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怀恩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有一丝凝滞,他看向身侧坐着的男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萧大人对我的事情,居然这么了如指掌。”
“不过是上次国子监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我奉命处理此事时,无意中在国子监监生的名单上,看见了王子的名字而已。”
萧晏行声线清润而不急不缓,有种徐徐道来的冷月清风感。
只是怀恩却笑了:“不过也是圣人的恩典罢了。”
怀恩身为质子来到长安,不管是住所还是所去之地,都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他如今所住的太平坊离鸿胪寺并不算远,离皇宫亦是如此,而且他的行踪从始至终都有人监控着,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会有人一一向圣人回禀。
不过他来长安这么久了,又始终没有任何异动,这两年的监视才略微松懈了些。
至于国子监确实也是圣人的恩典,无非是怕他在长安无事可做。
干脆将他扔进了国子监,让他学点圣贤道理。
原本应该是草原上飞驰着的雄鹰,如今却被折断了翅膀,只能被困在长安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没有幅员辽阔的草地,亦没有望之让人生出畏惧的雪山。
“上次国子监闹事,你并未参加?”突然谢灵瑜问道。
她没想到这个怀恩王子居然也是在国子监读书,反倒是萧晏行却在翻读监生名录的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
怀恩笑道:“圣人待我如此宽厚,我岂能狼心狗肺,随意参加这等事情。”
谢灵瑜:“那你为何又要躲在我的马车之下?”
她又急又快的追问了一句,似乎是不打算给怀恩思考的空间。
怀恩只能无奈解释说:“昨夜我本也是在红袖楼里买醉,又留宿在那里。结果我一早起来的时候,听说居然有人死了,而且还是个回鹘使者。”
“你也知道我们北纥和回鹘人乃是死对头,若是被他们知晓我在这里,又死了个回鹘使者,到时候岂不是会怀疑到我身上,说不准还会挑起两方矛盾。”
“所以我思量许久,情急之下只能先躲起来,正好殿下你的马车来了,我便趁机躲在了马车下面。”
听到他这么说完,谢灵瑜再次陷入沉默。
“殿下,你不信我吗?”怀恩脸上带着无奈,可是谢灵瑜始终没有说话。
于是怀恩只能再次看向萧晏行,无奈说道:“萧大人,你应该是信我的吧。”
这倒不是他自信,毕竟从萧晏行方才对他和善的举动看来,他应该确实是信的。
果然,萧晏行嘴角轻轻扬起,又是方才那种让人不设防的清润笑意。
“我不信,”只听萧晏行冷淡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瞬间,谢灵瑜和怀恩两人齐齐朝他望去。
“你不信?”怀恩震惊地看着他,竟似不敢置信:“你不信为何会邀我上马车?”
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影子竟开始出现摇晃,渐渐出现了重叠,眼皮更是以下沉得要睁不开。
“我不这般说的话,你又怎会轻易上车呢。”
萧晏行的声轻而飘忽,仿佛贴着怀恩的耳畔,却又好似遥远的如同在天际。
“况且我所用之药,寻常人不过几秒钟便会倒下,你是第一个在一刻钟内还能如此清醒的人,你让我如此不怀疑你。”
萧晏行冷眼望着怀恩,声线再也不是方才那般和善温润。
下一秒,怀恩高大的身躯如同小山般,直挺挺的朝着对面倒了过去。
他整个人一下摔倒在马车里,砰的一声闷响,恍如一头牛倒下。
谢灵瑜震惊望着这一幕,这才缓缓朝萧晏行看去,半晌,她眨了眨眼:“我竟不知道,你这般会骗人。”
其实她知道萧晏行挺会骗人,但没想到他能变脸功夫竟如此了得。
任谁当场看了,都会震惊的吧。
萧晏行从上车开始,便刻意坐在了谢灵瑜和怀恩之间,此刻怀恩倒下,他却看也未看,反而转头看向谢灵瑜,声音清隽:“方才我追上他之时,他表明身份,还说愿意前往大理寺配合调查。”
“此人躲在殿下马车之下,行迹实在诡异。我绝对不会在没问清楚的情况,将他放走。”
萧晏行的意思很明确,方才大理寺将整个红袖楼都围住了,却还是让怀恩有机会躲在了她车下,说明大理寺定有人跟怀恩有牵扯。
所以他才会那般假意信任怀恩的话,将对方引至马车之上。
“对我而言,唯有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萧晏行直勾勾看着她,声音里热气弥漫,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意味。
在她面前这般行事,他又岂会不知,这说不定会让她心生惧怕和警惕,毕竟一个如此善变又这般善耍诡计之人,总会让人觉得害怕。
可是他并非是不担心,这会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
而是对他而言,她的安危才紧要。
哪怕将他整个人剖开,他依旧还会这般选择。
第52章 大理寺少卿柳郗。
漆黑房间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以至于当昏昏沉沉的怀恩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眼睛
被人蒙上了。
可是当他眨了两下眼睛,并未感觉到脸上有布条的束缚,这才发现是房中没有一丝光亮,黑的有些过分,以至于他睁开眼睛之后,也看不见一丝丝东西。
直到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子中的黑暗,努力想要看清楚房中的摆设。
突然,黑暗中一道火光乍然亮起。
怀恩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是眼皮之下还是迅速有不受控制的眼泪泛出。
“醒了,”一道沉润悦耳的声线在房中响起。
怀恩强忍着眼睛的不适,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就见火光背后,那张过分俊秀的眉眼,在火光的映照,波光潋滟,有种被渲染到极致的浓墨重彩感,这样的容貌在光影衬托里,实在太过惊心动魄。
他望着这样妖异而诡魅的萧晏行,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我乃是北纥质子,你想对我做什么?”
可是对面的萧晏行并未理会他,反而慢慢起身,用火折子点燃了房中的灯火。
瞬间,原本黑暗的房间变得格外明亮。
这下怀恩看清楚了房中的摆件,只见对面居然就是一个特别大的水桶,只见里面盛满饿了水。
“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为何会在殿下的马车下面。”
萧晏行语气格外平缓,似乎只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怀恩大概觉得他语气并不严重,心下有些放松:“要不你先将我放开,我自是好好与你说的。”
“要不然,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怀恩心下也是觉得,萧晏行至多是吓唬吓唬他,并不会真的拿他怎么下。
于是这会儿,他还真有那么点有恃无恐。
萧晏行垂眸看着他摆出的这副模样,也不恼火,只是走到那只大木桶旁边,低头看着里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声线格外和缓:“据说人的死法之中,溺水而亡是最为痛苦的,因为在你死之前,水流会进入你的胸腔之中,挤压你的肺脉,活生生让你窒息而死。”
“你想干嘛?”怀恩听到这话,横眉怒对道。
可是萧晏行却抬起手掌,修长的手指沿着木桶边缘,轻轻划过了半圈,原本轻缓的声线里染上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北纥怀恩王子,因为在大周为质子,终日里惶惶不安,最后因酗酒落水溺亡而死。”
他平淡的口吻里,安静的在叙说着一个活人的生平,最后又判了这个人死亡的结局。
而这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就坐在他面前,睁着眼睛瞪着他。
这诡异的画面,在安静的房间里,越发有些可怖。
怀恩回过神,怒道:“你怎么敢这么做?杀了我,你就不怕引来北纥的报复,破坏两国之间如今和平的关系吗?”
“你今日藏在殿下的马车下,又有谁看见了呢?”
萧晏行直勾勾看着他,嘴角轻轻勾起。
怀恩怔住,是啊,他藏在谢灵瑜的马车之下,本就是偷偷摸摸的行径,今日他逃跑的路上,也没有引起旁人太大的注意。
“况且如今北纥你的父王虽然依旧还是可汗,但是你的兄长们早已经成为了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他当真还会记得你这个年幼被送来为质的儿子吗?”
“你觉得你会重要到,让你的父亲为了你而跟大周开战吗?”
萧晏行的口吻依旧那般清冷疏淡,但是说出的每个字都犹如化身利刃,狠狠扎进了怀恩的心头,有时候实话才是最伤人的利器。
怀恩却还是嘴硬道:“你当真以为你们能只手遮天吗?我若是死了,大理寺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你也别想跑。你那个殿下,她身份尊贵,你们的皇帝自然舍不得动她,可你不过是个小官而已,让你给我偿命,我想这并不难。”
显然怀恩并不愚蠢,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那不然,”萧晏行抬眸望着他,轻飘飘说道:“不如我们试试看。”
这下怀恩彻底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眼前看起来清冷俊雅的男人,完全就是个疯子,他肯定会干得出来的。
在房中再次陷入良久的安静之后,怀恩舔了舔嘴唇。
“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对你那位永宁王殿下绝无恶意,我也不过是瞧着你们的马车停下红袖楼前,想着借你们的马车离开,谁知就被你发现。你若是不抓住我,我顶多就是在半途,就会脱离马车离开。”
萧晏行沉默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明明没再说话,但是他那双眼睛似乎天生就带着嘲讽,仿佛在说你可以接着编。
“老子真没再编造故……”怀恩张嘴正要骂道,突然对面凌空急射过来一样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东西已经落入他口中。
是一个微微发苦的药丸,他刚想要吐出来,可是药丸便已经在他口中化了。
等他连忙往外吐了几口,对面萧晏行轻笑:“别费劲了,这个药丸入口即化。”
“老……”怀恩刚张嘴要骂,却见对面的人又轻轻抬起手臂,这次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怀恩下意识的闭嘴。
对面萧晏行却不紧不慢说道:“你既已吃了一颗药丸,我便是再给你第二颗,也不过是同样的作用而已。”
“何必怕呢。”
这又轻又淡的四个字,简直比刚才那个眼神的嘲讽力还要足。
怀恩气道:“你要么直接杀了老子,别跟我玩这套阴的,你们大周人一贯便是耍阴谋诡计。”
萧晏行漫不经心道:“我其实并非想要杀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怀恩却沉默不语。
于是萧晏行只当他是同意了,直接开口发问。
“今日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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