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枝呦九) 第20章

作者:枝呦九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她这个人,本就长得善意十足的模样,这般多三分柔和,反倒让赵妈妈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等人走了,素膳才过来嘀咕,“她是夫人的人——没憋着坏吧?”

  折绾拍拍她的头,“没呢,人心善恶,哪里是那么好断定的。”

  她带着素膳进屋,于妈妈等人还站在那里等吩咐。

  折绾跟于妈妈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从前真是恨得不行。但生死走一遭再看她,却觉得她也不过尔尔。

  她从前为什么会想着跟个婆子争川哥儿的尊敬?

  她转过头,跟于妈妈道:“东厢房是给川哥儿住的。”

  于妈妈肃容应下,本是想要抱着川哥儿退出去的,却被赵氏派来的妈妈笑着拦下,“咱们还要忙活着布置川哥儿的屋子,便将他放在大少夫人这里吧,也好亲近亲近。”

  于妈妈没有反对,看向了折绾。

  折绾点头,“那就留一人下来照看,其他的散出去做事。”

  她今日还要忙茗妈妈女儿的事情,并不打算多管。

  留下来照顾川哥儿的还是于妈妈。没别的缘由,川哥儿到了新地界害怕,抱着她死活不放。

  于妈妈就有意无意带着些得意看向折绾,却发现她早就已经转身跟素膳在低声说话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

  ……

  茗妈妈的女儿姓花,名字也好记,唤做三丫。茗妈妈生的孩子都是女儿,一个个的按照序齿叫,家里一共四个丫。

  她生到第四个就不肯再生了,再生下去,做不好府里的活计。

  怀着孩子到底还是不如别人那般干活麻利,茗妈妈笑着道:“您别见笑,怀这孩子的时候老奴正在养风雨兰,这种兰草性子野,她便也跟着野了起来。”

  折绾就想起后面三丫给自己取名叫素兰,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拉着三丫的手道:“你愿意来给我做事吗?外头给账房多少银子,我就给你多少银子。”

  花三丫激动得很,“阿娘昨日回家来还怕我不同意,我哪里会不同意啊,这是天大的恩惠呢。”

  少夫人要是真愿意给她做,那就是她的恩人。

  折绾笑起来,“我也觉得你会同意。”

  她指着素膳道:“她术数也好,你们可以多说说话。”

  一屋子人拢在窗户边说话,蝉月在门口守着,突然看见一个小丫鬟带着川哥儿往这边来。

  蝉月低声问,“于妈妈呢?”

  小丫鬟:“去茅房了。”

  蝉月:“你怎么带着川哥儿来这里了?”

  小丫鬟连忙摆手解释:“是川哥儿要来的。”

  她是于妈妈手底下的小丫鬟,还来这里给少夫人送过口信,蝉月一下子想起来了,“上回是你来说少夫人的生母病了吧?”

  小丫鬟连忙点头,“是我。”

  然后才道:“川哥儿玩了一会熟悉了这里。他对新鲜的东西都很好奇,便一直想往这边来看看。”

  这回换蝉月犹豫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带川哥儿进去。她挡住门口,只露出川哥儿往里面张望的好奇懵懂的一张脸,然后回头看向少夫人,只见她淡漠的扫过川哥儿的脸,又低下头去跟茗妈妈的女儿说话。

  蝉月就知道要做什么了。她笑着道:“川哥儿是不是饿了?我带他去吃糕饼吧?那是新鲜花朵榨汁做出来的,是个新鲜东西。”

第23章 和光而不污(23)

  刕鹤春是晚间回来才知道川哥儿被送回来了。他心里颇为后悔,觉得自己对母亲确实说得过了些。他先去赵氏那边道歉,两人母子情深了一个时辰才回苍云阁。

  赵氏喜滋滋的对赵妈妈道:“还是你有办法。”

  赵妈妈也乐见其成:“您看,大少爷到底是顾念您的,您一服软,示弱,他就孝心上过不去了。”

  “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啊。”

  但想来母子跟母子也有不同,等刕鹤春发现折绾还在只顾着算账根本没有管川哥儿的时候,便有些不是滋味——到底不是亲母子。不过也不怪折绾,她跟川哥儿并不熟悉,自己年岁也不大。

  再给她一些时间吧。他宽宏大量的想。

  他肃着脸进门,于妈妈就抱着川哥儿站起来,“大少爷。”

  她今日一下午都带着川哥儿在折绾这里,就是为了等大少爷回来看见川哥儿。父子之间亲近一些才是正理。但大少爷忙,一天只去一次山海院,很少亲近川哥儿。

  刕鹤春先是抱了抱儿子,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川哥儿努力绷着脸认真道:“认了一个字,在花园里面踢毽子。”

  刕鹤春点头,“很好,不仅要认字,也要多动动。”

  他示意于妈妈将人抱走。

  屋子里面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折绾这才放下账本,轻声问:“怎么了?”

  刕鹤春却不说话,只觉得她这副脾气折磨人——她如此轻声细语,似乎之前摔东西的不是她一样。他还记得她的不可理喻,她却已经不当回事了。

  怎么是这个狗脾气?好在他是个男人,不跟她计较。

  他坐下来,肃着脸,“我跟母亲说了川哥儿的事情,她便将川哥儿送回来了……你好好养。”

  折绾:“好。”

  她并没有拒绝。但她答应得太快,又让刕鹤春有些恼火,他指出她的怠慢,“你瞧你刚才,川哥儿被个婆子带在一边玩,你也不搭理他。”

  折绾笑着道:“有于妈妈在,出不了出错的。”

  刕鹤春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她一脸温和,他就会觉得她在嬉皮笑脸了,他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婆子,你也该亲近亲近川哥儿,哪里能只顾自己看账本。”

  折绾却知道怎么治他,带着微微责备的语气问:“你也是他的生父,你怎么不亲近?”

  她戳中他的痛处,“我听人说,你并不经常去看川哥儿。”

  刕鹤春又被气到了,“我要上朝,公务缠身,常日在外,哪里能一直在家里陪他?”

  折绾一脸狐疑:“玉阁老不比你忙?我听闻他下朝回家还经常陪孙子去钓鱼。”

  刕鹤春气得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又停下,冷冷道:“我没有跟母亲说你置办铺子的事情。”

  但等走出门才发现自己原本是要跟折绾说说让她专心养川哥儿的事情。结果却被她将了一军。她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

  屋子里,素膳也在问,“大少爷怎么好像憋屈着走的?”

  折绾笑着道:“没事的,他过阵子又会自己想通了。”

  如今看来,刕鹤春这点其实很好,他不会跟她“计较”。不管是看不起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他都觉得自己跟她计较是多余的。但最初那几年里,她却为他这种性格惶恐多时。

  他言词和神色都不懂得遮掩,总是将她的不好摆在明面上,责备和轻视的话语脱口而出,总是让她羞愧和慌乱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但他过几天就会变得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即便后来她大着胆子反驳他,他也会说:“难道你没有错处吗?”

  折绾今天这招就是学的他。

  但是她也没有说错他。他确实对川哥儿并不亲近。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觉得这个孩子害死了长姐。长姐是难产而亡的,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后面是真忙,他上了朝堂,是个新人,为了稳住地位很是费功夫。再后来,便是时不时去外地巡查,偶尔回来也是常日在外。折绾跟他最初那几年其实也不熟悉,何况是川哥儿了。

  等到了后面,川哥儿渐渐长大了,很是濡慕父亲想要亲近的时候,刕鹤春却成了个严父。他的原话是:“他都被你们宠坏了!这么大的年岁,竟然还做不出一篇文章来。”

  川哥儿怕他怕得只要听见他的名字就抖,后来再大一些,就成了另外一个刕鹤春,寡言少语,冷冷清清。

  所以……折绾其实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哪里。刕鹤春骂他,她就去安慰,他害怕刕鹤春质问他读书的事情,她就用尽了办法引着他去大胆一些,陪着他读,一遍又一遍的练。

  她最后都会背那些书了。

  她操心他的大大小小事情,一点一点的将他养大,温和细语的养着,希望他能长成一个温和如玉开朗俊俏的郎君。

  不要像她,但可以像长姐。

  但他却像刕鹤春。

  折绾唏嘘起来,“既然我养不好,那就让他养。”

  既然川哥儿最终还是不喜欢她,不愿意亲近她,那就不亲近好了。

  她这辈子想要弥补的遗憾里面,并不包括把他养成如同长姐那般的人,并不包括把他养得同自己亲近。

  所以第二天给赵氏请安回来,于妈妈等几个婆子抱着川哥儿过来的时候她就笑着道:“放到榻上去,上面铺了棉絮,里里外外好几层,摔着了也不怕。”

  又对于妈妈道:“你今日把榻上的边边角角都包一包,免得到时候川哥儿磕着了。”

  然后跟茗妈妈到一边道:“你叫人备好马车,我今日还要去宋家一趟。”

  茗妈妈知晓她是为了跟宋家大少夫人谈铺子的事情,赶紧点头,“是,奴婢马上去。”

  于妈妈就冷眼瞧着她“关心”了几句之后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而后直接出了门。

  她这一出门,三少夫人宋玥娘差点又气得摔了锅碗瓢盆。宋妈妈好声好气的劝,“奴婢这回打听了,是咱们家大少夫人写了拜贴请她去的,说不得是有事情。”

  宋玥娘哭道:“大嫂嫂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她们才认识多久啊!”

  宋妈妈:“要不,您写信回去问问?”

  宋玥娘赌气,“不问!她跟折绾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我才不问呢。”

  宋妈妈:“那你问问小折氏?”

  宋玥娘:“我问她?她配吗?”

  宋妈妈:“那让国公夫人去问?”

  宋玥娘还是不依:“我都不想去母亲说了,我嫌丢人,我娘家嫂嫂跟她好,那我算什么?”

  宋妈妈头都大了,“那老奴去打听打听。”

  但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来,回来啧啧称奇,“还别说,她才嫁进来多久啊,竟然把苍云阁管得跟铁通一般,那几个丫鬟竟然一个字都不肯漏出来。”

  ……

  宋府里,玉岫正拉着折绾介绍给自己的手帕交,“这是勋国公夫人,姓孙,小名三娘,也是丹阳人,我们自小一块长大,很是要好。这回你买的铺子就有两家是她的。她跟我同岁,阿绾,你叫她孙姐姐就好。”

  折绾看见勋国公夫人的时候还愣了愣,不由得想起她家几年后抄家的场景。但此时郧国公府还势如中天,英国公府是比不上的。

  她心绪复杂的感激这位国公夫人给她这么好的铺子,然后就发现她虽然在笑着说话,但眉眼间里却带着些郁郁之色,精神很是不济。

  玉岫就拉着折绾去一边说话,“三娘也是继室,十八岁从丹阳嫁到京都,如今已经二十八岁。”

  折绾记得勋国公已经四十多岁了。

  玉岫道:“她自小性子就喜欢伤春悲秋,娇花一般,勋国公这个人却是个大老粗,她过得不是很快活。”

  折绾诧异看向她,玉岫就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