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小耳朵
“当真!”赵平娘信誓旦旦,“我何时骗过你,你想要怎么做,我都帮你!”
和顾虑重重、曾如履薄冰的窦夫人不同,赵平娘生来就是齐国公的嫡长女,昂首自信如骄阳,不必走一步就顾忌左右,她还有寻常男子也无的胆气。
故而,赵平娘有底气犯错,也敢陪着崔舒若做任何看起来大逆不道的事。
赵平娘看崔舒若如此忧心,甚至道:“要不然我命人在城里贴布告,你可还记得梦里的那位仙人说是何时会地动?”
崔舒若连忙点头,“记得清清楚楚,明日夜里,约莫三更时分!”
赵平娘见崔舒若说的言之凿凿,愈发相信她所言,于是颔首道:“那我们便贴布告,将地动的时辰写得明明白白。信的人自然不会有事,至于不信的人……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赵平娘理直气壮。
崔舒若却眼含忧愁,轻蹙着眉,面容病弱,轻轻摇头,“连阿娘都不信,百姓也不会信的。”
赵平娘也没法子了,她直接了当的问,“你有何法子?”
崔舒若对赵平娘招了招手,附耳过去,悄悄说了些什么,连周围伺候的婢女都听不清。
赵平娘听完崔舒若所说,桀骜如她都大惊失色,“你真要如此吗?倘若没有地动,恐怕要遭百姓唾骂的!”
听了这话,崔舒若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坚定点头。
“我不会连累阿姐的,若真的没有地动,于百姓而言是件好事,到时只说我顽劣,有何错处舒若愿一人承担。”崔舒若双眼盈盈如秋水,神情无辜,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赵平娘哪见得了这般情形,她一咬牙,完全是做了舍命陪君子的打算,宁愿陪病弱的妹妹闹上一场,“那好,我陪你!
唯有一点,出了事不许你一个人抗,我是姐姐,有什么我来。”
崔舒若扑进赵平娘怀里,小女娘娇娇弱弱的撒娇,“阿姐最好了!”
在崔舒若脑海里看着她哄好了赵平娘的系统忍不住出声。
【亲亲真的要这么冒险吗?】
【只要把即将地动的消息传出去,其他人一样会因此敬畏您。】
崔舒若弯唇一笑,她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柔弱,可在脑海里和系统说话的语气却又是截然不同的轻慢,“那怎么行,要救人才能有功德,不是吗?”
【亲亲说的很对!】
崔舒若脑海里的显示面板上又升起了一簇簇烟花盛放的画面。
【可见亲亲很信任统统呢,愿意相信统统自带的天气预报~】
崔舒若没再说话,她相信的不仅是系统,还有她的历史老师。在讲到这个时代的历史时,曾经提到过,当时百姓的处境艰难,不仅是因为皇室争权夺利,七胡之乱趁火打劫中原,更是因为当时恰逢天灾,大旱、洪水、地震,毫不留情的降临在本就苦不堪言的百姓头上。
系统所谓的地震预警,恰好和崔舒若所学佐证,她才敢信,也才敢赌。
因着崔舒若和赵平娘的表现都十分平静,成功瞒过了窦夫人,她还以为崔舒若在赵平娘的陪伴下忘了梦魇的事,渐渐放下心。
殊不知,跟着一个敢搅弄风云的郡主,只能闹出更大的事。
崔舒若借口不放心,有赵平娘陪着,竟然在第二日又去了趟绣坊,还准备在那过夜。
而到了午时,崔舒若命绣坊的女工们都暂且停下手里头的活,她拿着赵平娘弄来的并州内城分布图,用朱砂圈了好几处高楼,又选出一些壮硕有力的女工,悄悄交代了她们一些事情。
然后便命人将她们送进城,护卫拿着国公府的腰牌,不过是让几个高大壮硕看着就力气大嗓门亮的女工暂住一晚,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到安排好了一切,崔舒若和赵平娘对视一眼,笑容狡黠。
在晋朝,不论是皇城,还是州郡,夜里都有宵禁,故而除了夜深人静时某户人家传出的犬吠声,平时都寂静安宁。
而在今日,这份安宁在近三更时被彻底打破。
城内好几处地方,竟然同时锣鼓惊天,还有高亢的女子声音大喊,“地动了!”
“地动了——”
“地动了————”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响亮,阵阵鼓声敲得屋檐都在颤抖。
被锣鼓声惊醒的百姓还来不及骂人,就被喊声吓得匆忙向外逃。
可直到冲出家门,和邻居面对面时,才神色错愕,“不是地动了吗?”
“这……没动静啊?”
“怎么回事啊?”
“你晓得吗?”
“我也不清楚。”
质疑和不解的谈话声让本该寂静安宁的并州城沸反盈天,闹腾得像是烧开的水,得不到片刻安宁。
就连齐国公夫妻都被这声音惊醒,披上外衣匆匆走到院子里。
窦夫人反应的快,观望城里的架势,就猜到是崔舒若和赵平娘做的好事。而齐国公虽然一开始不清楚,可窦夫人毕竟曾悄悄让人把崔舒若梦中被仙人警示并州将会地动的事传到他耳朵里,所以齐国公也很快联想到崔舒若。
只是他不认为是崔舒若闹出的动静,只以为是传出的闲言碎语被有心人利用了,他一摔衣袖,大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矛头对准窦夫人,斥责道:“难不成是你纵容下人传出的闲话?明日并州百姓知晓事情缘由,你要如何收场?”
匆匆赶来的赵知光见母亲被责骂,忍不住想拦,“阿耶……”
可没等他说什么,赵巍衡也因为担忧父母到了院里,他少年气盛,甚至敢反驳齐国公,“事情尚未明了,阿耶何必动怒。”
“你……”齐国公指着赵巍衡就要骂,谁知还没等争论,突然间天翻地覆。
所有人晕头转向,不得不跌坐在地。
轰隆声,裂墙声,还有瓦片刷刷掉落在地,各种嘈杂的声音环绕在耳边,人的声音犹如蝼蚁般渺小,再也传不进耳里。
危急时刻,窦夫人的心腹嬷嬷紧紧护住窦夫人,窦夫人却一边搂着阿宝,一边找赵巍衡。而赵知光仓惶之下,被滚落的花盆砸中腿骨。
“咳咳咳!”
地龙翻身,它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可人间却被它搅弄得不成样子。
好不容易停下来,也是土扬尘飞,只能听见咳嗽声和人们努力的寻找自己亲人的关切声。
当真地动了!
崔舒若站在空地前,看着所有被搬出来的织布机和完好无损的布帛,静静的听着提醒加功德值的声音不绝于耳。
【功德值+10】
【功德值+10】
……
一直到天明,声音都不曾停下。
崔舒若仰头对望洒金的日出,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瞧不见半点绒毛。
“我赌赢了。”崔舒若喃喃道。
而耳边又响起赵平娘的声音,“舒若,我们一会儿先回城吗?”
和赵平娘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国公亲卫跪地低头的请示,“我等奉国公之命,接二娘子及郡主娘娘回府!”
第22章
崔舒若回头时,又恢复成平日见人的无害柔和。
她浅钱一笑,神情关切,“不知阿耶阿娘在府中可安好?我和阿姐特意嘱咐过周嬷嬷,快三更时要叫醒阿耶阿娘。”
赵平娘也凑过来,她朗声问道:“二娘子问你们话,怎么不答?”
前来接二人的不是府里一般的护卫,而是国公爷亲卫,他们不少跟着齐国公出入沙场,有些身上还有品秩,对待赵平娘虽恭敬,却不似一般仆人那样诚惶诚恐。
领头的一人声音不变,跪地拱手回答:“国公爷只让我等‘请’二娘子和郡主归府,途中不得生变,请郡主莫要为难我等。”
赵平娘喜爱武艺,幼年甚至曾跟着齐国公出入军营,她不似一般娇滴滴的世家女,连见血都能吓死,相反,她还跟着赵三剿过匪,手上不全是花架子,而有真章。
所以她对真正上过疆场的将士会更宽容些,要换作是其他人敢这么驳斥她,恐怕已经要气得拿鞭子抽人了。
现下还能心平气和的道:“罢了,不与你们计较。”
她原本想骑马回去,但是看见崔舒若,不由道:“我陪你坐马车。”
赵平娘生在并州,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地动,可崔舒若拜现代信息发达所赐,对回城路上的景象心中有数,恐怕少不得废墟,与其坐马车,倒不如骑马。
崔舒若拉住赵平娘的衣袖,“阿姐,我同你一起骑马回去可好,路上能快些,我实在放心不下阿耶阿娘。”
“也好。”赵平娘没有怎么迟疑就应下,她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这段时日为了迁就崔舒若,已经许久没有独自骑马了。
赵平娘的贴身婢女都是会武且能骑射的,故而,还可以带上雁容行雪几人,但所有婢女都跟着一块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崔舒若怕留下的人如若没有人限制,遇到事各自为政,恐怕会闹起来。再说了,外头现下是这么个混乱的情形,说不准会有人盯上这里,毕竟齐国公府盖的院子,用料考究,地也打得夯实,屋宇基本没什么损坏,和那些连瓦片都没一块的草屋比起来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崔舒若干脆留了一个贴身大婢女鹦哥,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脸圆圆的,说话中听,人缘也好,留下来恰好可以管住其他婢女。
至于女工们嘛,想要管住她们就不能用府里的人,两边身份不同,私下有隔阂,必须得在女工里挑出个头。
好在崔舒若这些天扎根在绣坊,不仅是建立了自己的威望,还摸清楚女工之间的弯弯绕绕。有她定下的规矩,每个屋子的舍长天然管辖着屋里的十几个女工,而她们之上还有号舍。
一个号舍约莫一百多人,都是在一处院子做工,号舍长就管着一百多人。
其中一位号舍长就是崔舒若跟赵平娘最开始救回来的三个女流民之一。
她叫岑箜篌,本也是耕读人家的好女儿,还定好了亲事。然而天不遂人愿,还未嫁过去夫婿就病故,父母也因为灾荒过世,和同乡姐妹逃难来的并州。
当日要不是崔舒若救了她,只怕她不堪受辱,当场便会自尽。
她的心性,在女工中很受敬重,因为读过书,处事公正,大家有什么争执也爱来找她,基本上两边都能心服口服。
所以崔舒若走之前又特意交代好了岑箜篌,一定要严守门户,切不可外露粮食,光有国公府安排的几个护院还不成,她们自己每日也要轮流巡逻,并且这段时日不可外出。即便有姐妹想家里了,不识字的就找识字的姐妹代写书信,统一由护院送出去。
不是崔舒若太过小心,实在是她不敢揣度人心,尤其是在灾难之后,柔弱可欺的女子更容易被当成目标。
等事无巨细交代完了,崔舒若才戴上幂篱,被赵平娘轻轻一拉托上马。
赵平娘的骑术放在军中也是毫不逊色的,她一马当先,越过国公亲卫们的马,带着崔舒若疾驰。
迎面的疾风,时不时将她的幂篱吹开,夏日的清晨风却是清凉的,也叫崔舒若被吹得愈发清醒,一会儿见了齐国公的说辞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在纵马恣意时,她也难得的神游天外。
她甚至想到,难怪赵平娘会喜欢策马,而非坐马车。自己握住缰绳驰骋,和像尊宝物被珍藏在密闭马车里不见天日,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即便世道对女子苛刻,可身穿胡服,纵马前行,就有了自由的错觉。
若有机会,她也要学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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