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新六月
他抬头看着这间小院,今晚不知为何,自己忽然跑来了他跟嫣嫣成亲之初时两人一起居住的院子里了。
其实不止是今晚,前两天他一直在小院门口徘徊,却不敢进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明明心中是最痛恨背叛的,可是此刻心中却莫名的有种无尽的懊悔。
院子还是从前那个院子,可是从前一直住在院子里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从前他一进来,就能瞧见窗台那边有道温柔秀美的身影坐在案桌前看书,有时候她也会倚着软榻小憩一会儿,睡着的时候睡颜恬淡安静,被他进来的动静吵醒后也不会生气,会睁着那双柔软的眼睛,哑着声音唤他夫君,声音里满是依赖跟眷恋……
每次想到这些,他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口翻腾翻绞,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们成亲后的那段时间,她住在内室,他就住在外间的榻上,他耳力好,夜里经常能听到她翻身的声音,一开始还觉得嫌弃,嫌弃她闹出的动静太大,后来更是直接找了借口搬出去,她当时的神情那般低落,可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不高兴的话。
可是那天……
那天他对她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御流云不自觉攥紧了手指,不止是过分,几乎将她所有的尊严都踩在了地上,他从来没有看见她那么绝望过,哭得那样伤心,后来哭着求他不要赶她走。
想到那些,御流云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不断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心口好似被什么猛地刺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痛苦迅速又猛烈地从胸口向周身蔓延开来,让御流云疼痛难忍。
到最后,他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因为重伤而蔓延开来的痛苦,还是因为他想到的那些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尽过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他从一开始就在辜负她,他甚至还把他的妻子赶走了,那样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柔弱女子,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
嫣嫣……你到底去了哪里?
第152章 152
御流云昨晚一整晚就在南嫣的院子里睡着了,他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听到屋内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又嗅到被子上残留的那股清新淡雅的香气,他恍惚间似乎瞧见了那道纤细柔软的身影正朝着他走过来。
御流云瞬间清醒过来,然后下意识地朝着那人喊了声,“嫣嫣……”
然而掀开被子,却只看到面色苍白的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手里拎着食盒,两个小丫鬟被吓得有些发抖,险些就弄洒了手里的热水。
“奴、奴婢该死,奴婢以为教主已经起了,惊扰了教主休息,求教主恕罪。”
丫鬟哆哆嗦的,就差没跪下了,最近教主的心情非常不好,任何冒犯到或者触碰到教主底线的人都没个好下场。
自从夫人被送走后,这教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这教里再没有一个能劝得住教主的人了,伺候教主的丫鬟下属们就更担心了,教主对夫人都这般狠心绝情,何况是对待她们这群下人呢?
御流云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看错人的那一刻,心头有种莫名的失望跟空虚,当即冷着脸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鬟捧着热水的手腕有些发酸,听到教主语气发冷,立马战战兢兢地回复道,“教、教主您忘记了吗?往常这个点是教主要晨起洗漱,然后习武的时辰了。”
“从前夫人总是担心教主不肯老实吃饭,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所以每日早晨都会早起,让人去厨房做些符合教主口味的早食,然后给教主送过去……”
丫鬟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含着一丝害怕,声音也越来越低,“这、这些奴婢们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教主也已经习惯了,即使夫人不在,奴、奴婢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以免耽误了教主练功。”
说完这话,丫鬟也不敢随意抬头,依旧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教主看不顺眼,然后丢出去小命不保。
而御流云听到这番话时莫名有些怔然,他望着后头那个丫鬟手里捧着的食盒,跟从前嫣嫣一直拎着的那只一样,恍惚间他就回想起来,两人之间从前相处的那些事情。
从前他对待妻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两人之间就如同井水不犯河水一样互不干扰,不知从何时起,嫣嫣开始小心翼翼的,主动地朝他靠近着。
她那样温柔内敛的性子,倘若不是真心在意,不会那样主动的,他从前对妻子的印象,只有一个安静温顺的模糊印记,可是和她相处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是很娇气的一个人,偏偏就是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却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改变。
她惦记着他的身体,会给他缝补衣服,像所有的妻子一样,操心着丈夫胃口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来的,让人费心费力地为他做那些青州城的口味菜式……
她那样一个被人捧在手心呵护了十几年的温柔似水的女子,却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想到那些过往,御流云忽然觉得眼眶有种发酸发胀的涩感,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他下意识地朝着案桌旁边、她从前会坐着的位置看过去,从前他们会坐在一起吃饭,她会笑着给他夹菜,会问他好不好吃?会轻柔地替他整理凌乱的衣襟,还会坐在秋千上温柔地望着他笑……
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想到那些过往,御流云根本没心思吃饭,他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心思,一天没有找到她,没有把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他心中的紧张跟不安就愈深一分。
下属那天回来禀报说那两个人救走了嫣嫣,可是他们到底把嫣嫣带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他已经撤了追杀令了,那两个人还是没有来玄苍教找他,为什么到处都搜不到那两人的踪迹?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会不会因为怨恨他而把那些仇恨全都发泄到嫣嫣身上,他们会不会伤害她?会不会欺负她?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御流云越想,心中的煎熬便越深刻,到最后,连眼睛都因这份痛苦而慢慢泛起了一些血丝,他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什么猛地攥紧了,一股要窒息的紧绷感从胸口传来。
其实他现在回想起来,她做的那些事情和他自己私下里做的事情相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他当时的确很愤怒,被愤怒冲昏了头,觉得在这个世上,这辈子任何人背叛他都不可原谅!
可是……他好像忘了,他这个做人丈夫的从来没有给过妻子安全感,从来没有尽过丈夫应尽的责任跟义务,她会难过,会隐瞒,会不相信他全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他跟曾经的未婚妻牵扯纠缠不休,将她偷偷藏在地宫里,还大言不惭地逼她嫁给自己,做这些的时候,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他做了那么多的混账事情,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仗着她温柔的性子肆无忌惮地欺瞒于她,而她只是欺瞒了他一次而已,只这一次,他到底是凭什么那样对她?
倘若换成他自己……
想到这里,御流云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一把钝刀子在慢慢拉扯撕磨一般,扯得他心口鲜血淋漓,痛苦万分。
那种无穷无尽的懊悔跟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灭顶扑来,就像他年幼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水,整个人被汹涌的浪潮覆盖,压迫在那种冰冷的湖水中,那种窒息又刺骨的心悸感,让他有种深深无力的绝望感。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御流云陷入无尽的恐慌中,也就是这时,外头终于传来了下属的消息,说是他们在往青州城搜捕的方向时,看到了那两个逆贼跟夫人的身影,那两个人似乎要将夫人带回青州去。
听到这个消息,御流云的眼眸中瞬间泛起一些狰狞血丝,同时眼底也浮现了一丝阴郁之气,他猛地攥紧手掌。
转瞬便将脸上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然后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禀告消息的人,“你再说一遍,确定他们要带夫人回青州?”
地上跪着的下属赶紧点头,战战兢兢地回,“属下等人没有看错,他们抹去踪迹的方向就是前往青州城的方向,夫人……夫人应当是被他们挟持住了,根本逃脱不了。”
青州城……转来转去他们居然要回青州。
御流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带自己的妻子回青州,但如今终于知道下落了就不可能不管不顾。
那是他的妻子,不论她被旁人掳去哪里,更不论她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他都会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然后替她讨回公道。
想到此处,御流云转头目光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你赶紧吩咐下去,本座要带人去青州城,不论如何,也要将夫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还有,你去将那个女人也一并带上。”
赵修言,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没有伤害嫣嫣一根头发,否则你的未婚妻,本座一定不会放过!
做完这样的决定,御流云立刻挥手让通报消息的下属下去准备启程,可即便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后,他此刻心中还是很不安,一种莫名的恐慌跟焦躁齐齐在心底翻涌升腾,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为什么要带她去青州?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御流云努力压抑着胸口那种莫名翻绞的不安情绪,心脏仿佛不受控制地紧张跳动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极度不安跟失控之下,他心中又有种莫名的愤怒,气愤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随意掳走他的妻子?愤怒之余,他转身直接冲进去了林翩然居住的那间偏僻小院。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女人了,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扔在这院子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样贪慕虚荣、又自私自利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娶,他从前可能真的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因为心底的那种怨恨,那股不甘,还有曾经被她羞辱过后的那种愤怒,竟然想着要跟她重新履行婚约!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生跟这样的女人捆绑在一起?
他明明有自己的妻子,明明老天待他不薄了,在他满身狼狈、深陷泥泞的时候,只有他的妻子真心待他,只有她真心爱他,照顾他,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那股怨恨,将所有的事情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御流云冲进那间别院,一脚将房门踹开,屋里头的人正心不在焉地望着外头的院子,瞧见他时,目光诧异了一瞬,随后又转过头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显不欢迎的神情,“谁让你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这里根本不欢迎你。”
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私有住所,忘记了自己如今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御流云心中只觉得一阵嘲讽。
她话刚说完,御流云便觉得心中那股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了,他直接冲了过来,双手直接就掐在了那只纤细的脖子上,然后将人一把拽到了面前,语气阴冷又嘲讽道,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你们林家的府邸,你在本座这里就是个囚犯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论这些?”
御流云的动作突如其来,且用的力气不小,林翩然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痛苦,她目光惊恐又慌乱地盯着眼前这人。
“御流云,你又在发什么疯啊?”
她这次分明已经安安分分的没有招惹他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啊?
她话音刚落,便瞧见对方眼尾微红,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那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收紧,“没错,本座是疯了,我警告你,倘若你那个未婚夫真敢对着嫣嫣以泄私愤,胆敢伤害她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他怎么伤害她的,本座就在你身上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一想到嫣嫣在那两人那里可能会遭遇的事情,御流云便觉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心底的杀意,他从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清醒又怨恨地想要杀了眼前这人。
但是还在还不行……他现在还不能杀了她。
这么想着,御流云的眼眶瞬间变得更阴冷了一些,手下的力气也下意识地收紧,林翩然只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快要窒息了。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痛苦,那种无法呼吸的痛苦,心脏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喘不过气来了,双手本能地开始拍打着他的手臂,“放、放手,御流云,你放手……”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几天一直老老实实地被关在院子里,什么未婚夫,什么嫣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疯子凭什么来找她泄愤?又凭什么将这股怨气发泄在她身上?她根本没办法出去,更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翩然双手用力挣扎拍打着他的手腕,嘴里开开合合,发出艰难的气音,
“御流云,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听到这话,御流云嘴角掀起的弧度更冷的一些,“凭什么?凭你是赵修言的未婚妻!你还不知道是吗?好,那本座就告诉你,你那个好未婚夫趁机掳走了本座的妻子,带着本座的妻子回了青州城。”
“我告诉你,不管他对本座的妻子做了什么,到时候,嫣嫣身上所受的任何伤害,本座都会毫不犹豫地在你身上讨回来!”
闻言,林翩然挣扎的动作变得更厉害了,双手揪着他的衣襟用力拉扯着,脸庞被憋得通红,“疯子,放手!你给我放手。”
她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耻至极,“我未婚夫得罪你的事情,你凭什么算在我的头上,你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只会找女人发泄出气的懦夫吗?”
御流云看这女人还敢嘴硬,掐着眼前这人的脖子眼里突然泄出一丝嘲讽的冷意,“怎么,你是女人又如何?你以为说出这种话就能让本座放过你?本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什么不杀女人的坏毛病,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嫣嫣,没有我御流云不敢杀的人。”
两人争执间,林翩然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痛,痛到眼前都模糊了,她用力揪紧这人的衣襟,指甲几乎陷进了对方的皮肉里。
她眼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放手,你放开我,御流云,你难道真的要杀了我吗?你忘记伯母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人在面对死亡的恐惧之时,真的会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想让自己活下来,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此刻的林翩然就是这样,她根本顾不上曾经的倔强了,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曾经在她眼里只是个落魄可怜的穷乞丐了,在面对这种窒息的痛苦时,她也会控制不住地害怕。
她到此刻才发觉,原来当他对她失去所有的容忍底线之时,她根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仗着那点似有若无的感情肆无忌惮地对他谩骂不屑,她根本没有胆子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她从前的高高在上,骄傲,不屑,还有那些毫无顾忌的嘲讽跟伤害,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罢了。
如今失去那一切的依仗,在面对他的报复时,她也就是个卑微求饶的可怜人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悲伤,还是因为被眼前这人这样屈辱地对待而感到委屈难过,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后悔又痛苦的情绪,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居然真的想要杀了她。
而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御流云心中更是嘲讽至极,曾经把他当乞丐欺辱的大小姐,如今居然还有脸面跟他提他的母亲,真是可笑!不过,他当初为什么会对这种的女子痴缠不休,为什么会想着要和她履行婚约呢?
这样的女子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为她放弃一直深深眷恋着自己的妻子?
御流云冷冷盯着眼前这人。
他此刻甚至觉得迷惑不解,他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不堪的女子失控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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