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她知道自己的什么小伎俩,在这位少主面前都是全然使不出来的。
萧晏行盯着檀娘看了两眼之后,抬手挥了挥,一旁折剑立即上前,将她嘴里塞着的布条扯开,檀娘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她嘴里这般长时间塞着布条,还是十分难受,有种呼吸都不够的感觉。
“少主,”待她稍微恢复些,便立马抬头看向萧晏行,几乎是一刻都不停顿的说道:“我知我私藏这本账册没有及时交给您,是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我绝对没有背叛三千卫,更是从未将三千卫的秘密泄露给旁人。”
折剑听着这些话,心底嗤笑了声,不由偏头朝自家少主看了过去。
这等借口,别说少主,便是他都不会相信一个字。
“我自是相信你未曾泄露过三千卫的秘密,”不想萧晏行看向檀娘时,居然语气如此温和说道。
檀娘瞪大双眼,竟没想出自己的话,少主当真是信了。
以至于她一时间愣住,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
“但是你所说的私藏账本,只怕并非只是私心那么简单吧,”萧晏行黑眸有种清透的冷静,以至于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显得格外淡然镇定。
檀娘确实在他的逼问之下,陷入了沉默了。
“你身为三千卫的风花使,手里掌握着的银钱不计其数,所以你不是为了钱,”萧晏行冷淡的扫了她一眼。
原本想要说是为了银钱的檀娘,还未张嘴,借口便已经被堵了回去。
“你身为女子又无官身,自然也不可能是为了权势。”
萧晏行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挑了下眼尾,瞳仁里的碎光犹如凝结成刺,扎的檀娘不敢轻易动弹。
不为钱,不为权。
这世间能打动一个人的东西,其实无非就是三样,钱、权、以及情。
“所以你是为了朝中某位大人吧,你想借用这本账册,让他彻底掌握朝堂之上很多人的把柄。”
萧晏行似乎在玩弄一个猎物,一点点剥开她的那点伪装,直击痛处。
“檀娘,我本以为你是聪慧女子,没想到竟也如此愚蠢。为了一个男子,落得如今的的地步。”
萧晏行眼底终于露出了彻底冷酷淡漠。
檀娘在听到这句话时,原本垂着的脸,竟高高仰起。
她看向萧晏行,突然短促笑了声,随后挑衅似的问道:“难道人人都要学少主这般面冷心硬吗?为了试探我手中的账本,竟亲自设局让那位殿下深入险境,您可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那位殿下的安危啊。”
这两日檀娘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迷之中,但是折剑也会让用膳。
在仅有的清醒时间里,其实她也早就想清楚了萧晏行的布局。
表面上萧晏行看似是联合她,利用赌坊里的少女赤珠,钓出幕后之人派出死士。可是萧晏行实际上又以此试探出了自己。
毕竟赌坊内大火,檀娘没有细想,便立即回去保护账本。
未尝不是因为她也被萧晏行迷惑了,以为自己的这位少主真正目的是为了引诱出齐王出手,可是他更想要的,只怕是她自己手里的账册。
可是萧晏行这场戏做的实在是逼真,当日不仅他自己亲自来了,就连谢灵瑜都来了。
檀娘虽然不清楚萧晏行与谢灵瑜之间真正的关系,可是女子在情爱之上,总是有独具一格的通透。
从萧晏行第一次带着那位小殿下前来极乐坊时,檀娘便在暗处观察过二人。
当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时,嘴巴可以说谎,身体可以说谎。
但是眼睛断然说不了谎。
即便是萧晏行这般喜怒不轻露的人,当他不经意看向身侧少女的眼神,便让檀娘看得一清二楚。
况且坊间也并非全然没有关于他们二人的传闻。
永宁王殿下谢灵瑜在长安颇有声名,身边又总是跟着这么一位容颜出众的郎君,一来二去,早就有传闻两人关系匪浅。
所以此时檀娘便是破罐子破摔般,干脆嘲讽起了萧晏行的冷漠无情。
她既看出了萧晏行对于那位小殿下有情,可是萧晏行还不是毫不犹豫以这位小殿下为诱饵,不仅让檀娘自己上钩了,也让齐王出手了。
可谓是一箭双雕。
“我这般愚蠢,自是比不得少主的手段和决心。您可以为了得到账册,拿这位殿下的命来赌。”
旁边的折剑见檀娘到了如此地步,竟还敢挑衅少主,当即呵斥:“你住口。”
檀娘却不甘示弱的仰起头:“怎么,少主既是做了,又岂怕我说呢。”
此刻萧晏行微垂着头,修长身形在檀娘跟前犹如稳稳屹立着的山脉,哪怕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未做,都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你以为我绕开殿下拿到这本账册,是想要吞为己有?”
萧晏行沉着声音,有些嘲讽的反问。
不过任谁都会这么想,更何况是檀娘。她自己便是完全绕开了三千卫,隐瞒了账本的存在,企图将这个账本给她心中之人。
所以她自然会下意识认为,萧晏行故意误导谢灵瑜,而自己渔翁得利拿到账册。
“殿下身为女子,却能入朝堂,全因她仰仗着的是圣人宠爱。可是这本账册乃是齐王的罪证,谁将这本账册呈给圣人,便是逼着他亲手处置了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必然会让圣人对献账本的人心生介怀。”
“你以为我会亲手断绝,圣人对殿下的这份偏宠吗?”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是谢灵瑜从小到大,所受的皆是君王的偏爱。
萧晏行并非是喜欢长篇大论的人,更不是那等喜欢解释缘由的性子,可是此刻他却丝毫不介意的将自己心中所想,一点点剖开给檀娘看了。
檀娘震惊的望着他,似乎也没想到他竟会出于这样的原因。
这样一个看似冷漠清贵的男人,却能够这么般小心翼翼为了一个女子打算。
“这本账册当然会在该出现在圣人面前的时候,以最合适的方式出现。”
萧晏行的声音此刻格外凉薄冷硬。
可是他脑海中却回荡着谢灵瑜的身影,因为这是他先前答应过她的。
他说过,殿下想要的,总归会有的。
他知道谢灵瑜想要真相大白,想要让幕后真凶齐王付出代价,他自然会让这一切都实现。
“至于让殿下陷入险境,”萧晏行冷眼望着檀娘,声音冰冷至极道;“我的命在,殿下就绝不会有危险。”
以赤珠为诱饵让齐王出手,确实是他定下的计策。
但是他也曾力劝谢灵瑜留在王府,只是这位小殿下从来都是极有主见的性子,萧晏行见劝不住,也就没再费什么力气。
因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他活着,定会护佑好谢灵瑜。
他也做到了这点,在那支弩箭射过来的时候,他以身挡箭。
萧晏行承认,他就是有故意的成分。
萧晏行在用自己的命赌!
他就是要殿下记住,让殿下怜惜他,心疼他,彻底无法忘记他!
“可惜了,”萧晏行突然看着檀娘,神色中有种形容不出的冷冽残忍。
这样的神色让檀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反问;“少主可惜什么?可惜我背叛了您吗?”
萧晏行眼底泛起阴翳,声音异常冷冽:“你听了我的秘密,还要怎么活下去。”
檀娘瞪大双眸,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
这几日谢灵瑜一直在家中歇息,并未前往鸿胪寺。
毕竟她刚经历了一场刺杀,此时长安城内颇有些暗潮汹涌的感觉,所以为了避免被有些人探查消息,谢灵瑜特地留在王府里。
只是这日下午,韩太妃特地派人过来请她到院中。
“太后宣我入宫?”谢灵瑜到了韩太妃院内,刚进门没多久,就听到这个消息。
韩太妃沉着脸色,显然从谢灵瑜遇刺之后,她这颗心就没轻松过:“只怕是太后知道了你被刺杀的事,这才特地宣你入宫。”
谢灵瑜皱眉:“是谁这般大胆,竟到太后跟前嚼舌根。”
韩太妃朝她看了过去:“你以为太后久居深宫,便是眼盲耳聋之人吗?”
谢灵瑜眨了眨眼,倒是没想到韩太妃居然会这般大胆,这般说太后娘娘。但是她也明白韩太妃的意思,无非就是知晓太后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即便圣人有意拦着此事不让太后知晓,但是太后想要知道,依旧还是会知道。
“好,明日我与母妃进宫便好了,”谢灵瑜丝毫没将这件事放在心头。
毕竟对于她而言,太后一向待她宽厚又温和,明日她稍微哄哄老人家便是了,反正太后也是因为担忧她,才会宣她入宫的。
在谢灵瑜离开之后,韩太妃身边的陈嬷嬷,颇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太妃,何不跟殿下说实话呢,若是殿下的性子知晓此事,只怕会气恼吧。”
“我若是说了,她万一倔性子上来,拒不入宫,回头岂不是惹恼了太后,如今她这般张扬,人人都盯着她。若是连太后都恼怒了她,这该如何是好,”韩太妃这才是真正的担忧呢。
陈嬷嬷点头,不过此时突然笑了下:“太妃如今跟殿下关系,倒是和缓了许多,您这般担忧殿下,她定会能感受到太后心意。”
其实陈嬷嬷更想说的是,韩太妃如今倒是知道开始谢灵瑜。
反倒是对章含凝没了刚开始的那份子上心。
毕竟还是亲生母女,又岂会去关心别人家的孩子,而不关心自己的呢。
谢灵瑜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回去之后,吩咐春熙和听荷准备好衣裳,明日她要入宫。
第二日,谢灵瑜清早便起身,还特地到韩太妃院中用了些许早膳,两人便即刻进宫。
果然入宫之后,刚到了兴庆宫内,便有人立即替她们通传。
等到一进去,太后一看见谢灵瑜立马便走了过来,竟是直接拽着她的手:“我这几日听说了你遇刺之事,便心惊胆战的很。”
谢灵瑜自然是立马请罪:“是孙女不好,又叫祖母担忧了。”
“我是担心你,一个小娘子竟是遭了如此大的罪,”太后心疼说道。
谢灵瑜知道太后是心疼自己,但是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怎么偏偏要提到小娘子这三个字,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柔声安稳太后。
太后叹道:“我先前便与圣人说过,你是小娘子,这般出入朝堂,终归不是长久之事。”
谢灵瑜心底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果然方才太后那句小娘子,便是在铺垫。
她这是打算劝说自己,辞了官职??
谢灵瑜面上依旧是笑着,但是心底已经开始疯狂盘算,正想着该怎么说服太后。
就听太后柔声道:“之前让你带回去的那些小像,你看得如何,可有中意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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