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待说完这句话,谢灵瑜直接抬头看向韩太妃:“阿娘,你若是真心为这位章娘子好,那就不要再试图替她争取,逾越了她身份的东西。”
“还有,从今日开始库房这些重地的钥匙,也让她一并交出来。我的永宁王府还没落魄到需要让一个外人替我管家。”
这一句句,一字字,宛如巴掌般狠狠打在了韩太妃和章含凝的脸上。
从前谢灵瑜忍着,是觉得即便她对韩太妃心寒了,但她到底是自己的生母,理应有一份体面。
现在看来,有些体面还是能不给就不给了。
人心这种东西,太过贪婪,也会太过得寸进尺。
说完这些后,谢灵瑜冲着呆坐在罗汉榻上的韩太妃,微微一行礼,便转身离开,她臂弯上披着的浅草色的帔帛在她转身时,飘荡在半空中。
随后不带一丝留念的,她的身影走出了正房。
身后春熙和听荷二人都陪伴在左右,两人默不作声,一直到回了院中,谢灵瑜突然开口:“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殿下要出门?”听荷诧异。
谢灵瑜声音淡然:“马上便是萧郎君考试,我见他一直在闭关读书,未曾出门,我想替他去求个护身符,祝他此次春闱能高中。”
听荷这下真震惊了。
方才在太妃院中,听到她想要收养章含凝的时候,别说谢灵瑜了,连她这么个婢女都气得要命,好在殿下没有手软,坚决反对了。
本以为殿下要气得茶饭不思,未曾想转头就要去给
寺庙里求符。
也好。
正好出门散散心,也能让心情舒畅。
待听荷出去准备,谢灵瑜看着春熙:“正好你留在府中,我有事吩咐你。”
“殿下有何事要让奴婢去做?”春熙立即问道。
谢灵瑜:“今日我与太妃之间的争执,若是在府中传播,无须阻止,只管让人宣扬出去便是。”
方才韩太妃与自己说起此事时,并未屏退左右,身边有不少婢女。
若是真有人在府中嚼舌根,谢灵瑜倒也不打算阻止。
她就是要让阖府上下,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的态度,清楚这座王府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谁。
“殿下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春熙砸瞬间明白了过来。
*
夜色降临,头顶月辉清明,王府内烛光影影绰绰,花园里的石柱里也点燃上了光亮,驱散四周的黑暗。
清丰提了食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萧晏行依旧在伏案读书。
这些日子里,清丰从未见过郎君如此努力,哪怕从前在书院里读书,旁人头悬梁锥刺股,郎君轻轻松松便能胜过所有人。
连书院里的先生都说,郎君天资聪颖,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这样天生聪慧的人,若是再拼命用功读书,只怕那些地才们当真要折戟了。
“郎君,吃点东西吧,”清丰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小声提醒了句。
萧晏行仿若未闻,只低头盯着手里的书卷,偶尔会落笔在纸上写下东西。
清丰无法,只得将食盒里的东西,先取出来,等着郎君看完书再过来吃。
不过这次还好,没一会儿萧晏行便停笔,起身走了过来,抬起手臂准备净手。
清丰赶紧把铜壶拎了过来,将鎏金铜盆里倒好干净的清水。
待他替萧晏行挽好袖口,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郎君,方才我出去拿东西,听说了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萧晏行双手沉入水盆,他手指上并未沾染墨迹,修长又白皙的手掌骨节分明,在清水的浸泡下,更是漂亮的发光般。
他轻睨了清丰一眼:“我与你说什么,你记得吗?”
“不得私下打探王府机密,”清丰赶紧说道。
但他赶紧说:“这并非是我非要打探,而是整个王府里都传遍了,况且还跟那位小殿下有关呢,郎君你不想知道?”
萧晏行手指轻轻捏着另一只手的手掌,似认真在净手。
直到他抬起双手,取过清丰手里捧着的白布,将手指间的水珠一点点擦干净,才轻启薄唇:“说吧,是何事。”
清丰心底拼命憋着笑意,他就知道,郎君听到小殿下三个字,肯定忍不住不问。
于是他赶紧开口说:“听闻小殿下的母亲韩太妃,居然想要收养那位住在府里的章小娘子,便是咱们头一回入长安时,在府门口遇到的那位小娘子。”
“结果小殿下大怒,与太妃之间发生了争执,听说太妃还威胁要入宫请圣人和太后,降小殿下一个忤逆母妃的罪名呢。”
萧晏行本是安静听着,渐渐他沉稳的眉心,一点点拧了起来。
那双乌沉沉的黑眸里也起了一层冰霜,凝结起来时,让原本正说到兴头上的清丰,瞬间倍感压力,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好在小殿下也不是吃素的,说太妃若是敢进宫,她保证圣人和太后不仅不会怪她,还会怪罪章小娘子让她们母女离心,说不定会赐死章小娘子。”
“结果还真把太妃给吓住了,再不敢提此话了。”
清丰方才听到的时候,心底都不住感慨。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天家为了皇位争斗个你死我活,本以为永宁王府就这么一位小殿下,不至于有什么争斗,居然也让人碰上了。
“如今府里都在议论不已,说韩太妃实在太过偏心,若是真收养那位小娘子,岂不是让小殿下白白多了个阿姐,以后不得处处退让,受尽委屈。”
别说清丰也是打心底里为谢灵瑜抱不平。
这位殿下不管是对他家郎君还是对他,可都是处处宽厚优越,人心都是肉长的,清丰自然无条件站在小殿下这边。
“殿下如何何在?”萧晏行开口,只是声音里糅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清丰轻叹:“听府里人说,殿下与太妃发生争执之后,便即刻出了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宫去了,说不准这会儿她先去跟太后告状了呢。”
“这样也好,先发制人。”
清丰为自己这个想法,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晏行握在手里的白布,本是为了擦干手掌,可此时他手掌抑制不住地握紧白布,手指更是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筋骨立现。
他想起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少女,手托雪腮,眨着眼睛跟他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却也会在气急之时,说出要赐死某个人。
或许她当真是受了委屈,才会这般气急吧。
“郎君,您还是先用膳吧,”清丰见他站在原地出神,忍不住提醒。
可是他话音刚落,萧晏行却已走出了屋内,来到廊下,清丰赶紧追出来,疑惑问道:“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萧晏行抬眸望着头顶清辉,原本心底的涟漪,似被轻轻安抚。
这一刻的心情,竟与那日她在茶楼外面撞到裴靖安生气时别无二致,不想见她露出愠怒的表情,那张脸合该眉宇轻快,乌黑杏眼里的笑意如水般溢出,而不是承受这些。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小殿下的情绪,居然能这般轻松牵动他的情绪。
“郎君。”
萧晏行出神时,忽听到一道轻软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错觉,待抬眸时,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姿在月色下,漫步而来,她臂弯上的帔帛本应垂在脚边,可是此刻夜风拂过,飘带荡在她的身上。
陡然出现在院中的少女,就这样踩着清浅月光,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眼尾微微上翘着,还未走到跟前,眼波便犹如潋滟春光在其中荡开,直到跟前时,她轻笑着说道:“郎君怎么站在此处?”
这句话带着袅袅轻软气,一点点回荡在他耳畔。
让原本犹如在现实中和梦境中相互拉扯的他,被她这么轻轻一拽,扯回了当下,真的是她出现了。
“殿下,”他轻声喊了一句。
谢灵瑜倒也没说旁的,只是从荷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枚符箓,递了过来:“这是我今日去玄清道观,特地为郎君求来的。听闻此观的文曲星最为灵验,我可是特地请观主亲自赐福的。”
谢灵瑜芊芊素手里,捏着那枚她特地求取而来的明黄符箓。
萧晏行垂眸望着,呼吸竟是屏住般,原本心底早已经平息的涟漪,此刻也因为她的一番话,渐渐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今这些巨大的浪涛,不住澎湃着,几乎要将他溺毙于其中。
“殿下今日去为我求取的?”他声音似有些凝滞。
谢灵瑜并不知,连他都知道了府中发生的事情,只当寻常道:“虽说郎君有真才实学,并非要靠神佛,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我只希望郎君春闱顺遂。”
这一刻,萧晏行心底的浪涛将他彻底挟裹在其中,那些看得清看不清的,都在这一刻被破开,内心最深刻的那一刻彻彻底底地被看了个清楚。
许久,他轻声说:“我愿殿下一生顺遂。”
第27章 那位裴四郎,该看见的都……
三月整个长安头一等受瞩目的大事,便是今科春闱,苦读多年的举子们都盼着能够一朝金榜题名,天下闻名,从此入庙堂,走上光耀门楣的康庄大道。
一大清早,数不清的马车和人往贡院涌去。
还未到贡院那条街,前头马车便已堵的有些挤不动,
清丰坐在马车上,焦急的看着前面。
“怎么不走了?”他掀开车帘,问了一声车夫。
车夫也十分无奈:“今日乃是春闱第一日,来应考的人实在是太多,马车都将大街堵住了,不是我不想走,是前面都不动啊。”
“亏得咱们还提前这般久出来,”清丰有些焦急:“若是迟到,听说连贡院考场都不会让进。”
就在清丰念念叨叨的时候,一直安静的萧晏行:“车夫,停下。”
车夫赶紧勒住缰绳,让原本龟速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随后萧晏行拎起手边的考篮,掀开车帘,直接下了马车。
清丰赶紧跟上:“郎君,咱们这是要走过去吗?”
“此处离贡院已是不远了,走过去也不过两刻钟,”萧晏行一向是准备充足的性子,长安舆图他不仅看过,更是烂熟于心。
因此从这里到贡院的脚程,他心底一清二楚。
清丰赶紧伸手拎过他手里的考篮:“我待会又不用考试,这个考篮让我来拎吧,郎君还是留着力气专心考试。”
此等小事,萧晏行自然不会和他争执。
两人沿着大街而走,果然一路上全都是马车牛车还有驴车,应试举子来自全国各地,自然家境各有不同,富贵的举子便坐马车,家境一般的则乘牛车驴车,若是再没钱的,便靠两条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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