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新六月
何况这簪子本身就已经断了,就算再坏也无非是在从前的裂口上多加几道裂痕罢了,他也知道这次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于是缓和了面前,气势一下子就变得放松了起来,然后走过去说了声,“抱歉,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冲动了。”
“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之前又不小心被人摔坏了,所以我才变得这样敏感,不希望任何人再碰它一下。”
这样的解释也算是维护了双方的体面了。
南嫣低着头心想,什么遗物,当她不清楚底细吗?分明就是你娘留给你儿媳妇的传家宝,人家女主不肯收就算了,还让下人毫不留情地摔坏了,只怕这才是男主大人内心一直敏感排斥的症结所在吧。
不过想归这么想,在听到御流云的道歉跟解释后,南嫣脸上也立马露出些许懊恼不自然的神情,然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双水润的眼眸含了些歉意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娘亲留给你的遗物,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的。”
“无事,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御流云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指,然后转身饶过她将玉簪小心翼翼用帕子包好,之后又重新装进那支锦盒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像是才反应过来,这才转身看向她问道,“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又有什么什么事情吗?”
按照南嫣心底的想法,这潜台词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你没事最好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很忙的,即便不忙也不是很想见你的,所以你就乖乖当个默不作声的好妻子,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南嫣闻言后抿唇浅笑了下,像是完全听不懂他语气里暗含的意思一样,又上前轻轻牵住了他的袖子,然后轻柔解释道,“我是来给你送些膳食的,我知道夫君每日要早起练功,经常来不及吃饭,练完功后还要去处理教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会很辛苦。”
“所以就特意让小厨房研习了一些新的菜式,都是按照青州城那边的口味给你做的早食,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在南嫣这番含着温情与爱慕的解释下,御流云先前堵在心口的那点子责问郁闷此刻也不好再说出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周南嫣确实什么过错都没有,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眷恋爱慕着他这个丈夫而已。
可即便如此,御流云心中还是有些不适,他不适的原因是她最近的转变,总有种事情开始偏离掌控的怪异感。
这让御流云微不可见地蹙了眉,直接说了句,“这些事情交给下人来做就行了,你既然是我的妻子,就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根本不用你来处理。”
南嫣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反倒牵着这人的手直接将人拉到了外间的位置上做好,转头又吩咐将食盒里的早膳点心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边拿还边笑着说道,“可是妻子照顾丈夫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了,难道夫君不喜欢我为你做这些吗?”
这食盒还保着温的,刚拿出来的清粥小菜还都冒着热气,还有那些以往在青州城常见的柳叶蒸饺、水煎包、糯米糕、面汤之类的小吃点心,让人瞧着便觉得熟悉不已,继而心生怀念。
御家祖籍是在松州,但她娘亲也是青州城人氏,所以这些点心膳食,他娘小时候也会经常做给他吃。
不过自从御家败落之后,这些东西他似乎再也没有吃过了,流亡的那段日子里能够有口热饭填饱肚子就已经算很不错了,而来到流苍教之后,每日忙着提升实力还要处理杂事,对于这些口腹之欲更是毫无要求了。
如今陡然听到她说的这些,再看到那案桌上摆的确实和他娘小时候做的一样,饶是御流云心底再觉得这人多余,此刻也不免有些动容,面色不自觉地就缓和了下来。
“没有,我并非不喜欢,只是担心你会累着而已,你忘记大夫说过了吗,你的身子不好,不能太过操劳,否则很容易生病。”
南嫣心想,这人当然很希望有人能为他做这些事情,只是那个对象不应该是她而已,倘若是女主这么柔顺地替他准备这些食物,再说上两句软话,只怕这人早就忍不住心软了,估计一顿都能多吃两碗饭。
听到这话,南嫣眼里又闪过一丝笑意,她也跟着在他身旁坐下来,然后柔柔回复道,“不妨事的,我只是稍微费些心思指挥他们去学那些新的菜式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太操劳的事情,夫君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她说着便又主动夹起一块炸的酥脆的糯米糕放进他碗里,目光期盼又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跟你从前在青州吃过的一样?若是喜欢的话,往后我再让他们去学其他的好不好?”
御流云没办法拒绝她,他们俩是夫妻,夫妻之间做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即便他心中不喜她的靠近,但也无法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更何况,倘若他一直拒绝她的亲近,那才会显得不正常。
于是御流云干脆不说话了,开始安静地吃饭,味道确实很不错,很像他娘小时候给他做的那些,而南嫣就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布菜,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和谐。
等到两人吃完饭后,丫鬟们便轻手轻脚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又新沏了一杯浓茶放到案桌上,最后才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原本御流云以为两人饭吃过了,话也说完了,眼前这人是不是也是时候离开了,毕竟再过不久,他又要开始练习剑法了。
结果他转头看向南嫣的时候,对方也正朝他望着,眼神一如往常的平静柔和,眼里的温情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他明白她的心意,但明白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一回事,那样的眼神依旧是让他心中十分不喜。
而往常只要他露出这样不耐烦的神情时,即便这个妻子心中再是眷恋不舍也会乖乖退下的,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御流云无意识皱了皱眉,眉眼间隐约有些不耐,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一句,直接让她离开才好。
结果他还没开口,对面那人忽然伸手指了指他的衣襟,“夫君,这里……”
御流云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不妥,便又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南嫣瞧他那样便忍俊不禁,这笑容里还带着一丝丝的柔和,然后朝他走过去,手指轻轻拨弄他胸前的衣襟,“夫君真是粗心大意,衣服破了都没有察觉吗?”
“你好歹也是个教主大人呀,穿着这样开了线的袍子走出去,不怕你那些属下们又要挑衅你这个教主穷酸样了吗?”
她手指软软戳了戳他的胸口,然后翻开那一道开线的缝隙指给他看,御流云这才反应过来,不过心中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对他来说很正常,习武之人总是这样的,一招一式之间使力不均,一不小心就会撕破衣服,这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
他刚想开口说不妨事,不用在意,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之类的话。
结果身前的妻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手指轻柔地按着他的肩膀,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抵触,直接伸手将他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转身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月牙白的长袍递过去,然后温和地说着,
“我帮夫君缝一下好不好?从前我爹也是这样的,爹以前跟人打架比武时,也经常会扯破衣裳,然后娘每次看见的时候,都会很仔细地帮爹把破损的衣服一件件缝好。”
她说的这话很显然也让御流云想到了自己爹娘的相处模式,他眼皮轻撩了下,目光落到身前这个替他整理衣襟的妻子身上。
看到她踮着脚尖,那双柔软白皙的手指在他缓慢举起,然后整理着他襟口的翻边跟头发,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细致轻柔。
御流云静静将人打量了片刻,目光在触及到她眼中那一丝爱慕忐忑的神色时,忽然沉默了半晌,随后才平静地说了声,“算了,随你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总归他不可能给她想要的,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在其他地方多迁就她一些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于是南嫣便将那件袍子抱在了怀里,眼中也多了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然后试探着开口道,“那夫君在院子里练剑,我就坐在那边的树下可以吗?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
御流云原本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未免觉得有些过分,他心想,她是在一点一点地试探自己的底线吗?
这让御流云不自觉地皱了眉,可一低头对上那双满含温情的眸子,想到自己刚吃了她送过来的早膳,又想到她等会儿还要替自己缝补袍子,这一下子欠了这么多的事情,此刻就是再想要拒绝也不可能了。
便轻吐了一口浊气,转头冷淡应了一声道,“随你,你想看就看吧,不过记得走远一些,免得我练剑时不小心伤到你。”
听到这话,南嫣自然也是点头同意了,她微微抿唇朝人轻轻的笑了一下,仍旧是那副安静、柔顺的样子。
御流云目光顿了一下,见状便也不再理人了,直接拿起那墙上挂着的一柄锋利宝剑,转身就走了出去。
很好,事情没有出乎她的预料,进展地还很顺利,嗯,她还就不信了,温水还煮不死这只青蛙了。
御流云如今住的这件院子是历任教主修筑的主院,从前她爹也住这个院子,不过后来娘亲去世之后就不肯再住了,让人将院子修葺地很好,一草一木都保存地完好无损。
那院子里头正对着他练剑的地方,刚好还搭建了一架竹藤修建的摇椅秋千,从前供她娘闲暇时休息用的。
南嫣便让丫鬟拿来往日她做女红刺绣时的小竹篮,然后坐在了那边不远处的竹椅秋千上,正好对着御流云练剑的地方。
她手中捏着针线,一只脚尖轻轻踮在前面的石墩上维持平衡,另一只脚时不时地轻踮几下,脚下穿着一双精致的月牙白绣鞋。
鞋面缀着几颗珍珠,裙子也是月白色的,丝质的纱裙从膝盖覆盖到脚尖。
裙摆翩跹随风而动,那脚尖也是轻轻踮起,随着四周风起,她整个人也跟着秋千轻轻摇晃了几下,仿佛晃进了人的心里。
习武之人的眼力都不算差,即使隔的这么远,他也依旧能看清她嘴角微微抿起的那一抹柔和的弧度。
而她自己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正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上的袍子,一针一线都缝得格外仔细。
这让御流云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是从前练剑的时候不会有人敢在他身旁看着,如今突然多了一个人,即便这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让他心中莫名起了一丝烦躁。
或许也不是烦躁,而是某种不受掌控的烦乱感,让他很不适应。
而这种心烦意乱更是完完全全地提现在了他此刻的剑法之上,一不小心,他已经错了好几个招式了,脚下更是连错了好几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这也让御流云心中顿时更加烦躁了。
他一个转身,剑气挥舞,好像发泄似的举着长剑朝着一旁的海棠树下用力劈了过去,那一瞬间,花瓣随着剑气飞舞盘旋,全都漫天而下,扬扬洒洒,落了她一身。
粉白色的垂丝海棠从树上缓慢落下,打着旋儿,落到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白皙的脸颊上,还有素净淡雅的裙子上。
而南嫣也像是才察觉到自己的头顶下起了花瓣雨似的,她有些讶然地抬起眸,眼睛水汪汪的,看到对面的丈夫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手中举着长剑,正静静地朝她望着。
她有些微愣,随后毫不设防地朝他温柔一笑,这一笑柔情似水,眼里好似映着一汪清泉,仿佛蕴含了无尽的情意。
“夫君……”
她喊他夫君,眼里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饶是御流云的心肠再冷,想到这个认知时,整个人也不免有些晃神,他手掌无意识地紧了紧那柄长剑。
御流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那海棠花落下的时刻太美,美到他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还是因为那树下的人朝他微笑时的情景太过令人惊艳,实在叫人难以忘记。
看着这样的妻子,御流云也不知为何,心中原本的烦躁忽然就渐渐平复下去了。
气息变得平稳起来,神情也变得和从前一样,只是细看之时就能发现,那眼神确实要比从前温和许多。
总之,御流云的心中确实是因为那人的不断靠近,而变得有些异样了。
而之后的时间,南嫣每天早晚都会来御流云的院子,陪他一起吃饭,两人有时候一起聊天,聊到那些武学功法时,御流云似乎颇有兴致,会同她讲解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步骤,南嫣便托着下巴认真听着,即使她什么都听不懂,也装出一副很耐心的样子。
有时南嫣也会看着他练剑,在他练到额头都冒汗时,便很自然地掏出怀中的帕子走上前去替他擦着脸颊上的汗。
那帕子上的香气和她身上的一样,令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而这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教中婢女上上下下都知道教主夫人对教主的情意了。
甚至因为教主的不拒绝,让一众丫鬟婢女都觉得这夫妻二人真是格外的恩爱。
而御流云也从一开始的排斥不适应到后来的习惯,两人这样相处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御流云对南嫣也确实没有一开始的疏离冷淡了,有时候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娴静体贴的妻子多了一份在意。
不过御流云还是没有放弃林翩然,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兴许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恨她?还是在意她?
或许两者都有吧,一方面恨她不守承诺,当初那般绝情地对待他,另一方面心中又惦念着两人从前的感情。
他从十四岁起就知道那个明艳娇俏的小姑娘以后长大了会成为他的妻子,从她第一次来御家时,他就对她充满了好奇。
明明从前在御家时还会亲昵地扑进他怀里然后娇气地喊他未婚夫哥哥,明明说好了要做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他的,结果转个身,就能毫不犹豫地放弃他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把他当乞丐一样唾弃辱骂。
御流云怎么可能会甘心?
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她不是不肯低头吗?那他就关她到死为止,直到她卑微跪在地上求饶认错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让她后悔。
而林翩然被关的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没有再寻死觅活了,因为她发现那个从前喜欢她,在意她,不舍得她受半点伤害的未婚夫居然真的毫不留情地下手掐她脖子,而且他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这也让林翩然猛地惊醒过来,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前使的那些招数不能再用了。
她必须得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她真的有可能会被那个臭乞丐给杀了的。
想到这里,林翩然心中又忍不住懊悔难过,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饶了他一条性命。
原本以为那样的人只能当一辈子的乞丐了,却不曾想他居然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
可他即便是翻身了,也掩盖不了他是个魔头的事实啊,为了求生,居然投靠了玄苍教这种敌对势力,这样毫无尊严的活着。
上一篇:恋爱脑女主的小姨妈躺平了
下一篇:军营小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