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64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听了这几句,秦芬倒是微微一震,原来范离竟真的听进了她的话,如今定下婚事,大约是皇帝的意思,过几年再议,只怕是范离的意思,晚个几年,他便有了功名在身,说起亲事来就光彩多了,依着皇帝,是想不到这许多的。

  那少年苍白的脸庞,忽然跳进了秦芬的脑海里。

  那日在潜邸的敞轩,只记得他面上血气不足,身上罕见地披着大毛斗篷,面目却是模糊不清的,这时回想起来,他明亮的眼神、倔强的面庞,还有脸颊上几道狰狞的伤痕,竟是纤毫毕现。

  想到那少年英武的面庞,秦芬的心忽然猛跳几下,她说话时,声音竟有些不自在:“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我知道,这门亲事是委屈你了。”杨氏截住了秦芬的话头,摇着头用力叹口气,“我原本想着,照着姜家的模样给你寻摸一个,哪怕是旁支子弟,只要是有出息的就好,谁知如今竟出了这个变故,咱们做什么打算都没用了。”

  如今杨氏待秦芬,是再没什么猜忌的,她自己亲生女儿的婚事已是顶顶好的了,因此替秦芬相看起来,并无一丝一毫的私心,这时说的话,也纯然是发自肺腑。

  秦芬自然看得出来,然而她此刻担心是不是亲事好坏,反复想着的只是一件事,范离他待自己,竟这样认真么?

  杨氏实是替秦芬惋惜的,在那些爱攀附的人眼里,范离是皇帝的铁杆心腹,以后必定大有前程,可是在好人家眼里,范家那潭水,其实那样好蹚的?谁肯拿亲生女儿出去讨这样的好?

  从前也有人家想与范离说亲,说的都是不得宠的庶女,由此可见,正经人家都是不愿卖女求荣的。范离自己又瞧不上那些庶女,这才拖到十八九岁。

  杨氏絮絮说得许多,一时说范家瞧在皇帝面上定不敢对秦芬如何,一时又说范离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往后秦芬的前程必定好,说了许多,连自己也没说服,只意兴阑珊地说一句:“皇帝都下旨了,咱们也没什么可争的了,五丫头,你回去好好想想,咱们总不能和皇上、娘娘作对。”

  秦芬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连告退都忘了,晃晃悠悠地出了上房,带着桃香便往外去了。

  杨氏也没计较秦芬的失礼,只叹口气,唤了紫晶进屋磨墨,自家提笔给徐姨娘去信。

  紫晶见杨氏当着自己面写信,显然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便乍着胆子问一句:“太太,究竟是什么事,您竟这样苦恼?”

  “五姑娘叫定给了范离大人。”杨氏简短一句,又嘱咐,“这事是娘娘私下和咱们说的,过几年才会真正定下,你勿要外传,当心惹了是非。”

  听了这话,紫晶心里也猛地一沉,她知道五姑娘是个厚道人,却被定给了范家,再想想六姑娘也是个好人,说的是方家,两位姑娘的婚事都不如意,偏生是三姑娘那样的竟定个家资富足的柯家,难道当真是好人没好报么?

  这头秦芬一路漫无目的地随意行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徐姨娘的小屋前。

  桃香早瞧见主子面色古怪,这时见秦芬竟走到此处,知道只怕主子心里揣了件为难的大事,于是便出言相问。

  秦芬与桃香的情谊自然是非比寻常,桃香当年还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时,就知道尽心尽力照顾秦芬,替她端茶送水、换帕子退热,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和姐妹也不差什么了。

  这时徐姨娘不在,秦芬满肚子话没处吐露,桃香问起,她又不便直说,只问一句:“你说,姨娘在徽州,过得好不好?”

  “姨娘不是时时来信的,信里说徽州山水好,然而如今年景不好,米面价贵,她为着节省,也吃些粗米杂面,展荷丝柳两个吃不得苦,早已自请离去了,嗯……这么看着,姨娘日子略苦些,心里应当是舒坦的。”

  “那老爷呢?”

  “老爷?老爷办差呗,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你说得也是,老爷办差,姨娘过日子。”秦芬点点头,好似回了些神,“走吧,咱们回去。”

  主子莫名其妙往姨娘屋里走了一趟,问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又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当真是太古怪了。

  桃香心里纳闷极了,可是又知道主子是个有成算的,她打定主意不说的话,谁也问不出,于是按下心里的疑惑,跟着回去了。

第97章

  那日在上房, 杨氏说了范离的事,后头便再没提过。

  秦芬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然而杨氏又吩咐她和秦贞娘一道管家,还特意嘱咐秦贞娘要放手给妹妹云云。

  秦贞娘不曾想那许多, 她只当三、六两个要出门了, 亲娘是想将五丫头好好教养一番,留待以后说门好亲, 于是日日带着秦芬理家, 姐妹两个在下人间倒愈发有威严了。

  秦芬并不曾因此自得, 还和从前一样,得闲了领着两个弟弟玩耍, 再去秦珮屋里看一回秦珮边收拾东西边头疼,最后才是帮着秦贞娘管些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人们嘴上不说, 心里倒都觉得五姑娘是个极有分寸的。

  其实,这倒不是秦芬善于装腔作势,而是她生来便有些懒散, 从前那许多算计是为了过好日子, 如今日子已经不错了,她何必还和秦贞娘抢着表现呢。

  这日秦贞娘和秦芬姐妹两个正坐着说话, 外头忽然有小丫鬟通禀一声“腊梅来了”,话音刚落, 腊梅已领着个小丫头到了屋里。

  秦贞娘忙着对账簿,头也不抬:“什么事?”

  秦芬看一眼下头站着的那眼生的小丫头,瞧衣裳打扮全不是秦府的样子, 便轻轻咳了一声, 秦贞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芬,顺着秦芬的视线向下看去, 不过一瞬就回过神来:“你是……姜家的人?是你们姑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说得极有分寸,既没急着讨好婆婆,也没忙着拉拢夫君,那小丫头心里敬服极了,恭恭敬敬地行个礼:“给四姑娘请安,回禀四姑娘,奴婢是家里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叫做庆儿,奉我们姑娘的命,来给您送东西。”

  她说着,高高举起手里的一卷东西来:“这是我们少爷整理的夫子讲义,二姑娘想着府上的三少爷也要春闱,便给三少爷送来。”

  姜少爷整理的讲义,若想送给秦恒,自送去便罢了,何必经由姜家姑娘往杨氏和秦贞娘这里过一道,秦芬稍一思索便知道了,这是姜少爷在向秦贞娘示好呢。

  她偷眼看看秦贞娘,这素来自持的姑娘,面上也飞起淡淡红晕,说话倒还与平日一样:“既是如此,腊梅领着她去找月琴就是。”

  待腊梅和庆儿出去,秦芬便打趣秦贞娘:“四姐,那丫头是头一次见,你怎么就认出是姜家的了?”

  秦贞娘横她一眼:“这丫头我没见过,从前难道不曾见过姜家的其他丫头?”

  秦芬笑一笑,又道:“这姜少爷可真是个妙人,既知道讨好丈母娘,又知道讨好未婚妻,哎呀呀,有这样的伶俐,只怕要胜过三姐夫许多啦。”

  秦贞娘凶巴巴地瞪秦芬一眼,从碟子里随手拣个酥果塞过来:“嘴巴闲了就吃东西堵上,话真多。”

  秦芬见到的秦贞娘,小时候是有些蛮横无理,长大了又是温柔可亲,何时这么手足无措的,她愈发想逗一逗,接了那酥果,眼珠一转又说一句:

  “四姐放心,那个庆儿是腊梅带着来的,这事是在太太面前过了明路的,一点错处也挑不着。哎呀,要我说,四姐夫可真是又聪明又体贴,办事还靠谱,这夫婿可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哟。”

  秦贞娘终于忍无可忍,将账本重重搁在桌上,面红过耳地站起身来,一个转身就走了。

  只是秦芬眼尖,在秦贞娘转身前瞧见了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她不由得忍俊。又生怕秦贞娘当真恼了,赶紧伸手掩口,将笑声憋了回去。

  闷声笑了片刻,秦芬心里忽地想起一件事,也不知秦恒接了那讲义,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这孩子如今可还是爱犯倔的年纪呢,若是和上房起了隔阂,这可就不美了。

  上房里杨氏也是满脸笑意,一小部分是为着姜少爷对自己女儿的态度,更多的是因为收到了秦览的来信。

  信上并没写多少字,要紧的只一句,皇上隆恩,幸不辱命。

  这意思,便是差事办得不错了。

  后头又有一句家常,兄在大理寺,烦妻代为打点。

  秦览往徽州上任时,因着皇帝说了“以观后效”四个字,秦翀当时便从大理寺的牢里提了出来,单住在衙门后头的一间小屋里。

  从前为着不招人口舌,杨氏连打听都不敢打听。

  大嫂许氏来了许多封信,字字如泣如诉,杨氏看得心里也难受,可是没得丈夫一句实在话,她也不敢应声,只是来回地打太极。

  如今秦览有话捎来,杨氏自然要代为打点。

  于是唤过紫晶来,吩咐道:“收拾几身老爷的衣裳送去大理寺,不必十分华贵的,家常即刻。再叫几坛子好酒送去。”

  紫晶知道这是给大老爷送的,点头应下,不解地问一句:“大老爷如今还被看守着,能让喝酒吗?”

  杨氏微微一笑:“酒是打点那些官差的,你送些金银物件,难免哪日就被抓个小辫子,送几坛好酒,喝了便没了。没这几坛酒啊,那衣裳也到不了大老爷手里。”

  紫晶恍然大悟,自下去不提。

  春闱的日子渐渐近了,秦贞娘命人每日给秦恒送一道菜补养,不是鸭子汤,就是八宝葫芦鸭,再不然就是炒鸭杂,总离不了鸭子。

  秦芬连着几日都听见秦贞娘吩咐这事,不由得笑:“四姐也太实心眼了,照这么吃下去,三哥便是再爱吃鸭子也要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贞娘如今当真有了些当家主母的气派,日日手不释卷,旁人的卷是书卷,她却是账本,听见秦芬打趣,她抬起头来佯作发怒地瞪一眼秦芬:“小丫头懂什么!”

  “我却当真不懂了,还请四姐教我。”秦芬也作个请教的样子,上去亲昵地摇一摇秦贞娘,轻轻替她捶两下背。

  秦贞娘受用地眯起眼睛:“好,力道再重些。”她也不过由着秦芬捶了十来下就不要了,摆摆手叫秦芬坐在自己面前,又拿起了账本:

  “你三哥这人自来不肯多事,小丫头泡的茶烫了,他放放再喝,小子们给他磨的墨淡了,他自己再动手磨几下,前几日竟破天荒使人来我这里,说要厨房做一只盐水鸭子吃,这还是十几年来,他头一次开口要东西。”

  “哦,我懂了,三哥要的是鸭子,所以四姐这些天换着花样地给他送鸭子吃。”

  “是啊,这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

  不容易在哪里,秦贞娘不曾明说,也不必明说。

  夹在金姨娘这个生母和杨氏这个嫡母之间,已是不容易了,生母嫡母又还是有深仇大恨的,秦恒除了埋头读书,也实在是没什么自处的法子了。

  他从前是讲礼数,却总透着一股客气疏离,凡要个什么,不是将就着过去,就是往外头买些寻常东西对付,百样事体只省事两个字便罢。

  前次姜少爷的讲义送了去,秦芬还担心那位倔强的三哥心里起个芥蒂呢,谁知后头竟知道开口向秦贞娘要东西了。

  如今开口要了一回东西,兄弟姐妹间竟好似亲近了不少。

  忽忽数日,已是四月初六。

  当年杨舅老爷赶考,杨氏是亲眼见过那阵仗的,早派人往贡院跑了好几趟,事先把路线摸得熟透,又使人告诉了秦恒这事,好叫他放心读书。

  秦恒这日起个大早,天不曾亮就往杨氏的院子来了,守门的丫头见了,惊呼一声,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拍门,秦恒却伸手拦了,自己走到杨氏屋子前,跪下磕了头,又静悄悄走了。

  杨氏也替秦恒悬着心,这一夜不曾睡踏实,听见屋外有动静,早被吵醒了,她侧耳一听便猜到是怎么回事,抱着个软枕,轻轻道一声,“这孩子倘若是我亲生的,可该多好。”

  如今在屋里服侍的,除开紫晶,还有一个青萍的妹妹红菱,这日恰好轮到她值夜。

  听见杨氏醒了,红菱早已坐起身来等着服侍。因着初来乍到,她还摸不透杨氏性子,杨氏说的话她也不敢搭腔,轻轻劝一句:“太太,还早呢,再补会觉吧。”

  杨氏“嗯”了一声,不曾动作,只借着昏暗的天光去看红菱的脸庞。

  青萍生得已经很好了,红菱却还更美几分,杨氏从前看过红菱便道容貌太好,怕招了秦览的眼,只把她放在下头由冯妈妈教导,如今秦览不在家,杨氏便把她提了上来。

  她拉拔红菱上来,原本也不是看她样貌好,只是听冯妈妈说红菱乖顺灵巧,勤劳老实,是个体面的孩子,叫到跟前一看,才发觉这孩子生得太好了些,比她记忆里的模样,还更美。

  该把红菱给哪个女儿,杨氏却还没想好。

  红菱的样貌太好,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块什么料子,哪怕红菱自己没这想法,却也禁不住男人眼馋。

  若说是为着添堵,那便该给秦淑,她出嫁在即,娘家给几个陪嫁丫鬟也是理所应当。可是杨氏自来不曾做过这么坑人的事,秦淑那丫头的好赖不提,红菱却是个好女孩,不可轻易糟蹋了。这念头不过是在脑子里晃一晃就跳过去了。

  若说是为了助力,给下头哪个丫头都叫人为难,论样貌,便是六丫头还略逊了红菱一筹,更不必说贞娘和五丫头。贞娘是亲生的不论,若是给了五丫头,她还当自己是成心的呢。

  杨氏在床上躺着不动,心里转了许多主意。

  姜家是不许纳妾的,红菱给了贞娘,便是个寻常丫鬟,往后也能有个好前程。可是寻常丫鬟,要多少没有,何必是红菱。

  若是给五丫头,更是不成,五丫头生得只是清秀可人,比红菱逊色一些,那位范大人不知内里是何人物,然而依照常理揣度,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红菱若跟了五丫头,只怕是有弊无益。

  再想想方家的秋蕴,只怕那三公子是个多情的,六丫头哪怕是个天仙,也架不住男人朝秦暮楚,这么看来,红菱该给了六丫头才是。

  只可惜,六丫头却不是自己亲生的,只怕红菱一给出去,母女间的情分就淡了。哪怕将来六丫头能明白自己苦心,前头起了龃龉也难消的。

  难道要把这丫头留在上房?

  杨氏转身向外,愣怔地看着红菱的后脑勺,如今秦览于女色上头倒不似从前热心了,然而红菱生得这般好,难保他不动心。

  辗转多时,杨氏还是没个定论,干脆一掀被子:“起床吧,去替三少爷拜拜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