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57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哦?外头下雪了?下了多久了?”皇帝好似才听见这一句, 迷蒙着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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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禀皇上,雪下了快一个时辰了。”

  “我依稀听见,仿佛是外头院里有人?”

  陈虎心下一松,应了一声:“哎,是四殿下在外头候着呢。”

  他不曾说英王是在请罪,皇帝便乐得不去提方才的事,只命陈虎带了英王进来,陈虎应下,又道:“殿下身上带着寒气,得在外间暖一暖再进来,别再把那寒气带了过来,凉着皇上了。”

  皇帝也不去揭穿这里头的事,由着陈虎去外间替英王操持。

  隔着帘子,依稀听见“姜汤”“火盆”这样的字样,皇帝收回心神,将待会要和四儿子说的话,在心里再理一理。

  原本,皇帝说话是可以随心所欲的,然而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到江山社稷,由不得皇帝不重视。

  也不过是片刻时间,英王就收拾妥当,进得屋来。他面色已然泛红,嘴唇也有了血色,然而抱拳作揖的手指尖还是青白色,显出他方才的境地来。

  皇帝将四儿子上下打量一圈,见这儿子眼圈青黑,知道这些日子也熬得狠了,虽不说与下头两个幼弟一样纯孝,却也可说是做了许多事的,比那指手画脚的老大和趁机结交内宦的老七好得多了。

  “玄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英王听见父亲唤自己名字,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了皇帝。

  当着外头朝臣,皇帝便唤儿子们封号,当着宫内的太监宫女们,皇帝只喊他们的排名,英王平日只听得皇帝喊一声“老四”,已许久不曾听见父亲唤自己名字了。

  不过是一瞬,英王就收拾了心情,垂下眼帘去:“服侍自己父皇,天经地义,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玄泽,这话听着顺耳,却当真是你心里所想么?”皇帝不知为什么,问出这一句来,忽地又自嘲地笑一笑,“罢了,便是家中有七八亩田的升斗小民,尚且有几个儿子为了争田打架,更何况皇家。”

  皇帝此话,分明透出“天家无情”这四个字,英王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向父亲,他心里隐约知道,父亲对着自己,只怕是在交代后事了。

  “你这孩子,做事钉是钉铆是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是你太急躁太冲动了……”皇帝说到此处,好像有些吃力,停下来用力喘了几口气。

  英王稍一愣怔,想端一杯茶水送上,墙角的小太监机灵,早已将茶水放在了英王手里。

  小太监一边后退,一边悄悄觑一眼这位四皇子,却在心下嘀咕,急躁冲动的,难道不是大皇子么,四皇子的性子,分明是狠厉多疑。

  皇帝喝了一口水,话头转开去:“玄泽啊,你待下头人是严厉有余,宽厚不足,你手下原先有几个办事的,什么袁有诚,还有什么狄玖,另外的名字我也不记得许多了,他们不过是立功心切,你便贬他们去了苦寒之地,若是我也像你这样,朝中还能有大臣留下吗?”

  英王听见父亲改了自称,知道这是父子两个掏心窝子的话,平日里听着是逆耳之言的,此时却是难得的良言,他双眼微湿,低低唤了一声“父皇”便哽咽了。

  皇帝不曾接话,又道:“父亲的时日不多啦,原想着多教你一些,现下瞧着是不成了。那徽州的事,父亲再替你拿一回主意。”

  英王心中所想的大事之中,正有这一件,听见皇帝要替自己处置,难免关切。抬起头来,却看见皇帝如炬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他心中微微打个冷战,原本要低头的,不知怎么,却持住了不曾垂下头去。

  皇帝微微一笑,自己转开了眼神:“当务之急,不是罚谁,也不是不罚谁,而是先得把徽州的事情办好,可是满朝文武,该派谁去做这件事呢?你心里有数吗?”

  见儿子似要开口,皇帝温声道:“范离能干,可是身受重伤,眼下是出不去的,荆保川稳重,却弹压不住徽州那帮人,旁的官儿,更怕搅进这摊浑水里啦。”

  英王不由得愣一愣,他进宫二十余日了,尚不曾听见外头的消息,竟不知范离受了重伤。

  此时也不及思索许多,听见皇帝说破,自己竟是无人可用,便虚心地低下头去:“儿子愚钝,请父皇赐教。”

  “秦家是兄弟两个在朝做官,老大如今是坐不稳徽州河道的位子了,老二听说还算是个好官,便打发他去任这徽州河道,他心中念着兄长,定会把这桩事情尽力做好的。除了他,再无旁人能办好徽州的事。自然了,若是那秦览办不好事,只管与秦翀一同治罪。这样一来,玄义、玄胤他们也不能抓着这事做文章了。”

  英王也不曾想到,此事还能如此解法,就连后招也一并考虑在里头了,这时不由得对父亲心服口服,真心实意说一句:“父皇高见,儿子万不能及。”

  皇帝轻轻点一点头,像是受了这句话,然后又道:“这副万斤重的担子不好挑,父亲挑了这么多年,真是累坏了,以后便是玄泽你来替我担起这副担子了……”

  这话一出,若是英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他也做不得皇子了,他听见自己得继大位,心里原该高兴的,可是看着父亲蜡黄的脸色,他却实在笑不起来,眼中垂泪,扑在皇帝床边哽咽着唤道:“父亲!父亲!”

  “你母妃走得早,父皇便叫你去了皇后身边,想着她自己有个太子,定不会亏待于你,唉,谁知皇后她……这些年下来,你只怕受了不少委屈。父皇这事办得到底对不对,也实在难说。”

  皇帝叹了口气,轻轻抚着英王的头顶,不知疲倦地说了下去:

  “你身边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是好的,慧容那孩子也贤淑贞静,我都是放心的,只是你们兄弟间……父皇只和你说一句,打虎亲兄弟,你可要牢牢记住了。这羊脂玉的手串,父皇赐给你,望你以后瞧在父皇的面子上,勿要太薄待你那几个兄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说着,自枕下摸出他平日常常把玩的那串珠子,交在了英王手里。

  “父亲!父亲!”英王哭得好似个四五岁的孩子,除了喊父亲,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帝瞧着英王的模样,知道这儿子终究还是真心孝顺的,心下熨帖不少,叹一句:“好啦,好生擦干眼泪出去吧,往后的路,你可得一个人走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回去吧,让父皇好好歇一歇。”

  听了此话,英王又哭了半晌,才勉强收住心神,将手串拢在自己手腕上,对皇帝磕了个头,双眼通红地走了出去。

  养怡居里此时都已知道了英王便是继任大位者,这时屏息敛神,恭恭敬敬送了英王出去。

  英王满脑子糊涂,一时想着皇帝的话,一时又想着徽州的事,出得宫门,便见荆保川领着车马候在边上,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跟前,迎着荆保川探寻的目光,淡淡地道了个“回家”。

  荆保川应了一声,道:“这会雪大,不便骑马,我已打发马匹回去了,请殿下上马车。”

  英王跃上马车,忽地想起什么,回身道:“外头天冷,你也进来暖和暖和。”

  荆保川应声上了马车,待马车动了起来,便探寻地道:“殿下,您留在宫中多时,我可真担心坏了。”

  英王心中一跳,险些就要说出实话来,然而还是忍住了,稍一点头,只道:“皇上问了我徽州的事。”说了这句,他心中没来由地想起一件事来,父皇的意思,大约是传位给自己,可是,怎么传?什么时候传?太子一干人等,能认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荆保川不曾留意英王的神色,听了徽州二字,立马应声道:“殿下,范离有险。”

  英王陡然收回心神:“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荆保川将范离在路上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事英王已听皇帝说过,便只点点头:“范离武功高强,身体壮得好似个小牛犊,眼下回来总该安稳了。”

  若是当真能安稳,那也不必特特拿出来说了。荆保川稳一稳心神,尽量放平语调:

  “范离回京,我起先把他安置在自己的住所,可是顺天府尹说京城有贼人,将我宅子所在的一片区域翻过来搜了一遍,还把药铺里的田七、没药等治伤的药材全部禁了,说是贼人要买,我瞧着不成,便回禀了府里,赵大管家做主安排在了英王府的别院,那里也是有药材的,可是顺天府又去搅得不堪,如今他正住在贺传菊的姑妈家,虽然稳当了些,可是没有伤药,只怕他身子难好啊!”

  英王的面色冷了许多:“他是奉我的钧旨下去办事,这些小人,竟敢与他过不去!”

  荆保川觑一眼英王的脸色,低声道:“顺天府尹是……”

  英王不曾答话,只摸了摸手上那串珠子。

  太子代皇帝监国,统领百官,若非是他出面,也指使不动顺天府尹。眼瞧着英王这个四弟是拿不下来了,他便要拿范离杀鸡儆猴。

  “你现在就去办,把范离带进府里来。”

  范离能进英王府去养伤,便是皇子们也不敢轻易去搅扰,荆保川知道范离性命无忧了,心里一喜,当即跳下马车,飞奔去办这事了。

  英王坐在马车上一颠一颠,很快有了睡意,他这些日子过得疲累,方才冻了一个时辰,又心绪大动了一场,疲倦得很,才要睡着,隔着马车便传来一道声音:“殿下,到了。”

  英王应了一声,在马车里坐着略醒了醒神,这才下得车来。

  进了王府,见门户守得森严,想来家中无事,于是也不往英王妃处去,只向青莲居走来。

  青莲居的花树上还扎着彩色绢花,英王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旁人只知逢迎他淡泊冷静的性子,只杨妃天真得像个孩子一般。

  想到此处,英王加快脚步踏进屋里,熟悉的淡淡馨香扑鼻而来,却不曾见到杨妃欢喜的面容,而是小丫头红儿惊呼一声:“殿下回来了!”

  英王的一颗心,此时才好似落在了最轻软的丝帕上,和蔼地对着红儿问一声:“你们娘娘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贪睡么?”

  红儿那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娘娘有了身子,胎气不稳,这些日子都在卧床保养呢。”

第88章

  英王急走几步赶到内室, 见杨侧妃安安生生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个绣绷,一边扎花,一边与碧水说笑。

  见他进屋, 杨侧妃放下绣绷嫣然一笑:“殿下回来了。”

  英王见了杨侧妃的脸色, 脚步倒慢了下来,到了跟前, 还用手指轻轻刮一刮杨侧妃的脸颊:“瞧着气色还不错。”

  杨侧妃听了这句话, 自然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她也不去提自己所受的委屈, 只笑盈盈地撒个娇:“姑母来过,我有娘家人在身边, 自然心安。”

  英王随意挥挥手,碧水立即领着小丫头们静静退下,杨侧妃看了看英王的神色, 也不问旁的, 只道:“殿下累了吧?还有,我送去的茯苓糕, 殿下可吃了?”

  “吃了,你日日都送, 我自然吃得上,只是你怎么只送这一样,也不换一换?起先十一弟他们还赞你呢, 吃到后头, 都嘀咕该换换口味,连我也有些吃怕了。”英王说到这里, 忍不住又抚一抚杨侧妃的脸颊,“做事总是这么粗枝大叶的。”

  杨侧妃微微一笑:“妾想着那东西补养人,放久了也不僵,且又容易得,所以才总做这个去的,这当口,若是折腾些什么八珍糕、九九羹的,岂不是太过招摇了?”

  英王点点头,道:“我的话只是说笑,你身子不稳,还这样替我操持,我心里高兴得很。你的话有道理,厨房里没个自己的人手,做事是不方便,这事我已知道了。”

  只这么一句,英王便许了杨侧妃厨房事情,杨侧妃也只当寻常,连谢也不曾说一个,只笑盈盈应了个“是”,便不说话了。

  英王良久不语,好半晌后,不经意似的吐出一句:“我瞧着,父皇大约是想把大位传给我。”

  杨侧妃不意这样的大事英王便随就告诉了自己,惊得坐了起来:“殿下此话可是当真?圣旨可发了?”

  英王将杨侧妃轻轻按回被子里:“应该是当真的,只不过父皇是私下与我说起,还不曾发明旨。”

  天子一言九鼎,皇帝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无可更改,杨侧妃也不想自家夫君一朝便成了储君,方才捏住了厨房的中馈,心里还欣喜的,此时全被这巨大的震惊给冲得没影了。

  她平日里也算口齿伶俐的,此刻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殿下要做皇上了。”

  这话傻里傻气的,却更得英王之心,他亲昵地点一点杨侧妃的额头,微笑着道:“我做了皇帝,你便是一人之下的皇贵妃,你可高兴?”

  杨侧妃也不曾说什么不在乎名分的虚话,只捉住英王的手,用力握住,道:“不论做什么,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才好。”她说着,将英王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殿下,你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旁人都一心想生儿子,这傻姑娘却问自己要男要女,英王的心中被一股暖流填满,微笑着道:“我自然是想要个男孩。”

  若是个男孩,杨侧妃的身份才更贵重些,许多事情,办起来也更容易些。杨侧妃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这时默默不语,将一肚子的话全压在心里。

  丈夫在外有个喜好美色的名声,就连王妃也以为夫君是个多情的,只她自己知道,这位尊贵无比的夫君,竟是个专情的种子,老天爷垂怜,是她自家得了这夫君的专宠。

  英王对杨侧妃甚是了解,见她双睫微微颤抖,便知道她有心事,于是便问:“慧容是有心事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侧妃原是想替姑母家的那位秦大伯求情的,此时见丈夫在要紧关头,却知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只是摇头道无事。

  英王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又提起一件事:“徽州的事,父皇已拿了主意,叫秦览去继任徽州河道,他素有官声,必能办好差事,他办好了便是功劳一件,到那时,我自然给他升官,你说好不好?”

  杨侧妃见夫君如此替自己娘家人着想,自然是无比感激,原来那些求情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想一想秦览那姑父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得当真办好了徽州的差事,那秦翀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听得这事皇帝已拿了主意,杨侧妃也不再求情,于是撒娇地摇一摇英王的胳膊:“殿下,到时候还调姑父回京来做官好不好?妾在京里连个娘家人也无,可该多孤单呐。”

  这等小事,英王自然无有不应,闻言一口应下,说完国事,又说家事:“怎么有孕了竟不知道?大夫可瞧了?怎么说的?”

  杨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垂下眼帘道:“王妃只说紧守门户,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我只请姑母来了一趟,尚未请过大夫。”

  这几句话,自有人细细解释给英王听,杨侧妃也不详说,只是满脸心有余悸的模样:“殿下瞧,若是没有娘家人在京中,妾还不知是什么模样呢。”

  英王紧紧握住爱妃的手,温声道:“我先派人进宫请御医来,这会我要去办些事,晚上陪你用膳,好不好?”

  杨侧妃也不去追问何事,温温柔柔应下,目送英王出去了,然后唤过碧水,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秦览正坐在家中,与杨氏对坐着看书。皇帝当众吐血,皇子们各自为阵,秦览在建章殿目睹了这些,如今也无甚心思往妾室通房屋里,倒不如往杨氏这里来,还能谈上一谈。

  杨氏安静听完,也不多嘴,只说句“一动不如一静”便无二话。秦览原本也不是想听内宅妇人给她拿主意,听了这话,心慢慢松了下来,更不想往外去了,随手拿本杨氏常看的杂记,闲闲地读了起来。

  碧水来时,便瞧见了这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