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747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很快,安仁公主就开口了。她见苏喆一脸无辜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质问道:“礼部这么闲么?倒管别人的家事!我家婢妾如何,与你何干?要你为她们讨名份!”

  骆姳道:“阿婆!这不干她的事……”

  “那也不用她说出来!”

第410章 不够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只有安仁还保持着一个生气的样子。

  她是真的生气了。

  骆皇后没能拦住她,蓝德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小声说:“您老消消气儿,有话好好说。”

  安仁公主还是没开脸:“话都让她说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是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啊?还是能干什么?”

  宦官、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安仁公主不好惹,他们又都得在皇后手下讨生活。可是苏喆,她也不好惹啊!看着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架不住有靠山,皇帝乐意听她祖父的话。甭管眼前这场口角最后谁胜出,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惹得起的。

  苏喆只呆了一下,便整理好了情绪,她之前也见过安仁不少次了,知道此人的脾气,更明白眼下的情势。蓝德不停地对她使眼色,她也看到了。

  蓝德的想法很简单:顺着安仁公主把眼前的事儿糊过去。

  可苏喆与蓝德所处的位置全然不同,让苏喆顺着安仁公主?那是不可能的!

  她又管不着皇帝房里的那点子事儿!这个破皇帝真是烦人!说是房里的事儿,又非得跟“国家”扯上关系!拿出来说怪寒碜的,不拿出来说又不行!

  外面的民宅里,谁管你家妻妾打架?

  苏喆很平静地对安仁公主道:“多谢殿□□谅,殿下既然知道臣做不了什么,臣也就放心了。殿下如果有不满,可以自己上表对陛下陈情,说您瞧不上皇子们的生母,觉得她们不配。朝廷上的事,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的。要是您嫌自己写麻烦,可以口述,让长史代笔。若是连长史也不愿意,臣可以在奏本中转述殿下及皇后娘娘之意。”

  蓝德的脑袋里顿时炸了个大烟花!

  他忙拦住了:“别别别!可不敢这么弄!这于娘娘名声有损啊!赵……赵宫人……”

  三个妾里,头一个尾一个的不说,赵宫人出身可不低,怎么也得给个待遇,否则骆姳保不齐就会有一个“善妒”的名声了。

  蓝德又瞥了一眼安仁公主,当然啦,也可以把这个黑锅推给安仁公主来背。

  苏喆依旧很平静,没理蓝德,甚至没理安仁公主,而是诚恳地对骆姳道:“我是外臣,不是命妇。陛下聘娶何人、册封何人都是陛下自己的事,中书拟旨、门下封驳、尚书执行。”

  安仁公主道:“外臣?!”

  刚见面的时候看得新鲜,相处一阵子下来,看着苏喆一个年轻女子模样,苏喆一直又是有问必答细致周到颇为客气,提出的要求她都尽量协调满足,安仁公主便当她是寻常。

  苏喆心中不快,脸上倒也没怎么带出来,只是说:“臣是礼部郎中。娘娘,看来今天您是没功夫理会臣了,臣先告退,您与公主再商议商议,臣明天再来。”

  说完,没忘行个礼,从东宫退了出来。

  蓝德急得要死!闹不清楚怎么祝府里出来的人,脾气怎么这么的大?祝府在整个京城的风评除了“奇怪”之外,没有恶评。待人有礼,既不刁钻也不蛮横,更不兴敲诈勒索那一套。

  他一面想追苏喆出去,问一问这是怎么了,一面又想留下来看祖孙俩的后续,两只脚来回踮。

  他对骆姳道:“娘娘……”

  蓝德心里向着骆姳,也希望后宫里骆姳一人独大。但是今天看苏喆这个样子,这种期望好像不太可能实现。祝府的人有千般奇怪,但是祝缨从来不会看错形势站错队。

  蓝德就想劝骆姳接受现实。

  骆姳看了看祖母,柔声道:“阿婆,且莫生气,先说眼前事。”

  安仁公主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着我干什么?我这是为了你!你要是手里有一个太子,妃嫔只要不是祸国殃民,我随他去!你现在又没有儿子,他们就要大举册封后宫。把她们的心养大了,你可怎么办?”

  说得骆姳也低下了头。

  蓝德道:“娘娘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再说也没听说要立太子呀!”

  安仁公主道:“不行!我要去见太后!她不能不管这个事。”

  骆姳道:“阿婆,只恐会让太后为难。”

  “那就让咱们受气吗?”安仁公主道,“你等着,我去!”

  蓝德也发了急,张开双臂拦住了她,说:“殿下且慢!这后宫抬举哪个,只要不是立后,都是看陛下的心意,只有陛下不愿意抬举的,没有愿意册封却册封不了的,拦是拦不住的,硬拦反而结怨于陛下。

  今时不同往日,既拦不住,不如显一显娘娘的宽容大度。娘娘开口,可以压一压她们的品级,免得陛下一时高兴,给她们抬举得太高了。”

  要说宦官说话就是有谱儿,祖孙二人也只得无奈地同意了。

  蓝德看安仁公主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与皇帝继续闹,觉得这位公主也就是这样了。

  但他对苏喆也小有不满: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呢?

  听安仁公主又小声骂骂咧咧:“哪个要她装好人?真是内怀奸狡!还要博个好名声!往日奉承,如今却在背后坏事,真是个不懂事的獠女。她还能在朝上做官?这朝廷是怎么了,竟不讲礼仪了……”

  蓝德听了之后更觉得她不清爽,等安仁公主骂够了、走了,才向骆姳说:“娘娘,您才是皇后,不能万事都听祖母的。”

  “我知道她的脾气不太好,可她是我的祖母。”骆姳认真地对蓝德说。

  蓝德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低头说:“为孝心,也该让她老人家少操些心了。她老人家不能替您走接下来的路,您还是得与这宫中的人相处。再者,苏郎中这些日子行事如何您也是知道的,她也不是有意要与您为难,公主这样将大臣往外推,恐怕也是不妥的。”

  骆姳道:“你出宫一趟,去永平府。”

  “是。”

  ……——

  蓝德去了永平公主府不提,却说苏喆晚上回到祝府,直等到祝缨见过了今天的访客,才慢慢走到了书房外面。

  祝彪笑道:“小妹来了?”

  苏喆点点头:“阿翁还忙么?”

  祝彪敲了敲门:“大人,是小妹。”

  祝缨道:“进来。”

  苏喆迈过门槛,见祝缨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些文书。她走到桌前,当地一跪:“阿翁,我今天得罪人了。”

  祝缨看着她,问道:“安仁公主?还是穆家哪个谁?”

  苏喆道:“安仁公主。为了移宫的事儿,太后那里一切顺利,皇后本人也没有挑剔,与蓝大监商议就得。皇后要搬,陛下的后宫也便不能留在东宫……”

  她把怎么先找的太后,请太后与皇帝提这个事儿,怎么到了东宫被安仁公主质问,自己又怎么回答的,都复述了一回。

  然后解释说:“我想自己把事做周全,免得皇后移宫之后,后宫的事再要麻烦一回,事到临头再请示陛下。

  宫中能做主的,第一是陛下,第二是太后,第三才是皇后。此事说与太后更适宜。既已请示了太后,再同皇后讲,皇后又能如何?她也是不能念我的好的。且还有一个安仁公主混迹其中,上蹿下跳地拿主意。

  至尊父子也可离间,但皇后与公主是很难撕开的。父子不是一体,皇后与外戚却是。皇后没有狠心,是不可能舍弃、压制外戚的,皇后不离开安仁公主,则我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若皇后自身有能为还罢了,即便不压制外戚,她自己也能立得住,我帮她一她却是无妨。

  她既没有显出本领,又没有表明心意立场。我一个外臣,在她身上下功夫离间她们骨肉,难下手。伺候她,还要伺候她的那些个无能外戚,何苦来?!”

  她越说越恼:“帝王家事,拿利益掺着情爱,令人作呕。妇人拘于宫闱之中,再大的宫殿也不过是个囚笼,把脑子都困傻了!她们真的很讨厌!”

  祝缨道:“你都想明白了,还跪着做什么?”

  苏喆爬了起来:“阿翁一向与人为善,我……我给阿翁惹事了。安仁公主的脾气,指不定瞧见了咱们家的谁就要刺几句。我、我给大家惹事了。”

  “人怎么可能永远不得罪人呢?只要别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就行,”祝缨不太在意地说,“先前与人为善,就是为了这些时候可以不必委屈自己。至于礼部的这个差使……”

  苏喆忙说:“我是来认给您惹这个麻烦的错,并不是要推脱差使的!这个差使我做得来!不是我,换了别人,一个男人,向宫中又或者陛下说了册封后宫的事,难道就不被安仁公主记恨了?我不怕她这个!

  我就是怕她给您脸色看……那个,我刚给您磕过头了。

  这是我到礼部接到的第一个正经差使,我得做下去才能站得住!阿翁对我很好,可我不能指望天下人都是阿翁!我得自己来。”

  祝缨定定地看着他,道:“是吗?”

  苏喆认真地说:“是!我是女子,生而不像男子那般名正言顺!家业,是阿妈和您给我的,官位,是您给的。我是‘从权’来的,我不想能一辈子被人提起就是‘从权’!但凡有个别的人出现,就不不用我了。

  我已经长大了,您和阿妈不能护我一辈子。

  我不想变成皇后那样的人!看来似疼爱,其实是养废了,我喜欢被您从梧州带到京城,从京城带到北地!北地不让我与青君一般杀敌,我不喜欢。

  别人提起我的时候,至少得说一句,我,干得不错!我是女人,我的本领配站在这里!这样我才能配接掌阿苏家!才不算辜负您和阿妈。

  我将来是要凭真本事带着阿苏家与男人争饭吃的。”

  祝缨道:“我说过要你辞了差使了吗?既然开了头,就做下去!自己选的路,就走下去。安仁公主,我们现在可以不管她了。”

  苏喆大喜,顿时来了精神:“是!”

  …………

  祝缨又批了一会儿文书,直到祝文来提醒她时间不早了,才回房休息。

  她坐在妆台前,从妆匣里拿出一封书信来,张仙姑的笔迹,她读了很多遍了,又忍不住读了一回。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了她的脸。

  苏喆很好,这些年教养她的功夫没有白费。

  可惜,一个“蛮夷”的女头领,永远是一个“从权”的“特例”。

  想让天下人正视女子有立朝的本领,苏喆,是不够的。

第411章 安全

  苏喆要继续礼部的差使,祝缨便不再插手此事。

  只是她不主动找别人,却有别人找到她的门上。

  次日傍晚,祝缨才从户部回到家里,蓝德就一身便服,带了一个小宦官,悄悄地到了祝府。

  门房将他延入府中,蓝德眉头微皱,是有些为难的。他前一天奉命去了永平公主府,将事情如此这般一讲,又将骆姳的难处给说了。骆晟当时着急,就想同祝缨见个面,却又被永平公主给拦住了。

  永平公主当时就说:“阿娘不通,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的,总不能一有事就要寻别人讨情去吧?那样有多少情份也要耗光了。唯今之计,只有阿姳稳坐中宫,才好从容再说其他。”

  永平公主就让蓝德回宫捎话,她第二天去见女儿,让女儿先不要着急,再下令当天不要惊动安仁公主。

  又派人打点出礼物来,第二天送到祝府去。也不用明说,祝府也就知道是为了安仁公主善后了。不提条件,不要祝府的人凡事唯骆姳的马首是瞻,但求不要记恨。

  今天,永平公主果然进宫了,母女见面,感动落泪。

  两下哭够了,将眼泪一擦,永平公主就说:“事情我都知道啦,是你阿婆冲动了。你身为皇后,虽然是晚辈,但也不能处处忍让纵容。

  今时不同往日,不是你外公还在世的时候了。两宫对你的宽容,也有看在你外公的面上,但是再多的情份,也抵不过日夜消磨。由着你阿婆再这样随心所欲下去,什么情份也都没了。你阿婆那里我去说,你在宫中要安心,要大度。此时不宜哭闹。”

  有了一个主事的人,蓝德本该心中安稳的,但永平公主这么一说,他又悬起了心来,开始担心骆姳还没怎么得宠就要失宠了。皇后嘛,不在于宠,但连个孩子都没有的皇后,是需要皇帝的爱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