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第65章

作者:东边小耳朵 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轻松 穿越重生

  崔舒若说?着,决定再多提醒他一句,“魏家的前程,不在今朝。你既想杀胡人,便?去做你想做的,建康会困住你的手脚,北地苦寒却是傲然白杨的归处。”

  火盆燃起的起伏不定的焱火横隔在二人中间,魏成淮直视崔舒若,她连同火光被映在眼底。

  他长久没有言语,沉默后,是他倏然的动作。

  魏成淮对崔舒若郑重拱手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神情?坚毅,“多谢衡阳郡主,今日?点拨之恩,成淮来日?必报。”

  言罢,他又转向赵巍衡和赵平娘,冲他们拱手一低头,动作里有一股说?不明?的沉重有力,大抵是武将天?生的力量感所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谢诸位!”

  赵巍衡和赵平娘也都连忙还礼。

  然而并不及他们叙话,外头正门而来的大道?上传来动静,他们不能不避开,此番前来本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叫老皇帝知?道?了,很难不受牵连埋怨。

  他们躲到了旁侧,而走正门来人的面容也渐渐出现再崔舒若她们的视线里。

  是熟人,郑衡之。

  他竟是极少数敢走正门来祭拜的人。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毕竟他身后有五姓七望两?大世家,老皇帝就定北王的事早已和大世家们达成了平衡,郑衡之来祭拜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更?何况,在他这样恪守先贤言论,处处皆做到君子品行的人,怎么可能走角门祭拜。

  既来,必要堂堂正正。

  他甚至还带了丧仪,完全符合该有的礼数。

  崔舒若以旁观者的目光瞧着,竟发觉,他大抵真的是言行合一的君子。这样的人,真真是可惜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就从那小道?又绕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三人也不似之前的轻松笑闹,俱都沉默无言。

  风霜如故,民生凋敝,国朝去路何在?

  在一路的低气?压下,赵巍衡突然爆发,他一怒捶墙,“怎能如此,怎至于此?”

  他紧紧咬牙,显然已气?到极致,“倘若我们能回?到并州,势必不能再蜷缩下去。人皆如此,上至帝王,下至世家,怎可对定北王如此,对武将如此?

  长此以往,谈何打回?北地?”

  不管赵巍衡如何气?愤,都改不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建康的事实。

  而且越是如此越不能着急,否则被老皇帝看出端倪,只?怕连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们毕竟是先皇后的娘家人,在老皇帝面前还有些情?面。

  可主动离建康不能他们提,必须让其他人来,否则若是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就糟糕了。

  等回?到齐国公?府,崔舒若想了又想,主动到前院向齐国公?进言,“阿耶,圣人如今草木皆兵,我们虽不能妄动,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哦?”齐国公?难得见崔舒若主动向自己出谋划策,对女儿时,他还是颇有慈父风范的,“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崔舒若宛然一笑,“女儿若是说?错了,还望阿耶莫要怪罪。既然我们不能提,何不找人提呢?”

  齐国公?像是看小孩一样看着崔舒若,他笑着摇摇头,不失宠溺,“你这孩子,主意对,可过于想当然。进言的人选,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又如何说?动呢?”

  崔舒若知?道?齐国公?可能会怀疑,可她却胸有成竹,笃定的说?:“不,有一个人十分合适。”

  “谁?”齐国公?也来了兴致,他见崔舒若如此肯定,倒也好奇起来。

  “襄成王。”崔舒若道?。

  听到这个名字,齐国公?的脸当即就变了,神色一黑,“哼,那老匹夫,我说?什?么也不会求他。”

  两?家本是至交,可当初定北王得势,先太子想要牵线搭桥,让襄成王独女长宁郡主嫁给魏成淮。后来虽然因为齐国公?的釜底抽薪和魏成淮的断然拒绝而不了了之,可也叫齐国公?和襄成王交恶。

  明?明?赵巍衡和长宁郡主早就定亲了,襄成王还一直都在建康,不似齐国公?鞭长莫及,他若是铁了心不想毁了和齐国公?府的亲事,凭借老皇帝对襄成王的宠幸,绝不是件难事。

  可后来事情?动静闹得那么大,很难说?襄成王是不是真的对定北王的兵权动心,从而乐见其成。

  为此,齐国公?算是记恨了襄成王。

  而后来齐国公?釜底抽薪,直接把先太子弄得下不来台,间接也伤了长宁郡主的闺誉,闹得旁人私底下质疑她水性杨花。

  故而襄成王也觉得不满。

  两?家就此从交好,变作互有嫌隙。

  崔舒若进言,“阿耶是要铭记一时之恨,还是要全家平安回?并州呢?”

  她的话犹如火中清泉,激得齐国公?的怒火一熄,哑了声音,“你说?的对,带你们回?并州才?是重中之重。”

  崔舒若知?道?齐国公?是一定会听的,若他真是刚愎自用,只?怕也不会有后来的齐高?祖了。他文不及赵仲平,武不及赵巍衡,可他能屈能伸,礼贤下士,使得整个齐国公?府避过了老皇帝的清扫,积累了后来起兵的资本。

  这样的人,又有野心,他权衡利弊后,决计会听崔舒若的。

  但齐国公?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思忖再三,“可……襄成王怕是不会为我说?话,他性子记仇小气?,先前闹得那一处,我可以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他早就记恨上我,别说?为我说?话,怕是会在圣人面前进我的谗言。”

  崔舒若含笑而立,弯起的眉眼看似温柔,实则眼神睿智清醒,“圣人也知?道?您和襄成王彼此不睦,不是吗?正是因此,他说?的话,才?不会叫圣人疑心到您身上。”

  齐国公?一皱眉,伟岸的身躯在书房踱步,他的手用力一握,显然是采纳崔舒若的意见。

  “你说?的对!”他定了心思,“让我想想如何才?能引得那老匹夫为我开口。”

  崔舒若笑着指向多宝阁上价值连城的珍宝,“襄成王喜欢什?么,建康城里人尽皆知?。只?要开出的价码够高?,襄成王可是连卖官鬻爵都敢的。肯不肯摒弃前嫌,为阿耶进言,端看您的取舍。”

  齐国公?抚掌大笑,“我儿大善,有衡阳你在,何愁大事不成?那老匹夫膝下无子,一心敛财,他过去还同我在信中说?过宁淮水土宜人,想在那安度晚年,可惜没有合适的宅院。

  原本我还想等衡儿与?长宁成昏,将我阿娘陪嫁的宁淮庄园赠予他,后来……

  哼,看来要便?宜这个老匹夫了。我再送上良田十倾并五千金,我就不信他能不动心。”

  虽然崔舒若是想劝齐国公?多给一些的,可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么多。她被震惊住的同时,不失宽慰的想,大方总比抠搜好,要不然她还得想方设法?的劝慰。

  不过,如此一看,齐国公?府还真是富裕啊。别看世家们瞧不上赵家发迹才?不过几十年,可三四代人攒下的家底真是不菲,怪道?后面能有资本起兵造反。

  崔舒若不过是献上一个主意,齐国公?采纳后,就脚不沾地的开始谋划,还找来幕僚商议如何将东西送去,怎样送才?能稳妥又不惹眼。

  否则要是叫老皇帝知?道?了,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还没等几日?,就传出老皇帝将魏成淮禁足的事,说?是前线的统帅上奏陈列的魏成淮违抗军令等十二项罪状。

  老皇帝早朝上勃然大怒,还摔了奏折。

  满朝文武没一个人敢吭声的,当谁看不出老皇帝的心思呢?

  能活下的,早都练就明?哲保身的本事,或是另有所图。

  结果更?打脸的事来了,老皇帝前脚才?下令禁足魏成淮,不肯让定北王下葬,后脚弹劾魏成淮的那个统帅就被羯族联合柔然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当初定北王在时打回?的地盘又硬生生被人家抢走。

  满朝哗然。

  而除去那些半途被各州刺史带走的兵马,两?万的幽州军,五万是南边的将士,死的只?剩下两?万,其中幽州军最惨,剩下的不过四五千人。

  至于后来被调离幽州的那些兵马,并没有汇合,他们受到的伤亡最小,基本被保全了下来。

  而统帅最后一次送上军报时,自知?这回?回?去怕是没有活路了,在江水之畔拔剑自刎,以此祈求老皇帝能放过他全家性命。

  可正是他的自刎,没人能为北伐的失败负责,所有的骂名落在了老皇帝身上。

  也正是此时,魏成淮在幽禁时,以血为书,向皇帝表明?忠心,并承诺愿意为老皇帝鞍前马后,将所有过错归咎到自己和定北王身上。

  老皇帝大喜,把人召进宫。

  为了试探魏成淮,他命人摆了酒肉,歌姬舞乐,靡乐之至。

  这些都是守孝时必不能沾染的一切。

  而魏成淮非但没有白了脸,更?没有退却,而是直接把额头上意味重孝在身的白布条撤下,饮下酒,大口吃肉,然后向老皇帝许忠心。

  老皇帝当即大笑,对魏成淮十分满意。

  魏成淮承诺,他此生只?为杀尽胡人,必定效忠晋朝,效忠皇室。

  老皇帝本就为北伐的失败头疼,听到魏成淮的许诺,心底的防备已经放下不少,再说?了,他确实也需要一个有能之人来收拾残局。可老皇帝也不是那么放心,他索性将魏成淮留在宫中,从不和他独处,但时刻带在身边,时不时问他建康和幽州比如何。

  魏成淮皆答建康温柔富贵,胜过幽州无数。

  一连多日?,他在老皇帝身边待着,鞍前马后,比寻常皇子亲侍还要贴心。老皇帝对他几多厚赏,他也俱是兴高?采烈地收下。

  而且一切遵照老皇帝的吩咐,无所顾忌的享乐,完全无视自己尚在孝期,仿佛真的认定先父定北王是罪人。

  原本对老皇帝不满的那些人,都转而骂起魏成淮,觉得他不孝无义,小人行径。

  经过一再试探后,老皇帝对他渐渐放心,甚至能放他回?府,但还是日?日?召进宫。

  外头的流言渐盛,就连赵平娘私底下都感叹,魏成淮为了活命竟然不顾廉耻,颠倒黑白。以往很少和赵平娘有过争执的崔舒若,破天?荒的没有一丝转圜,直言道?:“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看着赵平娘,“阿姐,那些人不过是人云亦云,他们当初何尝不是诋毁过我。看人,不能光看他眼前做了什?么。我不信一个在疆场上铁骨铮铮的人,会是膝盖骨软、贪生怕死的人。

  胡人凶残,刀剑无眼,最能磨练人的心志。”

  赵平娘经过崔舒若这么说?,也是一叹,“可他……连亡父的孝都不守,甚至公?然诋毁,为人子怎可……”

  这番论断,不仅是因为崔舒若知?道?将来的历史,那个惊才?绝艳、勇猛无双,杀得胡人自危的定国公?绝不可能贪生怕死,更?是因为她和他相处过,崔舒若自认看人眼光尚准,不至于出大错。

  所以她语气?坚定,“阿姐,有时屈膝委身,往往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赵平娘也见过魏成淮几面,觉得他确实不像那样的人。比起旁人,她还是更?信妹妹,所以她道?:“你能如此说?,定有你的道?理,但你出去了可别这么说?,外头对他可是骂声一片。”

  崔舒若点头笑了,“阿姐放心,我不会的。”

  两?姐妹的谈话没过去多久,崔舒若就撞见了魏成淮。

  她派人久寻棉花种子无果,总担忧是不是下人们没见过,说?不准错过了。若是齐国公?对襄成王的贿赂见效,只?怕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举家搬离建康,她得趁着还在的日?子,前来寻一寻,否则总觉得不甘心。

  结果这一去,就遇上了魏成淮。

  提起他,就连下人们都面有异色。但崔舒若是主子,自然是不敢在主子面前失礼的,只?能如实回?答,“那位啊,对圣人殷勤得很,听说?圣人咳疾厉害,他一连几日?来这,就是因曾听闻西域有治咳疾的良药,可惜啊,遍寻无果。”

  崔舒若听在耳里,即便?心知?外人对他必然不善,可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崔舒若的马车上刻有齐国公?府的印记,旁人见到了自然是相让躲避。魏成淮骑马从对面过来,自然也能看清马车的标志,可他竟像是毫不相识一般,漠然的擦身而过。

  等到崔舒若的马车走远,他才?停下来,遥遥望着。

  他挥手召来下属,询问齐国公?府的马车怎么会到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如今还能跟在魏成淮身边的,都是他家中嫡系亲卫,忠心不二。

  因为崔舒若一直以来都让人市集里拿着画像寻找见过棉花的人,向买棉花种子,所以还挺有辨识度的,下属在市集晃悠了几日?倒是也有所耳闻。

  “禀世子,说?是府上的衡阳郡主似乎是在寻什?么花,已经寻了许久,但都未果。怕是心急了,才?亲自出来看看。”

  在两?人说?话间,一个乞儿突然找了上来,说?是有人给他送了东西。

  魏成淮打开一看,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寻常到五文钱便?能买到一个。

  下属见状,不解又嫌弃,“这是哪家的姑娘送的,不知?世子您还在丧期吗?再说?了,要传达爱慕,也不能随手在市集上买一个香囊应付吧?”

  魏成淮却打开香囊,里头装满了菊花,他眉目柔和了一些,“不是爱慕,是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