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新六月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屏幕黑掉的最后一刻,嫣嫣整个人在他面前坠落的画面,他什么都来不及做,什么都做不了。
隔着一层屏幕,看着喜欢的人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她的手指,衣服,头发,任何一丝有关她的东西都触碰不到。
“不要啊,不要!!”
“救救她,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直到车子彻底坠入河面,那一瞬间,钟岭仿佛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崩裂声。
“啊!”
是绝望的哭喊。
手机屏幕一瞬间熄灭变黑。
钟岭哭嚎着,求求司机开快点,眼泪好似断了线不停地滴落到屏幕上,他手指不停戳着屏幕,可对面始终没有反应了。
他连她最后一眼都没有看见。
“不要,别这样对我!”
“嫣嫣,求你了,求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泣不成声。
他朝着熄灭的屏幕绝望哭喊着,眼泪好似断了线似的哀求,“嫣嫣,求你别死……”
第213章 213
等到钟岭疯了似的终于赶过来的时候,汽车甚至已经被人打捞起来了,周围是警方拉起来的隔离带。
钟岭跌跌撞撞地拨开拥挤的围观人群,疯了似的往里头挤,一边哭一边挤。
他现在的样子疯狂又狼狈,脸色惨白,怕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过度奔跑,他的胸腔一阵剧烈的闷疼,喉咙里仿佛有股血气似的,口腔里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捏紧无法展开,害怕得连眼珠子都在颤抖。
身旁有警察想拦住他,钟岭反手一把抓住了交警的胳膊,喉咙里不断喘息着,胸口发出剧烈的起伏跟抖动,“我、我是她家属,我是她男朋友,她有没有事?”
“你们、你们是不是救下她了?你们救下她了对不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看看她,让我过去看看她吧。”
被他抓住的警察阻拦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放开这人,摇头抱歉说了声,“先生,你冷静点,很抱歉,我们救起人的时候,那位女士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汽车摇摇欲坠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警了,有热心群众想上前救人但是没办法,那位置太危险了,车头攀附着护栏,车身大半都悬空在桥下。车里的那个男人倒是自己跌跌撞撞的爬出来了,最后被赶来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后续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车里还有一个女孩,身体被座垫压住了不能动弹,最后那车子坠入江面的时候,警察才急急忙忙赶到,不过时间也已经晚了,一个受了伤快陷入昏迷的年轻女孩,在水下沉没的时间超过了十多分钟,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来?
听到那警察摇头的那一瞬间,钟岭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一种嗡嗡的耳鸣,周遭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到混沌。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每一次呼吸胸腔内都是那种重重的,好似被玻璃渣子割了一刀似的,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那种窒息感好像让他整个人被汹涌的浪潮彻底湮没,喉咙里泛起艰难的疼痛。
到最后,他才听到身旁有人喊他,那个声音越来越大,逐渐让他清醒过来,他的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踉踉跄跄地拨开身旁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朝着里头走过去。
然后——
他看到了那具被白布遮掩着的尸体。
钟岭的眼泪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要呼吸,想要呼喊,可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似的,怎么都无法动弹。
周围是一片围观的人群,对着中间还有护栏被撞坏的位置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远处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
钟岭踉跄着地跌倒撞在了那具年轻女尸的身旁,她的身上盖了一块白布,地上都是沁出的水渍。透过缝隙的边缘,他看到她的手指微微泛白,米白色的裙摆上还沾着淡红色的血迹。
她的肩上还挎着那只白色的帆布包,包上挂着那只丑丑的青蛙布偶挂饰,被鲜血染红后又被河水浸泡后变色,泛着淡淡的血红色,看上去湿答答的,显得有些诡异而狰狞。
钟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他绝望地跪倒在地上,手指颤抖得伸过去,摸住了那只丑丑的青蛙挂饰,又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掀开白布,看到的是一张沾着水珠,已经毫无生气的苍白的脸。
那一刻,四周所有的情景在他眼中仿佛都被怪异地扭曲了,他的眼中装不下其他,只剩下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女人了。
他胸口痛得仿佛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寒冷跟麻木,冷得他身体僵硬,眼泪在眼眶中积聚,他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悲到极致了却哭不出声来。
“嫣嫣,嫣嫣……”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起来好不好?起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们和好吧,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故意用这一招吓唬我的对不对?”
他又哭又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他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放到嘴边吻着。
“好了,我认输了可以吗?我知道错了,我跟你保证,以后真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嫣嫣,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他又伸手,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去擦她脸颊上沾到的水珠,看到额头上不小心蹭破的伤口,眼泪又滴到她脸上。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还玩水呢?衣服湿了会生病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换衣服,你的衣服还都挂在那里,我没有碰过……”
“求求你了,嫣嫣,你起来啊!”
“只要你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嫣嫣,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求你了,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
钟岭哀求着,哭喊着,泣不成声,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哭到最后眼睛发痛,脑袋里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痛。
可不论他怎么哀求,躺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她死了,真的死了,钟岭仿佛这才意识到一个现实。
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最后,慢慢变得僵硬,面容惨白如纸逐渐弥漫着一股森森的死气,而在死亡面前,任何的呼唤跟哀求都毫无作用,显得那么无力且苍白。
他的嫣嫣真的死去了,失去了往日鲜活的模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不会哭,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用那种温温柔柔的声音喊他钟老板了。
当钟岭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挖空了一样,四周是闹哄哄的一片,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将人抱在怀里,身上的西装礼服被他脱下来了,像是怕她着凉,便小心翼翼地裹在了她身上,就这么绝望的抱着怀里毫无知觉的人,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生机。
……
贺冕是在当天下午知道嫣嫣出车祸的消息的,事实上钟岭在婚礼现场逃婚后,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给嫣嫣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贺冕心中逐渐生起一股不安。
而之后,当他听到嫣嫣车祸死亡的消息后,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闷棍,一股炸裂似的疼痛在脑袋里蔓延倾袭开来,疼得贺冕的表情一阵扭曲。
他猛地站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整个人险些站不稳,踉跄着往前摔了一步,好不容易才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会呢?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一定是骗他的,一定是有人骗他的。
明明昨天前天大前天,他还送她回家了,他会在车里给她准备一些小点心,她嘴上说着拒绝,可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馋会吃几口,然后跟他道谢,她那么温柔,那么鲜活的一个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贺冕的眼里不自觉地涌出一层雾气。
等他找到了位置,却被一群人拦在了门外,在那个被告知正在做初步尸检的隔离室外,钟岭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金属椅子上,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肩膀无力地陷下去,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他听到了脚步声,也没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贺冕看着他,看着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眼神突然一狠。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不顾周遭所有人的阻拦跟视线,怨恨朝他喊着,“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出车祸,嫣嫣好端端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他根本不敢想象,在死前的一刻,她是有多么绝望害怕,她真的很努力地在活着,她前一天还在跟他说,自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说等她考完试了,想去附近的那个大学看一看。
她说她没读过大学,很羡慕那些能够上大学的学生,她还问他大学时期是什么样的?她说等她拿到了文凭,就能找点体面的工作了,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了,不用做这些成天被客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工作了,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期盼的笑意。
可现在,她怎么会躺在那冷冰冰的尸检房里,怎么会死?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贺冕再也忍不住了,怨恨与绝望一齐爆发,他抡起拳头用力朝着钟岭身上狠揍,表情扭曲,整个人近乎疯狂,“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你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又随随便便把她丢弃,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她的吗?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在你跟人结婚的当天,她却出车祸死了!”
“钟岭,你该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啊?要是你死了该有多好!你把她抢走了却不肯珍惜她。钟岭,你知不知道她也是会哭的啊,你那天为什么要欺负她?你知不知你跟阮潇潇试婚纱的那天,她哭得很难过很伤心啊。”
“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啊?”
贺冕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明昨天,她还对着他笑了一下,她对他的态度在慢慢好转,她说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啊。
他迫切的需要的发泄,在他狠狠一拳揍向对方的脸时,身后屋内的工作人员也终于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一群人冲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两人彻底分开了。
钟岭的嘴角微微溢出血丝,被狠揍一顿也不反抗,整个人却毫无知觉似的,就这么静静地靠在墙壁上,安静地望着门口的位置。
身旁的贺冕发出了痛苦又压抑的哭声。
其实他自己也该死,他比钟岭好不了多少,他最开始的不也是一个混账吗?自以为高高在上,对待感情漫不经心,自以为是的伤害了别人的感情,后来才知道后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局,他死都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他会好好的守着她,守着她一辈子,哪怕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只要她能活着,只要她能睁开眼睛再对他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窗户,是已经检查完的医生,初步鉴定,是一级重大伤亡事故。
死者是昏迷后的溺水窒息导致的死亡,肺部跟脑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瘀血跟损伤,应该是溺水前就陷入昏迷了,死亡时应该没有太多痛苦。
这结果可能是对家属来说唯一的安慰了,死者去世的时候可能没那么痛苦。
另外,警方那边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汽车检查之后,没发现有行车记录仪,桥上的摄像头只拍到了汽车突然失控翻转的画面,汽车内部的情形不太清楚。
他们询问过医院正在接受之间的那个胡姓年轻男人,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根据他的笔录回忆,当时两人是发生了几句争吵,最后汽车失控,而他本身左腿有部分残疾,所以一时间没控制住车子,这才导致的翻车。
这种情况其实很难鉴定,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天发生了什么,而这个男人也在这场车祸中受了重伤,同样是属于受害者,只不过他当时幸运一些,提前爬出了驾驶座。
另外,经医院诊断,那个男人确实是左腿有残疾,这点作不了假。
而车祸当天,他是来接死者回去结婚的,据死者直系家属说,他们是来接女儿回老家结婚的,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鉴定结果结束之后,钟岭并没有将嫣嫣的遗体交给温家夫妇。那对夫妇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嫣嫣死后的第三天就带着原本的一群人回老家去了,没有任何追究男方刑事责任的意思,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因为男方的父母又给了二十万给他们。
嫣嫣的葬礼是钟岭一个人办的,她在这边认识的朋友并不多,唯一认识的那几个人都是会所来的女孩子,还有医院化疗的周姐,她的病还在治疗中,不过身体已经在渐渐的好转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周姐哭得比她的亲生父母还难过,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借钱给自己治病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钟岭替她办好了葬礼,那天天气不太好,十月份的天已经渐渐转凉了,天上下了点小雨,打在人的脸上有股寒凉。
牧师念完了祷告词后,钟岭走上前去,在墓碑前放了一朵洁白无瑕的白玫瑰,根茎带了点绿色。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苍白。
他低着头,冰凉到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轻轻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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