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靳永红说有空请他们吃饭,舒苑觉得没必要,替陈载婉拒。
路上还遇到匆匆赶来的李红霞跟王副厂长,既然人已经放了出来,此事了结,皆大欢喜。
等回到家,舒苑问:“妈你不是说不能去找王副厂长嘛,你怎么又找他了。”
李红霞说:“我这不是刚好碰见他嘛,他说一定能把柯松跟他妈保出来,还说不能让柯志刚造他的谣,刚好去派出所澄清流言。”
忙活了一大晚上,吃过晚饭回家路上,舒苑说:“陈医生,我现在特别崇拜你,你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把人捞了出来。”
小满声音甜脆:“爸爸,我也崇拜你。”
陈载:“……不至于吧,就是小事儿一桩,你们俩不用这么夸张。”
可能是听母子俩夸奖听得迷糊了,听到夸奖心情愉快,听不到还不太习惯。
——
陈谨正坐上了去路城的火车。
他不让母子俩去,可是他们自己买了票,一定要跟着去,谁知道一路辗转到了火车站,却找不到火车票。
许棉桃脸一沉:“火车票呢,不就在我的包里嘛,是不是被你爸给拿走了。”
母子俩在人流中蹲下,陈吉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翻找,也没找到火车票,又翻找别的行李,仍没找到。
陈吉皱着眉头:“可能让我爸拿走了,他应该不想让我们跟着去路城。”
许棉桃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想不到陈谨正能干这种偷拿车票的低级的事儿。
明明陈谨正对他们母子俩关怀备至,可她却感受到了对方冷酷绝情的一面。
他们连去路城见他家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连讨要名分的资格都没有?
陈谨正是不得已不照顾他们母子俩,实际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家人。
她恨声说:“你爸能把人气死,我们偏偏要跟着去,你是陈家人,就得跟陈载有是一样的地位,买票,一定要去。”
她气急败坏,赶紧让陈吉扶着她再去买票,无论如何也要跟过去,一定要去路城讨要身份打败宋年华,还要阻止陈谨正把财物给陈载。
卖票点人群拥挤,陈吉让她在角落里先坐一会儿,半个小时后跑过来说:“今明两天的票都没有,我买了后天的。”
听说这两天的票都没有,许棉桃又是一急,觉得头疼得厉害,平时她的偏头痛只是装柔弱、装可怜,让陈谨正怜惜她,可现在真的犯了。
眼见她头疼欲裂,脸色惨白,大滴汗珠往下滚落,不回去还等着什么呢,估计后天都没法出发。
什么想得到财物,希望认祖归宗,什么被陈家承认打败宋年华,根本就见不到陈家人,就被陈谨正击打得稀巴烂。
许棉桃各种情绪交织,憋屈,委屈,难过,忍气吞声,感觉受了奇耻大辱,感觉遭到了陈谨正的背叛。
——
站在深宅大院门口,望着飞檐雕花的古式建筑,陈谨正近乡情怯忐忑不安。
出乎陈谨正预料,不管他准备了多少说辞,陈甫谧压根就没给他辩白,没有寒暄,没有让他跟俩兄弟叙旧,直接来了个下马威,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天是周日,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陈载一家三口全都在。
所有人都按位次坐好,气氛严肃到让人局促不安。
陈甫谧、大伯、三叔三人都跟瘟神似得,不苟言笑,让屋里多了几分压抑。
舒苑倒是自在得很,她想看戏,怀里抱着小满,心想要是来把瓜子就好了,把茶缸推到陈载那一侧,示意他喝茶,陈载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舒苑啥时候把他的茶水换成了桔子水,入口甜味就在嘴里漾开。
杜康作为长媳,觉得有责任劝说,于是开口:“爸,先别搞得这么严肃,老二还不知道啥时候来呢,对您身体不好,等他来了再说不迟。”
话音刚落,云姨就把陈谨正带到了客厅。
多年未见,寒暄没有,套近乎没有,老爷子不发话,别人都不敢出声。
陈甫谧的目光犀利如鹰,只盯着陈谨正,开口先是让陈载去拿他母亲的遗像。
陈载非常意外,遗像就放在二进院东厢房他父母原来的房间,房间除了他没有人出入。
不过他很快把遗像捧来,摆在老爷子旁边的福禄寿喜桌上。
说是遗像,其实就是十二寸的黑白生活照,照片中的女人优雅从容,眼眸灵动,面容精雕细琢,跟陈载有几分相似。
陈甫谧苍老的声音凛冽肃然:“看着宋年华,你有想说的吗?”
陈谨正如遭当头棒喝,一句话都没说呢,他可想不到迎接他的会是遗像,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家人像审判一样的目光又让他如坐针毡,只能讪讪开口:“我对不起她。”
陈甫谧端坐,饱经沧桑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无比威严:“不用说这些,你有别的话要对她说吗?”
陈谨正有点慌,额头直往外冒汗:“爸,您到底想让我说什么,给我个提示,除了要跟宋年华说对不起,对着这照片,我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
再次询问有没有话想说,陈谨正额头直冒冷汗,还是一言不发。
陈甫谧没再询问,让陈载把遗像放回原处,勒令陈谨正去遗像前跪着,不许出屋。
陈谨正痛苦地闭了闭眼,他不敢看遗像上那双直击他灵魂深处的双眼。
大伯、三叔四人都觉得莫名奇妙,没有给人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去跪。
陈甫谧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就这样,动静闹得挺大,过程挺快,散会了。
之后老爷子恢复常态,就跟没事人一样,让云姨多做几个菜,晚上大家留下吃饭。
老爷子招呼小满:“到太爷爷这来,陪我下盘象棋。”
陈载的小替代品赶紧跑过去,跑到柜子边上,蹲下拿象棋,说:“我是臭棋篓子,下不过太爷爷啊。”
陈甫谧看到殷勤的小满心情马上好了起来,这小家伙跟陈载长得一模一样,可比陈载小时候乖巧多了,整个大家庭里,小满是最合他心意的晚辈。
陈甫谧说:“小满才不是臭棋篓子呢,比你爸下得都好。”
小满把象棋棋盘跟棋子都摆到桌上,说:“太爷爷来吧。”
陈甫谧摆开架势舒:“好,小满,老规矩,我让你一步棋。”
陈载很满意两人的相处,陈甫谧有了乖重孙,就把他扔一边了。
屋里就剩下苍老的跟稚嫩的两道声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饭甚至比之前的聚餐还要丰盛,陈谨正就在他的房间里跪着。老爷子让云姨给送了饭,大概是让陈谨正维持生命体征,并且有脑子能好好思考。
陈谨正就那么稳稳当当地跪着,好像他跟宋年华之间又有了密切的联系。
他在自我折磨,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在遗像面前,折磨死他自己。
晚上小满要陪太爷爷睡,夫妻俩也有独处时间。
陈载洗澡回来,关了门,屋里很安静,舒苑正站在书架前端详他的那些书,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让陈谨正在你妈遗像面前跪着?”
陈载正在擦头发,有点意外大大咧咧的舒苑能猜出他的心思,便回答说是。
陈谨正没资格跪他妈的遗像,他不配。
陈载再不情愿,也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来。
自从有了小满,他更能理解爷爷的心意,也变得心软,决定对爷爷好一些。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他不希望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是这样让陈载觉得憋屈,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他不觉得这是对陈谨正很好的惩罚方式,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他带着他的妻儿滚蛋永远别再回来。
舒苑看向陈载,暖光下容颜俊美,只在眉宇间有一丝丝几乎捕捉不到的落寞。
他的情绪总是很淡并且擅长隐藏,在外人看来就是云淡风轻无事发生,在患者看来,他沉稳可靠能给人安全感。
安慰别人可能简单,但安慰陈载绝对不容易。
舒苑开口:“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要不肩膀给你依靠吧。”
陈载瞧了她一眼,淡声开口:“你又逗我玩儿。”
舒苑把书合上重新放回书架,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来吧,陈医生,我可以让你抱抱,你不抱的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陈载手上仍拿着毛巾,干净清爽,半干的头发散发着黑亮的光泽。
见他矜持,舒苑只能主动,舒展双臂把他抱了个满怀。
他的怀抱干净清新,带着暖意,可是他的身体却是僵硬机械的,舒苑贴近他硬实的胸膛,踮着脚尖,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脖颈、下颌。
低落的情绪放大了陈载的感官,他只觉得怀中之人温软,清甜香气环绕,感觉到她踮脚吃力,把毛巾扔到椅背上,伸出有力的双臂环住她,一只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一只手臂托住她的后背,虚松地抱住她。
他感觉到的是她热情鲜活的生命力,驱赶走他的愤懑跟低沉,他发现可以从她身上汲取力量时,双臂收紧,如铁箍一般,使劲把她往自己坚硬的身上按。
两人紧密地没有一丝缝隙地拥抱在一起。
他僵硬的手臂像有了生命,抚过她乌黑的发丝,脖颈、后背。
舒苑的脸颊埋在陈载颈窝处,隔着衣物,她发现陈载的体温越来越高,气息灼热微沉,洒在她腮畔。
只是拥抱,她就被突然热情起来的男人进攻、挤压,她被按得透不过气。
他非常克制,可舒苑还是感觉到他想索取更多,想要做点什么,这时,男人松开手臂,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把她平放到床上,伸出长臂关灯,自己随之躺下。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睡觉吧,舒苑。”
面对两人之间至少一臂的距离,舒苑:?
他可真能够克制,刚才她明明感觉到他想做点什么!
要不是她,陈载真会一辈子打光棍。
有的人,就是能够凭本事单身。
凭什么抱完她就跟没事人一样。
舒苑不会放过他,舒展手脚又把他抱住。
修长的腿束缚住他,手开始趁人之危触碰到他劲实的腰线。
他的躺姿跟平时一样,依旧很规矩,可是所有的矜持已经被舒苑破坏掉,陈载觉得自己差点完蛋,或许是太过克制,那只绵软滑嫩的手就像星星之火,突破他给自己设置的障碍,在他僵硬的身上起了燎原之势。
只有舒苑能给他这种近乎崩溃的感觉。
他的手像炙热的铁钳,攥住舒苑的手,沉涩的声音掩在灼热沉闷的气息中:“睡觉,舒苑。”
跟舒苑的短暂亲密让他意识到也许他没必要那么紧绷,没有必要跟过去的人和事纠缠,当下最重要。
但是他记得他最开始的想法,他不能让底线崩溃。
留有底线,对他跟舒苑都好,能让他们的关系更平稳,有利于小家庭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