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枝呦九) 第139章

作者:枝呦九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因到了年岁,准备起来后就快得很,九月折绾出城送了袁夫人和素兰回闽南,十月就给锦月办了婚事,热热闹闹的出了门子。

  十一月,折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派去永州查案的官员回来,确认王德海之事与王德山无关,兄弟二人虽然是亲生的,却自小一个喜欢读书上进,一个喜欢走街串巷,长大之后,已经十几年未见了,书信也不曾通几封,可见关系并不如恰。

  然对弟管教不严,让其狐假虎威,横行乡里,至人命多条,实在是罪无可恕,依旧要罚。

  至于怎么罚,一时之间又定不下来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重新会审,十一月末皇帝最终下了旨意,王德山卸任闽南知州,降官至云州胥江做县令。

  全凌之就在胥江做苦役。

  而闽南知州却迟迟没有定下,由袁耀暂时代替行知州之权。

  陛下这一手,也不知道是想要恶心谁。但事情最终定了下来,人还活着就是好事。

  这期间,勋国公确实如同折绾所预料的一般成了主审官,他倒是胆颤心惊,事事都跟着陛下的心意去,但他身处这个位置,却也不敢事事只跟着陛下的心意去。

  他左右逢源,做事不做绝了,心惊肉跳三个月,等把事情定下之后才敢去睡个好觉。

  折绾却又重新开始提心吊胆。因为直到此时,勋国公府还是风平浪静的,她还特意拐弯抹角问过孙三娘嫁妆田地以及郧国公家田的事情,都没有异常。

  就是陛下,去太后宫里的时候也没见他对郧国公有什么不满,让她一度以为这场大难是不是在这辈子可能不会发生了。

  到了十二月,众人开始准备过年,刕鹤悯今年要回京述职,所以宋玥娘格外的兴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检查,就连门口的石头都要注意是不是刕鹤悯喜欢的形状。

  她跟升哥儿道:“这就是我要管着中馈的缘由,不然你大伯母能对咱们尽心尽力?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等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冷锅冷灶,那该多伤心。”

  府里的爵位不是他的,连自小长大的宅子也不讨喜,那就更不喜欢家里了。

  升哥儿今年开始长高,一直在做新衣裳,今日又穿了一身新衣,无奈道:“阿娘高兴就好,反正大伯母也不愿意做这些事情。”

  宋玥娘今年对折绾格外的和颜悦色,“是,你大伯母不喜欢这些,那就我做,谁让我心地好呢。”

  她哼着小曲又继续巡府去了,致力于将墙上的祥云团案也重新变成刕鹤悯喜欢的。升哥儿瞧见后直摇头,“阿娘真乃神人也。”

  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反正听不明白话。

  十二月中旬,郧国公府倒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郧国公的三个儿子这回彻底打起来了。

  之前只是动嘴巴,这回却是真刀真枪的打,虽然没有人伤着,却把郧国公气得不行。他一向对儿子们放纵,因可怜他们自小没有母亲教养,于是格外溺爱,结果一个个的都养成了独辣的性子,个个不知道礼让上进,只晓得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之前争些田地铺子也就罢了,他还能理解,结果这回在青楼争上了女人,两兄弟狭路相逢,青楼里面顾及面子,回到府里就吵上了。

  女人是老大老三争的,老二过来劝架,但偏帮老三,老大急了,往老二脸上打了一巴掌泄愤,老三就提了刀。

  郧国公过去的时候,老大的书房已经被他们打得不成样子,他气得手哆嗦,过去一脚一个,直直的踢在他们肚子上。

  “混账东西,都多大的人了,到底还要不要脸面!”

  他真是心力憔悴,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也不知道他百年之后勋国公府还能不能撑住三代。

  老大却如今对他怀恨在心,“父亲只晓得讨好继母,哪里还管我们,我们吵闹,不是让你们看好戏吗?今日我那好母亲可有摆好饭菜在墙根底下听戏?”

  郧国公一巴掌就打在了老大的脸上,“瞧瞧你说的好话!那到底是你的母亲。”

  他如今才开始后悔起来,“你幼时我就该严加教导,不然怎么会让你成了这么个样子!都怪你祖母溺爱,我每每要打你,她都扑在你身上拦着我,让你一次次躲过责罚——我真是后悔!”

  老大被打得也来了气,冷笑,“可如今祖母死了,父亲就把儿子分了出来——满天下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这个道理!唯独父亲不怕天下人耻笑,为了个妇人把儿子往外赶,怎么,以后父亲百年之后,摔盆的难道是继母带回来的叫花子?”

  郧国公连月来为着王德山的事情吃不下睡不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依旧没有变过脸色,但此时此刻,因着不孝子的话,他倒是气得要晕过去了。

  好在孝道的名头还是有用的,拿着鸡毛掸子让三人出去跪好,他自己在书房里消气。

  这一出戏就是个笑话!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他自己如今已经是笑话了,便不愿意让别人笑儿子,先去院子里面叫奴仆们管好嘴巴,又去训斥儿子,规劝他们心胸宽广一些,上进一些。

  他更不敢再放纵他们下去了,之前总觉得他们大了,自己不好管太过,不然得了埋怨,父子之间更加不好。且无非是些钱财小事,兄弟彼此闹一闹也没什么大事,结果越发不成样子。

  他回到书房想起别人家的妻子温顺,儿子孝顺,孙子恭顺,而他却事事不如意,便又思念起亡妻来。

  若是她在,必定能管束好孩子们的,家里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眼睛酸涩,低下头去擦眼泪,结果眼睛一撇,就撇见了地上一张地契。

  他将地契捡起来,发现是林州那边的荒田。

  郧国公府是有林州田的,但他记得是在城西,且是良田。

  可地契上写的是城东。

  郧国公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王德海的案子,现在看见地契就发慌,他连忙叫老大进来,“你去林州城东买田了?”

  老大点头,“是。”

  他埋怨道:“一共就那么点田,您分了老二老三那么多,我若是不买一些回来怎么办?”

  他烦躁得很,“我没有功名,至今在府衙做着杂事,京都花销又大,只能多买些田来补上。”

  郧国公两眼盯着他看:“你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老大嗤然:“瞧父亲说的,继母都去闽南买多少地了,你怎么不说她?都是正正经经买地,怎么,我就让父亲怀疑吗?”

  郧国公却依旧不放心,盘问他,“你如何买的?”

  老大:“托人买的。”

  “托谁?”

  “林州的秦家兄弟。”

  秦家老爷之前是郧国公的老友,虽然如今落魄了,但这么多年一直写信来往,两家也没断了联系,孩子们是认识的。

  勋国公府的生意一直跟他家有往来。

  勋国公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坐下来喝口茶压压惊,问:“统共用了多少银两?”

  他说这句话其实是对儿子有愧疚之心的。他想把老大买田地的钱给他补上。

  结果老大道了一句,“一千两。”

  郧国公后背又开始起汗了,“——一千两你能买这么多?还是林州的地?”

  老大却有自己的道理,“千年田换八百主,田地买卖本就多,林州地虽然贵,但都在城西,城东的地哪里有那么贵。”

  郧国公多年未去过林州,对此并不精通,但他对田地两个字却如同惊弓之鸟。前面就有王德山的案子在,这期间有多少人在里面搅和,他也是知道的,他在里面的位置于寒门世家两边都得不到好,万一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那可真是得了夫人又陪兵。

  他起了疑心,便要叫人亲自去看看才行。老大见他如此,愈发不满,道:“父亲又听了继母什么话来对付我?您手上办的侵田案还在昨日呢,今天就要来查儿子,您就这么恨我?万一真查出来什么,怕是要大义灭亲了吧?”

  郧国公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东西来!

  他怒火冲冲拿着地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倒是相信他了。

  老大瞧见之后就冷笑起来,叫心腹来府里,道:“你去林州把这些是荒地的证据拿回来。”

  父亲一向容易对他心软愧疚,他这些年很会占住理后借题发挥。

  有这些荒田在,父亲今日对他的冤枉便能让库房被他搬一搬。

  另一头,勋国公回府里就开始喝闷酒,孙三娘见他这般还道:“又叫你过去主持公道了?”

  郧国公嗯了一声,继续喝酒。

  孙三娘若有所思,嗤然一声,“你这是又觉得先头的在,你就高枕无忧了?”

  男人真是有趣,总能撇清了自己。

  但也没有多想。她如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她打算画幅长卷画。

  她对做生意和钱财实在是不感兴趣,但如今仔细想想,唯一有兴趣的倒是画画了。

  她从阿绾那里得了不少润笔费。

  但她如今心情好了,对这个就没了兴趣,反而思念起小时候的念头。她记得幼时就想过天南地北的去画画,或者在一个画上一年四季山上的风景。

  她逐渐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了。

  这让她很高兴,于是折绾和玉岫也一天收一幅画。折绾把它们通通都拿去裱了起来,挂在了书房里头。

  莹姐儿在屋子里面走走看看,好奇道:“原来孙伯母的画这么好啊。”

  她从前只看过孙家伯母画徽记,没见过她画画。

  她最喜欢的还是孙家姨母送来的第三幅画。画上面是一片绿色,有一个穿绿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绿油油的叶子底下,虽然还没开花,但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春日到了。

  她指着画道:“上头画的是雁雁姐姐吗?我看着好像不太像。”

  折绾早就认出来了,“不是,那是你孙伯母自己。”

  她画的是自己。曾经的自己。

  她道:“你瞧,她曾经很是快活。”

  她已经快有十几二十年没有回头看过曾经的自己了。

  这就是病好了。

  她由衷的为孙三娘感到高兴。

  她喃喃道:“不用探出头去感触风,感触花草树叶——这些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用了五六年的时光,从她们认识到现在,终于好全了。

  那她就更放心了,只要自己能找到自己,就算是落了难,变了境遇,也能活得很好。

  她笑着道:“等天让你孙伯母给你和雁雁画一幅画。”

  莹姐儿重重点头,“好啊!”

  刕鹤悯在过年之前回来了。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巨变。父亲跟大哥有了芥蒂,母亲和妻子也成了死敌,倒是四弟妹跟母亲亲近许多,被妻子仇视。

  妻子和母亲倒是不仇视大嫂了。妻子反而对大嫂赞不绝口,“虽然不如我的身世,却也没落下太多,如今在太后那里也是得脸的——她如今身份好,所以她对莹姐儿好,我也没让莹姐儿回来。”

  她语焉不详,刕鹤悯两眼一眯,瞬间察觉到不对。于是拍桌道:“你做了什么将莹姐儿气到了大嫂嫂那边?”

  宋玥娘就心虚起来,刕鹤悯大怒,“你就只有莹姐儿和升哥儿两个孩子,升哥儿又是个男人,以后不会跟你推心置腹,那你以后有了委屈怎么办?你如今对莹姐儿这般,往后莹姐儿不搭理你,你也不要抱怨。”

  宋玥娘被骂得哭了起来,又把矛头指向赵氏,“那你也管管母亲,她还要把莹姐儿给舅舅的孙子做媳妇呢。”

  此事刕鹤悯是知晓的。他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被母亲哄了去。”

  宋玥娘:“母亲也太过分了!”

  她嘀嘀咕咕的,“你既骂了我,也该去教母。”

  刕鹤悯:“此事不用你提。”

  他自然也要跟母亲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