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现在的照相馆生意都好,即使离人民照相馆近,位置在胡同里,目前的业务量也足够支撑卫民照相馆生存。
舒苑问:“现在挺多顾客都爱找彩色照片,咱们照相馆咋没有?”
人工洗照片,不需要多高级的设备,只需要增加彩色照片放大机、显影罐、彩色显影液、定影液等,成本增加不了多少。
没有彩照业务省了很多工作量,但彩照是未来发展趋势,不发展彩照早晚会被淘汰。
黄娟说:“到咱们这儿拍彩照的人少,那胶卷来洗的也少,洗照片成本高,就没增加这项业务。”
舒苑秒懂,看来要增加大势所趋的彩照业务先得提高客流,这是她一个临时工该考虑的不?
上午十点左右,来了一家三口,询问了拍全家福的拍照跟冲洗价格,黑白的五寸全家福是八毛钱,可以穿店里的衣服,加洗一张一毛二,问完之后,也许是嫌店面寒酸,当家的女同志说:“咱们还是多走几步去人民照相馆吧,那家店看着洋气。”
舒苑:“……”
小店就应该赤裸裸地被歧视?当着店员的面说,这么直白一点都不掩饰?
黄娟跟这个年代的大多数服务员一样,高傲着呢,立刻不满地撇起了嘴,舒苑转头叫住那一家三口:“同志,我可以给你免费化妆,化完妆拍照效果会好很多。”
听到这话,女同志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惊喜地问:“真的能化妆,免费?”
舒苑点头:“对。”
照相馆有化妆用的工具跟香粉、眉笔之类的,不过黄娟没有掌握这门技术,俩学徒更是觉得不该是他们干的,于是很少给顾客化妆。
女同志犹豫了一会儿,说:“好,我想化妆试试,那就在你们这儿拍吧,同志,化妆后真能好看吗?”
舒苑非常肯定:“当然,会精神不少呢,照片也会拍得好看。”
于是舒苑给女同志安排了座位,拿出全套化妆工具跟化妆品,开始工作。
化妆完毕,女顾客照着镜子,看到自己脸庞白里透红,眉毛弯弯,嘴唇红润,腼腆地说:“挺好的。”
舒苑的化妆技术不仅得到仨店员的吹捧,男顾客跟他们的闺女也赞不绝口。
等拍完照三位顾客满意离店,黄娟问:“舒苑姐,我能跟你学化妆吗?”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掌握一门技能。
舒苑很爽快地说:“当然可以啊,你多看看就会了。”
黄娟马上眉开眼笑,舒苑可是他们共同挑的搭档,果然水平高又好说话。
等到下午下班,舒苑已经将所有的设备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再熟悉一段时间,工作肯定会游刃有余。
舒苑有了工作,李红霞就成了做饭主担,吃晚饭的时候,舒苑说:“我以后也是有工资的人,在这个家里要求地位,要求尊重。”
李红霞白了她一眼,开口:“只要你出去上班,不用我养活你跟小满,你说啥都行,你可别干几天又撂挑子。”
舒苑说:“下一个目标,工资超过你。”
李红霞瞪大眼睛:“好,有志气,那我可等着了。”
——
沈忠诚外出采风回来,戴淑芳下班回到家,只见沈忠诚码字码得大脑短路,扔了一地废弃的稿纸,她强压着火气,从挎包中找出薄纸递过去:“舒苑给你的,她给你了这么多钱?她让你还。”
抛去运动那会儿不谈,她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沈忠诚揉着额角,随意看了一眼后说:“嗯,她又闹小脾气,不可能让我还钱,逼我娶她罢了。”
戴淑芳忧心忡忡:“她应该是真让你还钱,她还说要结婚了。”
沈忠诚眉头皱了起来:“跟谁结婚?”
“小满爸。”戴淑芳盯着儿子的表情说。
沈忠诚眉头拧紧,舒苑从来没跟他说过小满爸是谁,但跟她接近的男青年并不多,他能猜出是谁。
那个医生非常优秀,但跟他比还差一点。
可舒苑是怎么回事,不是被他的才华折服吗,怎么又跟小满爸搞到一起了?
戴淑芳很发愁,看来这一大笔钱是真的,免费的保姆也没有了。
“你跟舒苑借的钱?”戴淑芳颓然地问。
沈忠诚说:“啥借的,舒苑给的。”
戴淑芳问出关键问题:“有借条吗?”
沈忠诚说:“不是借的,有啥借条?”
戴淑芳只觉得眼前一亮:“又不是借的她凭啥空口白牙地让还钱?你们不是借债关系,没有借条,就是告到法院去她都赢不了,一分钱都别给她,谁叫她隐瞒小满,让她知道什么是咎由自取。”
可沈忠诚考虑得是另外一回事,说:“舒苑还学会欲擒故纵了,过几天又会乖乖来找我,晾着她。”
戴淑芳:“……
——
这天趁着赵师傅来照相馆,五名职工一块儿商量加入彩色照相的事儿。
舒苑先说:“早晚得有彩照,这是大的流行趋势。”
要么顺应潮流加入彩照,要么被时代淘汰倒闭关店。
照相馆活少还能摸鱼,但是吧,她肯定要骑驴找马,不能马还不知道在哪儿,驴就先趴下。
赵师傅的说法跟黄娟说得一样:“到咱们这来拍彩照的少,拿胶卷来洗的也少,洗照片成本高。咱们照相馆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业务量就那么大,但也饿不死。”
舒苑想了想说:“那就是说顾客足够多就可以加入彩照了?咱们得想办法拉顾客。”
王有才挠了挠头:“上哪拉顾客去,咱们这儿离人民照相馆近,有人宁可多走几步去大照相馆。”
胡自强附和:“对,咱们门脸不起眼,店面也小,不如大照相馆气派,咱们也是吃了位置的亏,各方面都被人民照相馆压着,人家可是特级照相馆。”
舒苑觉得这事儿紧迫,说:“一直不上彩照的后果就是顾客会变少。”
商量后决定降价吸引顾客,不同等级的照相馆定价标准不同,舒苑问:“最低能降多少?”
赵师傅回答:“降一成吧,一张黑白照片连拍带洗五毛钱,咱们最低能给四毛五,总有人愿意少花几分钱。”
舒苑想了想说:“咱们不能明面降价,得变着法的降价。”
“咋变着法的降价?”王有才跟胡自强齐声问。
“你快说说。”赵师傅催她。
舒苑说:“咱们得去推广,比如去大工厂、大单位门口,跟职工们说拍照洗照片都给九折优惠。”
他们四个听得津津有味,商量的结果是舒苑有空带着俩学徒去做推广。
——
陈载最近在忙着办理工作交接。
如果没有小满这个意外,他会继续在这座边陲小城的市医院发光发热,但经过慎重考虑,他觉得自己还是要陪在小满身边。
他不希望小满重蹈自己的童年覆辙,父爱缺失。
在他的坚持下,院长职位并没有从别的根本不具备医学知识的管理口调派人员,而是提拔了一名副院长,这名副院长非常优秀,医术水平高,也有相应的管理能力。
将要继任的副院长很忐忑,这几天总往他办公室跑,陈载给他讲完新药采购注意事项,医药纠纷处理要点,副院长翻着记得满满的笔记,又说起那番说辞:“陈院长,提拔得太突然,我担心干不好,我只会看骨科的病。”
陈载语气平和:“管理医院跟治病救人是一样,你有管理好医院的能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岗位,去年雪崩受伤的战士分流到我们医院,几十个伤员,你把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
“可是……”
副院长想说都是陈载指挥得当,他只是副手,如今让他挑大梁,他担心自己做不好。
他接下来的话被敲门而入的护士打断,护士通知他有被压断腿的急救病人。
副院长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脚步声橐橐地在楼道中回响,听着越来越近的哭嚎声,突然觉得蓄积了足够的力量。
陈院长顶住压力,坚持不让不懂医的人接任院长,而是选择了他,那么一定是他有足够的管理能力,陈院长相信他,那他一定行。
想到这儿,副院长脚步变得轻快坚定,很快走到急救室,给刚送来的病人做检查。
副院长走后没多久,又进来一名女医生,期期艾艾好一会儿,陈载让她有话快说,她才开口:“陈院长,我老家也在路城,你以后有机会能不能也把我调回路城?”
“我是……”
她是追随着陈载来这家医院的,要不谁会来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现在陈载走了,她干嘛还呆在这儿。
可是陈载在工作上很温和,涉及到私人事情就非常冷漠,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出口。
果然,陈载语气冷淡:“我调到路城只是主任医生,没有人事权,帮不了你。”
知道自己会碰钉子,哪知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一丝一毫的温情都不会施舍给她,从来都不会,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还有事儿吗?”陈载自顾自地整理各种文件。
问句,但明显是结束对话催人快走的意思。
女医生咬了咬下唇,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
舒苑有了工作,李红霞这几天把精力放在小满身上,已经给他做了两身衣裤,两双黑布鞋,另外还有做两件薄衬衣等更暖和的时候穿。
倒不是她对小满有多好,她是怕舒苑去百货大楼买衣服鞋子,费钱。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见小满用左手拿筷子吃饭,问道:“小满是左撇子,有时候用右手拿筷子,有时候用左手。”
舒苑不以为然:“说明小满左右手都会用筷子,左撇子聪明啊。”
李红霞比舒苑观察得细致,说:“我看他的右手像是用不上劲儿。”
舒苑问:“小满,是吗?”
小满看向舒苑,瞳仁黑亮,他不想让妈妈知道他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姥姥眼神犀利,他瞒不住啦。
小满老老实实地说:“右手手腕跟手指好像扯到了,有时候不听使唤,可能是在河里洗衣服冻的。”
他有点担心伸不开不好用的手指会影响到他写字。
舒苑想起张老财就恨得牙齿发痒,让小孩大冬天砸开冰层洗衣服,更歹毒的是,他还是隐藏在群众中的人贩子,也不知道公安对他的调查咋样了。
李红霞哼道:“你以为养小孩是闹着玩呢,连这都看不出来,带他去医院看看。”
看到小满那紧绷的俊脸,舒苑笑道:“小满又讳疾忌医啦?”
小满如实交代:“我怕有啥大毛病,要跟腿一样就好了,只是得了滑膜炎,过几天就能好。”
第二天,舒苑请假带小满去医院,本来去的儿科,儿科医生让他们去骨科,跑去骨科后医生说是关节炎,给开了五副膏药,说并不严重,不要碰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