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第301章

作者:木兰竹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薛举收回视线,继续对李渊拱手:“冠军侯并未谋反,所以才能镇得住陇右。陇右边军对冠军侯忠心耿耿,是因为敬佩冠军侯和李大夫千里救驾,精忠报国,乃世上一等一的大英雄。”

  李建成又看向李渊。

  李渊眉头紧锁,但没有生气。

  他看得出来,薛举的怨气很重。这件事李世民之前的来信中提起过。

  二郎和三郎能短时间内掌控陇右,就是有大隋忠臣良将这个身份。虽然他们吸引的人中有不在乎大隋,只忠于两人的投机者,但两人毕竟过于年少,这样的人不会多,且大多先投向自己,再前往二郎、三郎处。

  谁都知道若将来唐国公府能成事,自己肯定是皇帝。就算他们想要在未来的储君身上下注,也得先在自己面前混个眼熟。

  所以李渊和李世民在信中已经商议好,等杨广死后,李渊再以“勤王”“清君侧”的名义起兵。

  他们先合流攻占西京,把陇右、关中、山西连成一片,到时局势已定,就算他们身边曾经有忠于大隋的人,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大势。

  起兵不宜迟也不宜早。李世民与西突厥的敦煌之战还未结束,他也还未扫清山西匪患。他们都需要先巩固根据地后,再起兵争夺天下。

  可惜大郎太过心急,居然放出了自己谋反的消息,逼得自己伤势未痊愈,根据地还未稳固,就不得不仓促起兵。而二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李渊心中叹息。

  薛举虽然表情难掩不满,还是英勇杀敌,替李渊把刘武周击退,夺回了太原郡北边不少县城。

  庆功宴时,李渊授意好朋友裴寂灌醉薛举,打探陇右的真实情况。

  不是李渊信不过李世民,他只是信不过薛举。

  薛举喝醉之后,抱着酒坛子号啕大哭。

  “将军与我们同吃同住,我们玄甲军亲如兄弟,却在自相攻伐中损失过半!”

  “他们都不相信将军是反贼!我们也不相信将军是反贼!我们为了救驾孤军深入草原烧了牙帐!擒获了突厥可汗!将军对大隋一片赤诚,怎么会是反贼!”

  “军师病得都走不了路,还坐着轮椅北上救驾!他只带了一百多人也北上救驾!我们怎么会是反贼!”

  “有的人质问将军,有的人支持将军,乱了,都乱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薛举哭着哭着,抱着酒坛子醉死过去。

  裴寂让医师把薛举抬回屋中,捋着胡须长吁短叹。

  李渊从屋外走出,也长吁短叹。

  裴寂皱眉道:“看来陇右局势很艰巨。是不是该让李二郎放弃陇右,与我们合力突破现在的局面?”

  李渊道:“他们在陇右经营了那么久,如果离开陇右就前功尽弃,甚至连兵卒都不一定带得走。”

  裴寂叹息道:“他们打出‘只打突厥’的旗号,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陛下啊陛下,之前我催你准备起兵的时候你总是不同意,怎么在不该起兵又任由李大郎胡来?”

  裴寂是一直劝说李渊早日起兵。但这早日起兵不是脑袋一拍就起兵,而是早日“准备”起兵,是“准备”啊!

  他劝李渊排除太原不愿意跟随他们的异己,假借剿匪和抵御突厥的名义多征兵,送信给亲朋好友让他们找借口来太原汇合,并联系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做好起兵的准备。

  李世民和李玄霸手中的兵力和太原差不多,他们是唐国公一半的力量。李渊仓促起兵,就等于让分开的两支军队,一支冒进,一支完全没有得到命令。就算裴寂不知兵,也明白仗绝对不能这么打。

  李渊愁眉紧锁:“我不是纵容他,我只是在养伤。我养伤时大事小事都交给大郎……唉,如果二郎在我身边,我何至于如此。大郎还是缺少磨砺,才会被郑家说动。”

  裴寂道:“说到大郎,这件事陛下也要好好考虑。这储君的位置,你真的要给大郎吗?虽然大郎是嫡长,但争夺天下肯定是二郎出力最多,他的声望绝对是大郎压不下的。”

  李渊道:“我已经想好了。嫡长继承不能改,否则将来皇位继承必起争端。天下这么大,我给二郎实封,让他成为诸侯。前后周一共八百年,前后汉不过四百年,且汉也有分封诸王。大郎居中,二郎三郎五郎拱卫中央,大唐才长久。”

  裴寂:“……分封诸侯?!”

  李渊点头。

  裴寂思索之后,不确定道:“好像也行。”

  但他不确定李二郎当了这个诸侯,会不会在挚友李渊死掉后起兵谋反。

  裴寂相信李渊也绝对思考了这件事,但以他对李渊的了解,挚友肯定是知道兄弟阋墙的事难以更改,所以只是想把这件事延后,延到他看不到的那一日爆发,这样他就不用为这件事伤心了。

  李渊一片慈父之心,虽然意在逃避,裴寂也不好再戳李渊的痛处。

  裴寂道:“李二郎现在肯定很艰难。他不能为你提供太多帮助,也不能公开反隋,你不要责怪他。”

  李渊苦笑:“我怎么会责怪他们?我还担心他们责怪我。”

  裴寂道:“你带伤起兵,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们的来信都是心疼担忧你,怎么会责怪你。”

  他们只会越发憎恨李建成。裴寂在心里补充。

  李建成在拉拢讨好裴寂。

  郑家留了些族人在荥阳守着房屋田产,嫡系基本都逃到了太原。

  瓦岗寨贼帅有大志向,只让豪强交税,没有夺走他们的家产,所以郑家不需要全部撤走。

  嫡系带来了许多财物,这些财物都用于李建成在李渊麾下拓展势力。

  裴寂不知道李渊是因为慈父之心还是为帝之道,总之为了让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势力达成平衡,李渊默许了这件事。

  裴寂是李渊的挚友和心腹,李建成自然也赠送给裴寂大笔钱财。

  裴寂收了钱财让李建成安心,但心里对李建成还是很有怨言。

  天下还未定就开始争权夺利扯后腿,李建成的格局实在不堪为君。

  其实李建成“嫡长”的身份在李渊成为皇帝之后,并不能给李世民造成太大的压制。成为皇帝之后,虽说会立嫡长,若太子无能也可以立贤,反正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但李世民麾下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甚至比现在的唐国公李渊还强大。

  裴寂知道,这才是李渊绝对不会让李世民成为太子的原因。

  李渊说试探薛举是不相信薛举,但裴寂太了解李渊了。李渊即使能理解李二郎的处境,但他真的没有忌惮李二郎吗?

  裴寂毕竟还是站在李渊这边的,所以他心中叹息也只是叹息而已。

  他不会站在李建成这边,也不会投向李世民,顶多两不相帮,等结局尘埃落定时再站位。

  医师给喝醉了的薛举扎了几针,又熬了醒酒药,艰难地给薛举灌了下去,才吩咐仆从照顾好薛举,自己离开。

  当屋内空无一人时,薛举睁开了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怪不得主公和军师警惕唐国公,唐国公对主公和军师真的完全不慈。

  薛举的耳力极佳,李渊和裴寂以为他喝醉了,没有压低声音。他都听到了。

  李渊和裴寂还是在乎主公的,知道主公有多厉害。

  但他们的谈话中,没有出现李五郎君就罢了,居然连军师也未曾提起。

  薛举知道应该不是李渊完全忘记了这个儿子,而是李渊和裴寂都仍旧轻视病弱的军师。

  魏晋之后,“军师”的职位被世家占据,几乎不能再发挥出任何用处,所以“谋主”的作用也就减弱了。

  现在说起李密是杨玄感谋主,但李密本身也是将领。所以出谋划策者本身也是猛将,才是真正的“高端谋士”。

  大隋继承自北朝,北朝的勋贵是胡汉混杂,他们更重视武力。如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对将领指手画脚,只会被鄙夷。

  薛举原本也是这样,只认为李世民身边的“谋主”“军师”顶多是个管后勤的,其在外的声望大多是蹭李世民的。

  现在他当然已经反省多次。

  军师确实不能打,但他练兵领兵都完全没问题。

  看看雁门郡那一仗有多华丽。主公见人就吹嘘,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但在李渊和他的下属眼中,大概和他以前一样,对军师多有偏见。

  薛举想起军师的嘱托,不屑的神情变成了讥讽。

  怪不得军师让自己不要提及他,尽可能减弱他的存在感。哪怕把李五郎君抬出来,也不要说他的事。如果唐国公府有人问起来,薛举就说自己是常在前线的猛将,与军师不熟悉。

  薛举对李玄霸可熟悉了。李玄霸可是一直随军,负责殿后大军的。

  “他们肯定会忌惮和防备主公,但他们不会防备军师。仅凭这一点,他们就注定失败。”

  薛举伸了个懒腰,这次舒舒服服真的睡了。

  薛举在太原待了几日,正准备离开时,洛阳专门派了使臣来太原见李渊,削了李渊的爵位。

  薛举混在李渊的将领中,看着李渊面沉如水,李建成暴跳如雷,差点笑出来。

  小皇帝怎么会突然想起给主君、军师封郡王?这一看就是军师的手笔。

  薛举很聪明,见微知著,与李玄霸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已经完全了解了李玄霸的风格。

  主公做事都是堂堂正正,就算是阴谋也显得正大光明(李玄霸:明明是粗暴,以力破之。)。但军师就阴得很,有时候还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只要对方损失的比自己多,就是自己赢了,完全不在乎什么贵族的脸面。

  这一手很明显是军师的作风。就算封王不成功,大隋朝廷肯定也会因为这件事想起来,还没把李渊的爵位给削了呢。

  两军交战,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会斩来使,并不给对方面子。但李渊毕竟是大隋勋贵,他麾下也有许多大隋勋贵,所以再生气也只能给了洛阳来使面子,把使者驱赶出了太原城。

  裴寂安抚道:“陛下已经称帝,还在乎什么唐国公的爵位?隋朝傀儡皇帝只是想要离间陛下和李二郎,陛下可千万别上当。”

  李渊展颜一笑:“我是装出来的。我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哈哈哈哈,这下二郎的困境解决了!陇右必不会丢!”

  裴寂一愣,然后笑道:“陛下是故意让洛阳那边以为离间成功?”

  李渊挑眉:“那是当然。现在隋帝仅能据守洛阳一城。洛阳一破,西京必降。他以为他一道封郡王的旨意,就能让二郎为他打天下?就是给二郎封王,二郎也不屑!”

  裴寂道:“这倒是,是我多虑了。”

  李渊激动地攥紧拳头原地转了几圈,兴奋得脸色发红,自起兵后第一次如此快意:“只要陇右困局一解,二郎就能腾出手攻下西京。我待杨玄感和隋帝两败俱伤时南下攻占洛阳。天下尽入我手!”

  裴寂拱手作揖:“臣就提前恭喜陛下了!”

  李渊扶起裴寂,畅快大笑不已。

  后院之中,万氏先唉声叹气,叹着叹着不由笑出声,然后又捂嘴叹气。

  窦慧明放下手中绣活,无奈道:“你究竟是叹气还是开心?”

  万氏捂着嘴道:“大隋都亡了,二郎三郎还不忘给祈健在大隋要个国公,我能不开心吗?只是我担心郎君厌恶祈健。”

  窦慧明道:“郎君不会在意这件事。他反而会高兴隋帝的昏招,能让二郎三郎迅速稳定因他仓促起兵而生乱的陇右。倒是大郎……唉。”

  万氏放下手,嘴角下撇。

  窦慧明忙道:“你别生气,我不提了。”

  万氏严肃道:“夫人,恕我话难听,大郎连一直溺爱他的郎君都不在乎,逼着养伤的郎君仓促起兵,他肯定更不在乎你。”

  窦慧明道:“我知道。我已经认命,只是感到悲哀。大郎没想过自己打天下,他既要让郎君和二郎、三郎、五郎为他打天下,又不善意对待郎君和二郎、三郎、五郎。真是无药可救。”

  万氏嘀咕:“早就无药可救。”

  窦慧明道:“我更悲哀的是郎君。郎君迟迟不定储君之位,显然不是想给二郎封太子,而是给二郎一个虚无的希望,让二郎以为自己能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