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第57章

作者:姽婳娘 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马永成颤颤巍巍开口道:“诸位庶吉士,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其下不知是谁来了一句:“文死谏,武死战。即便万岁欲立毙臣等于笞杖之下,我等也要直言相告。”

  马永成又道:“难不成你们还想以死相逼不成?”

  谢丕道:“我等冒犯天威,非是有不敬之心。只是圣上既然垂询,臣等自当如实禀奏,不敢有一句虚言。还望万岁听臣一言,勿要铸下大错,才悔之晚矣。”

  这高高在上的口气,好像全天下就他们几个聪明人,朕就是个傻子,只会被几个太监的花言巧语蒙蔽。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朕最悔之事,莫过于礼待你们这些蠢材,还纵容你们胡言乱语至此。来人,拖下去,让他们都滚出翰林院。不,滚出京城。”

  这下所有人都面无人色,这些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满肚子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又被朱厚照刻意摆出的和善面具迷惑,完全忘了,这可是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天王老子。

  这下,站着的人也立不住了,开始纷纷求情。朱厚照看到他们没有出息的样子,就心疼自己为安排这一场秋游所耗的时间金钱,还不如去多造两杆枪呢,至少还能杀几个敌人,听个响。他愈发不耐:“再有求情者,一并治罪。”

  锦衣卫大步流星地进来,像拎小鸡似得把或视死如归,或畏惧惶恐的庶吉士们拖起来。谢丕脑海中一片空白,十年寒窗苦读,就这么结束了?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可立刻又被打压下去,他做得是对的,他说得都是实话,他为道义牺牲,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既然如此,又有何憾?

  穆孔晖则下意识看向李越,他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可叹他还以为他是个正直之人……他心思刚刚一转,就听李越起身拱手一礼道:“万岁且慢,请听臣一言。”

  朱厚照并不想卖月池这个面子,他道:“如有求情者,一并治罪,你刚刚没听见吗?”

  月池碰了个钉子,却并不丧气,她道:“可臣并不是来求情的。臣是觉得,万岁就这般惩罚,还是过轻了些。”

  顾鼎臣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池,他是不是疯了,这是要与所有清流为敌吗?

  朱厚照却哦了一声道:“怎么说?”

  月池道:“《春秋》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意。【1】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取了他们的性命去,他们也是面服心不服,倒不如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过错,日夜羞愧,方知君恩深重。”

  朱厚照还没答话,谢丕就忍不住道:“我有何错?”

  月池不由莞尔:“你不止是有错,还犯得是滔天大过。我且问你,你是想废除九边镇守之制,还是只想撤换现在这批镇守中官?

  谢丕道:“自然是废除制度。”

  月池道:“那你的理由,可就奇怪了。”

  谢丕哼了一声:“其心不正,自然看什么都奇怪。”

  月池不与他计较,而是问道:“天下可只有宦官犯贪污、私役、冒功之罪,文臣、武将是否全是清白之身?”

  谢丕一愣,道:“这自然不是。”

  月池道:“那照你的说法,因为该官位上有人犯罪,就要废除制度。那我朝又有哪一项典制能够幸免呢?”

  谢丕皱眉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月池道:“如何不能,都是为国效力,只不过一些是常人,一些是太监罢了。还是说,你是觉得挨了一刀的人都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根本无法担当大任?”

  谢丕如遭雷击,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般应下,再说,他爹还时常与萧敬一块谈诗论文,他也实在说不出口啊。

  崔铣见他呆在当场,忙替他答道:“我等请废镇守之制,是因有有督抚监军即可,中官形同虚设,并未有大用。”

  月池问道:“你可知,镇守太监职责为何?”

  崔铣答道:“与巡抚、总兵官一起,总理军务。”

  “具体职责。”月池问道,“知道吗?”

  这可把崔铣问倒了,他纯粹是一时意气,可并未经过深思熟虑。眼见他的脸如红布一般,另一人名唤马卿即刻答道:“无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副手。除了与总兵官一道负责操练军马、防御贼寇、抚恤士卒之外,就是偶尔对城池修整、筑立屯堡、筑凿墩堑等事宜建言献策。此外,就是可对武官的不当之举进行弹劾。可前一项总兵官自己便可做完,后一项督抚也足以胜任,何须再来一个宦官。”

  月池讶异地看向他,此人也是二十多岁年纪,生得瘦瘦高高,鼻直口方,双目炯炯有神,正看着她。按理说一般的书生多像崔铣那般,成日只求钻研四书五经,早日高中,并不会太过关注时弊。此人却是不错。她略一思索,又笑道:“马兄此言差矣。镇守太监还需负责夷人入境事宜,接待使臣,入境审核,进京方式和路线都由镇守太监一力安排。同时,镇守太监还得参与当地的文教事业,比如官学修建,修地方志等等。【2】”

  开国以来,少有夷人从九边而入,是以竟然疏忽了。马卿听罢,面上也是一烧,但他仍能端住,只听月池又问道:“宦官预兵自永乐年间便起,绵延至今。若说未有大用,岂非是说历代先帝和大臣都是有眼无珠。此言未免太过了。如邓原、麦秀者,难不成也是毫无作为吗?”

  谢丕此刻已然回过神:“并非是说毫无作为,而是其作为皆可由文臣代劳。何必徒费军饷。”

  月池微微颌首,忽笑道:“原来如此。可谢兄前后之言,怎得自相矛盾,先说中官之恶,又说中官无为,最后又改换口径,说中官虽有为,但可替代。真是令我一时糊涂了。”

  此话一出,谢丕也觉有些自打脸,面上一时火辣辣的。

  从月池说谢丕理由奇怪时,朱厚照心中的火气就消了一大半了,待听到这一句嘲讽后,他已然完全切换到了看戏的模式,满心都是得意洋洋。他还对着马永成笑道:“他这张嘴真是比刀子还利,虽说平日里说朕时是有些不得劲,可看他斥得这群混账节节败退的样子,真是过瘾啊。”

  马永成:“……”

  月池还在趁胜追击:“那我就权当诸位的观点是,镇守中官虽有为,但其职责尚可由文臣替代,为了财政计,应当废除。对吗?”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一直沉默的严嵩补充道:“还有一点,宦官之所以如此跋扈,亦有圣上曲庇之故。成化年间,郑忠镇贵州, 韦朗镇辽东, 钱能镇云南, 这三人因骄横跋扈,履遭弹劾,宪宗爷却视而不见。是以百官日渐灰心,认为宦官无可救药,只得连根拔起。”

  月池在严嵩跪下请废九边镇守时就惊讶不已,待听他说完这番话,更是暗自咋舌,这真是那个严嵩,还是,只是同名同姓?这一句,有理有据,直戳要害,此人人品且不论,可能力的确是有的。

  朱厚照面上的笑意一僵,月池为免他再动怒,使局面恶化,忙替他描补:“万岁未登基前便整顿内宫,一肃风气,哪里有半点曲庇之态。严兄此言,有失偏颇。”

  严嵩还待开口,一旁的方献科见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闭口不言。

  月池继续道:“某还有疑惑,荀子曾有言,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诸位既未去九边亲自考查,于具体情况也是一知半解,你们怎么知道,只靠督抚就足够?”

  这一问,也是直击七寸,耿直如穆孔晖张口就来了一句:“可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又不行呢?”

  月池失笑:“ 我自是知道,唐太宗有言,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武官、文官、宦官三堂共治,说到底就是吸取唐末藩镇割据,骄兵悍将的教训。三者互相辖制,若有人想要犯上作乱,也必得拉拢一个帮手,方有动作的可能。如此一来,边境才得长治久安。”

  众人一时缄默,谢丕仍不死心,他道:“可文臣节制,也一样有力啊。”

  月池道:“是否有力,不是仅靠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论证的。你得拿出真凭实据,或者具体方案来。若因一时冲动,就在此以死劝诫万岁,废除从永乐以来施行至今的重要边塞制度。不仅是于国不忠,也是于己失度。”

  这话说得太重了,谢丕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其他人也是低垂头,不再言语。朱厚照起身道:“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还不快拖下去。”

  月池又叫停:“万岁,还是饶他们一次吧。”

  朱厚照皱眉道:“他们犯下如此大错,岂可轻饶。再说了,朕已经有言在先。”

  月池道:“皇上是已经有言在先,可大庆法王却还没开口啊。”

  朱厚照一愣,他想到了自己的小号,佛门的马甲。月池道:“法王乃佛门尊者,慈悲为怀,想必会念在他们到底是一片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月池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招这批人进来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若这般去掉一半,岂不是赔本生意,至少把用处榨干了,再谈其他。”

  朱厚照灵机一动,他点点头,朗声道:“看在李越的面子上,朕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尔等书读得虽多,却不务实,长留翰林院也不过浪费米粮,倒不如同观政进士一般,还能学到点真本事。适才开口谏言之人,全部派往京营和京城周边的卫所。至于其他人,上午于文渊阁读书,下午去各部履职,不得有误。”

  月池大惊,这莫不是要提前实习?这样也好,可她在短暂的欣喜后回过神来,在今天这场皇帝与文官集团的冲突中,她旗帜鲜明地站到了皇帝的一方,这固然能为她赢得更多的权力和信任,可也让极端清流党彻底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进入官场不到半年就开始树敌,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113章 此理须凭达者论

  他是疯了,才会放过你这条大鱼。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特别是这样大的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诏命一下,内阁立刻就得到了消息。翰林又称储相, 素来地位优崇, 历来不知出过多少辅臣,怎可如此慢待。刘健即刻就要去找朱厚照, 当场反对。可李东阳到底要持重些,他拦住刘健,问这小黄门前因后果。黄门本就是靠这张嘴吃饭,当下如倒核桃车子似的,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值房之中, 一时鸦雀无声。内阁三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黄门走后, 他们才开始商量。谢迁的脸涨得通红,胡须不住地颤抖,他首先谢罪:“都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不知天高地厚,才惹出这一桩祸事来。我实在是惭愧至极啊。”

  李东阳宽慰他道:“以中也只是想为国效力,只是一时莽撞了一些,日后多加磨练也就是了。再说了, 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啊。”

  刘健一拍桌子,眉毛竖起道:“元辅此言差矣, 翰林素来清贵,皇上却将他们全部由天上贬到地下,如此离经叛道, 这还不叫坏事么?”

  李东阳捋须道:“某也是翰林出身, 自天顺八年被选为庶吉士, 便一直身在台阁,于自身倒是清贵了,可于国计民生却都是道听途说。若真论收获,还是弘治十七年奉命去山东祭祀孔圣人沿途所见所闻来得真切。”

  谢迁道:“元辅所言固然不错,圣上也是出自育才之心。可非是我为自己的儿子说情,万岁这般置祖宗法典于不顾,还是过了些。”

  刘健附和道:“正是,即便要让他们务实,也要等三年散馆后,再论不迟。如今连学问根基都尚未打好,如何能去各司。圣上如此妄为,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反而多生事端。”

  李东阳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微微颌首:“那我们还是拟一份奏本,劝万岁收回成命。”

  三人立即斟酌词句,李东阳挥毫泼墨,下笔千言,而顷一本奏疏便已成形,又着人递给朱厚照。

  奏本写完,谢迁就急着告退了:“待我先回去将那不成材的孽障教训一顿。”

  李东阳和刘健虽苦劝几句,可到底压不住谢阁老的满腔怒火。他的一双厚底官靴都踩得飞起,大红的官袍在风中飘荡,一出宫门就冲进轿子,一落轿就杀气腾腾地冲进府邸。

  谢丕一脸颓色归家,自入房门便不肯出来。母亲徐夫人十分担忧,正在他门口敲门询问时,就见自家老爷冲进来。谢迁少时就有仪观俊伟,儒雅彬彬之名,即便如今年老,也是风度翩翩的长者,素来说话轻言细语,以理服人,何曾有这般火冒三丈的时候。

  徐夫人一见之下都愣住了,直到他老当益壮踹开谢丕的房门后方回过神来,忙抱住谢迁的胳膊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他闯下了大祸?”

  谢迁气得胸口起伏:“你问他!”

  谢丕已然膝行出来,磕头请罪:“都是孩儿行事莽撞,险些有杀身之祸。”

  徐夫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其他的儿子都闻讯匆匆赶来。长子谢正忙扶住母亲,三子谢豆和五子谢至则一左一右架住谢迁。小儿子谢垔走到二哥身前,急切道:“哥,你不是随皇上去游万岁山吗?”

  谢迁怒极反笑:“你们都来得正好,去,把于吉和谢亘也叫来,让他们都来听听谢探花的丰功伟绩。是了,这里面也少不了于吉的事。”于吉是谢迪的字,谢迪无子,未不使他绝后,谢迁便把自己的四儿子谢亘过继给他。

  正堂内一时热闹非凡,谢迁和徐夫人坐在上首,谢迪坐在侧边。其余儿子全部立着。谢丕则垂头丧气地跪在堂前。谢迁道:“你自己说,把你做得好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谢丕犹豫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待到说到请废九边镇守时,谢迪抚掌而叹:“侄儿竟有如此胆色,不愧为我谢家子弟,也不枉你父亲和我对你平日的教导。兄长,以中忠直如此,你当对他大加赞赏才是,为何反倒怪罪于他。”

  谢迁嗤笑一声:“小的糊涂也罢,我看你这个长者也无甚长进。你且听他说完。”

  谢迪吃了瓜落,不敢言语。谢丕咽了口唾沫,将李越质问之言和盘托出,这下非止谢迪,谢家其他五子也是目瞪口呆。谢迪皱眉道:“这厮簧口利舌,竟能颠倒黑白。”

  谢迁斥道:“我看你才是睁眼瞎子,白黑不分。谢丕,你自己说,你今日错有几处?”

  谢丕默了默道:“孩儿第一错在,不该因皇上年幼,便轻视于他。”下跪劝谏,群起而攻,若是一般十五岁少年,早已心神动荡,难以言语。可皇上到底是真龙天子,不同凡俗,竟然气势丝毫不弱,还反过来压制他们。

  谢丕又道:“孩儿第二错在,尚未弄清万岁的意图,就贸然行动。”他以为,皇上先撤掉其他地方的镇守太监,又以雷霆手段肃清宫闱,还对他们这些翰林礼待有加,就表明他已经偏向文臣,甚至依赖文臣。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在兵权上是丝毫都不肯让。说到底,还是他尚未明了朱厚照的性情和想法,就贸贸然出手想做出一番大事业,谁知险些出师未捷身先死……

  谢丕想到此不由叹了口气,他继续道:“孩儿第三错,不该轻视李越。”没想到,李越年纪虽小,说话做事竟是如此老道,抓住他的疏漏处,长驱直入,打得他溃不成军。

  谢迁道:“为父再三叮嘱你,圣上聪慧过人,不能等闲视之。为人不可恃才傲物,凡事当谨慎而为。现下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全然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丕满心羞愧,忙叩首道:“是孩儿愚昧。”

  谢迁道:“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与先帝脾气迥异,为父又已年迈,想来也支撑不了几年门户。你高中探花,是你这些兄弟中名次最高的一个,我本对你寄予厚望,期盼你子承父业。谁知,你才为官不过一载,就自绝上进之路。”

  谢丕呆若木鸡,他忙道:“孩儿不过一时之失,日后也可将功补过……”

  谢迁摇摇头:“你公然与皇上为敌,已然失去了他的信任。”

  谢丕不觉手足冰凉,其他兄弟既震惊又担忧地看着他。只有谢迪敢在此时插话:“兄长,何至于如此。以中提倡除去那些竖阉也是在为国尽忠呐。”

  谢迁长叹一声:“朝政讲究的是制衡之术。开国之初,军中是藩王与武将、文臣,三者制衡,如今只能宦官与武将、文臣合治。宦官是皇上在军中的耳目!正如李越所述,你既无后续之策,又无立得住脚的理由,全凭一腔意气,就要戳瞎皇上眼睛,弄聋皇上的耳朵,皇上岂能容你。若非李越求情,只怕你是永世不得进京,只得在乡野庸庸碌碌了。”

  谢迪仍不理解:“可是,可是宦官鱼肉乡里……”

  谢迁道:“蠢材,只要他们把皇上的交代,做得妥妥当当,就不会有大事。昔日刘尚书也是拿出各省镇守太监深负皇恩的证据,才让圣上同意暂时召回他们,可万岁直到今日也从未明说要废除镇守制度。你们若以为皇上年纪小,就可随意拿捏,那真是大大错了主意。”

  谢迪躬身领训,谢丕也是一脸惶然:“父亲,还请父亲设法替孩儿出面转圜吧。”

  一直沉默的徐夫人不由眼带哀求,盯着谢迁。谢迁眼见老妻和儿子如此,心里也不好过,他沉吟片刻道:“若我出面,反而会让皇上心生警惕。一事不劳二主,你还是去找李越吧。”

  谢丕一愣:“李越?他会帮我吗?”

  谢迁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父亲是内阁次辅,叔叔是兵部主事,其他五个兄弟都身有功名,即将在朝为官。他是疯了,才会放过你这条大鱼。你以为,他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在你们即将被拖下去时才说话是为甚?”

  谢丕恍然大悟:“是为了让我欠他更大的恩情?”

  谢迁微微阖首:“难怪魏武昔年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儿子,豚犬耳!’”

  被亲爹当面讽刺的儿子们都不敢作声,只得低头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