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384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花姐道:“就先照这个价来。等会儿咱们去拿钱给店家。”

  顾同他舅道:“大娘,您看这事儿办的。”

  顾同忙给他舅打圆场:“老师一向是这样的,从来不贪这些小便宜的,舅,你心思别放在这上头。我要的东西呢?”

  顾同他舅道:“那个不得现安?等这些搬完了,府里内眷方便了,才好叫工人进来。”

  花姐问道:“是什么?”

  顾同笑笑:“好东西!大娘,项三娘,你们先叫丁贵他们带几个白直把家具搬到屋里,我去带人过来!”

  他拖着舅舅一路跑了出去,路上又小声抱怨几句:“舅,事儿办岔了不是?”

  “兔崽子,长本事了?说你舅。你阿翁还在会馆住着,咱们去他面前理论理论。”

  “不敢不敢。舅,亲舅,我要的东西呢?快些装好了,我给你陪罪。”

  他舅白他一眼:“喏!就在前面了。”

  两人到了铺子里,唤掌柜带着伙计拖着两车东西往后衙去,后衙小黄看了一眼,道:“这是要干什么?”

  顾同笑道:“我看老师京城的宅邸里有样好东西,想在这儿也装上,你瞧!”

  小黄几个人凑上来瞧:“秋千架我认得,这么老粗的毛竹弄这么多是要干什么使的?”

  “梅花桩!”

  祝缨白天在前衙里翻阅卷宗、研究舆图、方志等等,晚上回到后衙吃饭时,后衙已焕然一新。

  后衙两进,第一进有一道门与前衙连通,平常不开。前厅是日常见客之所,祝缨在这儿设一内书房,顾同把梅花桩给立到了这个院子里,顺手设了箭靶之类。祁家父女、顾同、小吴住在这一进东路的屋子里。西路是项安、项乐以及几间客房。

  二进是祝家人住的地方。

  这里比县衙更宽敞,几乎与京城的宅子一般舒适了。正房五间进深三架,极宽敞,虽只有一层,房间却很多。正中客厅、东间住人,西间是书房、起居之处,青竹家具做工用料都扎实,上面挂着青色的纱幔。张仙姑老两口、花姐住西路,小江住东路。再往两边扩展,就是男仆房、马厩、厨房、柴房等处。张仙姑把锤子、石头放自己院子里,给两人安排在厢房住着。

  从正房后面绕过去,又是一道门通向一个小花园。地方不大,花木不多,有一块空地,顾同把秋千架放这儿了。

  至此,祝家的住处终于可以称为“府”了。

  顾同道:“仆人还是太少了,园丁也至少得有一个。厨娘、烧火丫头也得有……”以他乡下财主孙子的眼光来看,老师的生活太简单了,不像个五品官。

  祝缨道:“不急。”

  张仙姑喜滋滋地催她去后面换了衣服吃饭,祝缨换好衣服出来,大家到前面厅里吃饭。今天才算安顿好了,故而一起吃个饭,依旧是祝家的风格,男女也不用分开,大家都一张大桌子坐了。仆人们另开一桌。

  小吴伸脚往侯五一桌去坐,被侯五笑着往前一推,将小吴推到了主人桌。小吴挨着顾同在祝缨左手边坐下了。

  祝缨道:“终于安顿下来了!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过活啦!都看了自己的屋子了吗?”

  顾同道:“都看啦,没想到竹器也挺好的。这儿比在福禄还宽敞呢。”他的小厮在仆人桌上附和他。到了这里,比在老家还好,小厮都能另得一张属于自己的竹床而不是打个地铺。不但有床,还有新帐子,好歹不用被蚊子叮了。他以前用的帐子是主人家用旧了的,上头破了两个洞,补了之后依旧觉得有蚊子。

  祝缨道:“那就好。都歇两天再干事吧。”

  众人连日奔波忙碌,都欢呼了起来。

  顾同心道:休息?才过来,不干活了?

  他留神着,等吃完了饭,张仙姑她们起身去后面,他不好跟随过去,紧跟着祝缨身后,祝缨察觉了,站住了问:“有事?”

  顾同道:“老师,真要休息?”

  祝缨道:“过来说话。”

  …………

  后衙第一进也是五间,中间的厅是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左边是祝缨当摆设用的书房。小吴和顾同的住处都是从第一进这里往东去,小吴回头看顾同没过来,他脚跟一转,也小心地跟了上来。那边祁小娘子见二人都留了下来,将她父亲也推了一把。

  侯五剔着牙,原想好好休息的,见状也跟了过来。丁贵等人不是曹昌这样的老实人,四个人也过来了。

  锤子留意祝缨,跟张仙姑说一声,拖着石头跑过来移蜡烛、排椅子。见祝缨没赶他,他高兴了,拉着石头站在一边,又打量这屋子。

  他和石头的小厢房里有床有桌有书柜,属于他的书本并不多,只有一些识字歌的抄录、几本简单的课本。锤子现在读不了太多的书,但是很喜欢这里的摆设。

  那一边,张仙姑道:“哎?这都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又都往前跑了?不休息了?”

  祝大道:“你跟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两人又要往前,带着花姐等人也跟了过去,吃过饭后,几乎所有人又都聚到了外书房里。

  祝缨愕然:“这都是怎么了?”

  顾同也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不能够啊!他这一天忙里忙外的,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祝大不客气地说:“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了?”

  几人对了几句,才发现是一个看着一个都留下来的。

  顾同道:“我是想请教老师些学问上的事儿。”

  张仙姑道:“哎哟,你瞧瞧这事儿闹的,花儿姐啊,咱们回去休息吧,她们有正事儿要说呢。”

  祝缨道:“都这样了,还说什么?罢罢,我也歇着去了,阿同,有事明天再讲。歇了歇了。这几天都在衙里休息,有事我再安排你们。”

  待所有人都散去,祝缨也背着手,跟张仙姑她们往后衙去。

  锤子站在张仙姑的院门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跟着她进了房,把灯烛给点了,见她坐到了西间书桌后面,踮着脚尖过来要磨墨。祝缨道:“你那个头儿,甭忙啦。我问你,字认得怎么样啦?”

  锤子道:“识字歌上的字都认得了。”

  “意思都懂吗?”

  “还有一些不懂的,不过我都背下来了。大人,您什么时候教我读这些书?”

  祝缨道:“你呀还早呢!那些个东西读太早了不好。”什么君臣父子的,从小读傻了怎么办?先放着吧。

  锤子低着脑袋出去了,又拖了石头去给祝缨打水。杜大姐道:“你们放下吧,我正烧着水着。”这个家人虽然从了一些,杜大姐现在多的事儿也就是打扫的屋子大了一点。平日里,于贵等人因为补了衙役的差使,是在府衙那边吃饭的。府衙管饭。

  祝缨这一晚睡得比较早,顾同那儿就没心思睡了,辗转反侧,将一张做工颇佳的结实竹床摇得吱嘎乱响。

  …………

  这一夜,睡不好的人多得是。

  司功姓王,才回来便被南平县的郭县令给请了去。到了郭县令那里一看,郭县令正在那儿急得打转呢,郭县令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他是所有人里最愁的一个,县令,跟知府在一条街上,就在上官的眼皮子底下,日子要多难熬有多难熬。前几年,府衙里住的是副职还好些,现在是正经的顶头上司。郭县令比所有人都担心。

  王司功道:“不得了!比咱们之前打听到的都厉害!”

  郭县令道:“怎么说?”

  王司功道:“从思城县到福禄县,一路都有百姓迎过来、送过去,人还很多!男女老幼都有,贫富都有。还有追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么?”

  “这两县都是他旧部,又蒙他的恩惠得以高升,当然要好好迎送啦。”

  王司功摇摇头:“据我看,竟不是他们底下人安排的,竟是百姓自发的。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呀,别看他年轻,还真有些本事哩。”

  “这还用说?咱们之前不是已打听过的吗?再者,当年鲁刺史何等样人?不还是拿他没办法?只是没想到,他竟成了咱们的上司!”

  “是啊……”以前祝缨再能干,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祝缨扳倒了思城县,能将他们府城的官员怎么样?越能干祝缨升得越快,直接能干得调走!

  郭县令道:“你别总是啊是啊的,倒是出个主意呀。”

  王司功道:“你别转圈儿了,转得我头晕。还照原来商量的办!交割已然办好了,司户、司仓都换了人,还能怎么样?你那儿还有冤狱?”

  “那没有,都放了!”郭县令说,“本来也没几桩大案子呀。他是大理寺出来的,听说是他,我还不连夜把案子结了?”

  王司功道:“我在福禄县城看了一圈,看到识字碑了,对了,他们又说了些宿麦的事儿。你看,他到福禄县这些年,功劳就从那几件事情上,獠人、宿麦、识字碑、断案。案子你都结了,獠人,咱们不好下手,就宿麦和识字碑两样!宿麦已经开始种了,我瞧着还行,你就听他的令,让种多少你就下令种多少就得啦。再把识字碑给弄好,他好什么,咱就弄什么呗。我也得将本县女吏再整顿整顿了。”

  郭县令又开始抱怨起已经升做仪阳知府的前上司:“他就只顾支使我们糊他那一摊子事儿,竟没给我们多少时间准备咱们自己的事儿!如今还得现干!”

  留给他们应付祝缨的时间就只有这么许多,丘知府彼时不知道自己要走,着重就在钱粮上。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别的事都没大顾得上。

  两人又议了一回,郭县令总是问王司功。王司功道:“你总问我,我问你,你看出些什么来没有?”

  郭县令道:“他到了这里,还去了育婴堂呀……”

  “啧啧,那不是我管了,是走了的那位的事儿。”

  郭县令问道:“咱们这位新知府大人,有什么喜好没有?”

  “还真没有。”

  “别骗我!”

  “真没有!连家具都是竹器,餐具都是瓷的也不用金银。哦,对了,衣饰上头看着倒是讲究,可是老封君和老封翁又都很随意。这个你是使不上力的,人家都是用的京城的货。看他还有什么别的花销没有?”

  郭县令道:“没用,他家要换家具,我派人去那家具铺子里,给了钱。你猜怎么着?那家人从上到下都是鬼精鬼精的,说数目不对!定价低了。居然有人知道行情!他们找上了铺子付钱,掌柜的好险没把我给供出来!”

  “哎?他家里仆人少。也没几个女仆。”

  “看出来了,正搜罗着呢,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唉,老王,你这些日子瞧出来咱们这位大人有什么……”

  “嗯?”

  “不能对人说的东西,又或者是什么……嗯,你懂的。”

  王司功仰脸想了一下,道:“倒是有一件,我不说过两天你也能看出来的。他好好儿的,把个瘸女人放到后衙里,还说补的女差。”

  “原来好这口!”

  王司功道:“那小娘子生得确实不赖。对了,我们在外面这几天,有没有邸报来?新司马,有没有消息了?知不知道是谁?”

  “还没有呢。福禄县令也还没有消息。有没有的,什么相干?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人齐过了?”

  两人直说了大半夜,除了他们,随行之李司功亦有好友、心腹等,各人都是又猜又估,着意想应付好这位上司。

  …………

  第二天一早,顾同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想到二门那儿守着祝缨出来好问事儿,这回可不能叫一群人又跟了过来搅局了。

  才出了屋子就止住了步子——祝缨正坐在最高的一根梅花桩上,垂下一条腿,另一条腿屈在身前,胳膊搭在膝盖上,一副在思考的样子。

  顾同跑到梅花桩下站着,仰头问道:“老师?”

  祝缨低头问:“我升了,大家高兴不?”

  “高兴的!恭喜老师终于可以大展鸿图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歇着了呢?好些事儿还没办呢,眼见六月末,您又要去见刺史大人了……”

  祝缨道:“现在啊,难的事儿才刚开始。”

  “咦?”

  祝缨盘算着自己现在能够信得过以及还算可用的人手,慢慢地说:“知府,听起来比县令要大,现在我手上却没有了直属归我管的地盘。”

  顾同张了张嘴巴,道:“怎么会呢?”

  祝缨道:“南府四县,南平、河东、思城、福禄。现在,哪个是我的?我能直接管着的,也就府城外头那点儿公廨田了。”所以鲁刺史当年才那么在意收拾手下的刺儿头,一不留神底下就出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