃了下去，然后脱力地滚进了床里，这一夜，他没敢闭眼。
第二天，洪承栋找了一些大师。
他是经商的，信这些。洪承栋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保不齐生意场上有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整他。
所以洪承栋就近找了有些名气的大师，高致远就在其中，这些大师们还有带徒弟的，每人身上都带着装备，洪承栋让他们在自己房子里布置，等到了夜晚洪承栋不敢睡主卧了，自己去了客房。
用平板看着卧室外的监控。
在半夜的时候，那双脚再次出现在他的卧室门口，洪承栋惊恐地发现，它真的只是一双脚，高度只到脚踝处，其他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墙壁上映出一道恐怖的巨人影子，卧室的门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洪承栋哆哆嗦嗦，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平板上的亮光惨白惨白的，洪承栋看着那些大师们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有两个拿着法器直接冲了上去，其中一个就是高致远，而其他的人，则是窜出来，跑得比兔子还快，竟然直接冲下了楼。
他们跑了！
洪承栋要气死了，但又暗自庆幸自己多留一个心眼，请了不少人过来，否则只剩下他一个恐怕就要凉了，他希望这两个大师给力一点，一举除掉这双恐怖的鬼脚！
然而下一秒，洪承栋的心凉了。
两个很有勇气的大师冲上去，法器砸向那片黑影。黑影蠕动起来，将他们包裹住，下一秒，外面的一切声音都没有了，走廊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随之消失的还有那双惨白的脚。
洪承栋不敢出房间，闷在被子里浑身出汗，也只敢透出一个小孔来换气，当第一缕曦光落下来的时候，洪承栋拿着车钥匙跑了。
这地方他不住了，打不过，逃总行了吧。
洪承栋说道：“我之前请的大师不是住观的道士就是俗家弟子，都没清理掉那个东西，所以我改信佛了。”他的眼睛燃起了光：“我佛法力无边，自从我住在这里，那东西再也没找过我！”
乔安：“………”
老咩也听了半天，真看不上这种人：“还有两个人为了救你失踪了，你不声不响自己跑来过舒服日子了！”
洪承栋理直气壮说道：“我不想救他们吗？可是我没办法，你们是没见过那东西有多厉害，就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被它带走了，这么久了，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活着了。那东西晚上出来，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赶快走吧！”
老咩冷笑：“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把我吃了！”
洪承栋还想说什么，却见到刚才还和他说话的黑衣男人眨眼间变成一只黑猫，嗖嗖嗖几下窜到了楼上，没了踪影。
他大张着嘴，声音像是被卡住了。
乔安笑看着洪承栋，话却是对花子朝说的：“等我们办完事后，把这人处理了！”
花子朝笑眯眯道：“当然。”
洪承栋的脸色顿时变了，瞳孔里溢出一丝惊惧，可惜花子朝注入他身体的毒素还在，他的身体跑不了，也不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