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58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爽文 成长 基建 穿越重生

  但比起花园,这里好像还是更适合被称为耕地一些。

  只因此地本该种植的奇花异草,早已被人给清理了干净,只剩下了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又被人遵照着田地的方式,划分出了缩 小版本的田地与田埂。

  桓玄脚步顿住了片刻,才往前走去,险些以为自己又一脚踏出了宫门,进了什么荒野郊外的地方。

  远处林木之后,正是宫殿屋脊上翘的飞檐,却还提醒着他,此时正处皇宫之中。

  眼见前方宫人脚步未停,他连忙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见对方停在了其中一片田地边,朝着其中一堆簇拥在一起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随即就见,在那当中,一道清明到近乎审视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目光的主人将手中那支造型奇特的犁铧交到了身边侍从的手中,拍了拍衣上的泥土,朝着桓玄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桓玄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也随之一紧。好像不需要用什么额外的话做出解释了。

  那道身影仍显单薄,越是走近也越觉面容稚嫩,可这张脸上,却有着远超于年龄的成熟以及魄力,纵然此刻布衣加身,仍是第一眼便能叫人看中,这正是此间的主人!

  桓玄也猛然意识到,她方才交到侍从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或许要比任何一句话,都更是一个下马威,也在再度提醒着他,他到底晚了多少步。

  正在王神爱踏上“田埂”之际,桓玄俯首而跪:“微臣桓玄,前来向陛下告罪。”

  一只还带着泥土的手扶住了他的臂膀,“楚侯只是来晚了,何罪之有啊?”

  桓玄眼神一震,愕然抬眸:“……楚侯?”

  这称呼……为何是楚侯!

  他昔日继承父亲的爵位,受封南郡公,乃是这天下异姓功臣的最高封爵,一句楚侯,于他而言是降爵。

  但既是效忠新朝,他必然不会在意这个,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兜兜转转,还是这个“楚”字!

  “楚侯不好吗?”王神爱神容淡淡,望着起身的桓玄说道,“战国末年,有一句相当出名的话,叫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今本属中原王朝的关中被羌人所占,甚至立国称帝,号为秦国,我有意令你领兵进攻关中,为何不能取一个楚字呢?”

  桓玄怔怔:“陛下……”

  王神爱微笑:“桓将军,朕非言而无信之人。当日送你的上策,也并未变过。只是这一次——”

  “你不能自立门户了。”

第38章 人有难算之风云

  不能自立门户……它算一种惩罚吗?

  桓玄被王神爱扶起的时候,有些恍惚地在想。

  这句话太过于轻描淡写了!

  他先是起兵杀了殷仲堪,又被天幕曝光了那麽多未来做的事,与屡次鞭尸无异,建康百姓乃至于天下人看他,或许都会多一份偏见。

  可在真正受到过伤害、如今也要费心劝服他的王神爱这里,却只得到了这样一句简单的限制。

  哪怕余光瞧见,那头研究耕作农具的众人并未看向这头,他依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陛下就不怕,对我轻拿轻放,有损自己的威严吗?”

  “你是说,一个谋朝篡位之人,最需要将上下清洗一番。”

  桓玄下颌微紧:“……是。”

  “可这件事我不是已经做了吗?”王神爱莞尔,“以王珣、谢琰为代表的官员被杀,其余朝堂命官分门别类,这是其一,至于其二。”

  她松开了桓玄的手,负手顺着田埂而前,见桓玄跟了上来方才说道:“将军来得迟,还是吴会的战报先送入了建康,我也不妨转达一二。吴郡虞氏、朱氏要员都被诛杀,搜捕出隐户逾三千人,以主家谋逆、隐户入籍告终。会稽内史王凝之不思反省,明知能力不足也拒不辞官,反而在听闻朕登基的消息后,意图举兵反叛,同样被诛杀,落得一个枭首示众的结果。”

  “征讨王凝之的将领孙恩虽有擅作决断,募招百姓入伍充军之过,但事急从权,及时拦阻会稽叛军,仍按官升一等嘉奖。那麽,将军怎麽看那头的情况?”

  桓玄沉默徐行。

  天幕的历史上,江东世家是因他的动手遭到上下清洗,而现在有了另外一个更为直接的动手理由:皇帝已经换了,他们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那就是一个“死”字。

  这显然不是一位会被士族舆论捆缚手脚的帝王。

  她明明出奇的年轻,却也出奇的强硬。

  “……陛下是说,我未与您拔刀相向,自然不必获罪。”

  他动不了手,无法悍然攻破建康,选择悖逆天幕而行,又恰恰是王神爱一步步算计、威逼利诱的结果。

  一个已经落在掌心的猎物,确实不必非要将他掐死。

  多让人唏嘘的一个答案……

  可下一刻,他便瞧见王神爱回过了头来。

  那抹坦荡的目光中,正映照着一个迷茫之人的身影,让他的思绪忽然凝固在了深海当中。

  “是啊,杀了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王神爱自问自答,“能用好你,才叫本事。”

  甚至天下人都会看到,连桓玄这样贪婪又有野心的人,尚且能在永安手下得到委任,昭示着她有这个信心与能力,压住一个意欲称帝的人,也看到她虽有铁血手腕但仍有容人之量,何乐而不为呢?

  又倘若桓玄是个如王恭一般带兵无能之人,能让战事速定,倘若这孱弱的南方王朝不是只有千万人口,倘若北方的拓跋圭没有虎视天下的野心,她当然更愿意将对方打服!可是,不能!

  但好在,现在的结果也足够令人满意。

  ……

  “我看,距离陛下让他归心,应该已经不远了。”

  王神爱脱下了身上的披风,令宫人挂去了一边,自泛着热气的铜盆中洗净了手,方才坐在了临窗的桌案之后。

  糊着窗纸的木格间透出了一块块的日光,方块之上,正是一尊烫茶的热壶,正冒着驱散秋凉的热力。

  白雾之后的女子应邀而来,早已垂手端坐许久。

  自她所在的位置,透过半启的窗扇,其实能瞧见远处田埂上的情形,只是听不见王神爱与桓玄之间具体说了些什么。

  不过,从王神爱的表情来看,她的判断应该没错。

  “能有今日,也要多亏谢内史的助力。”王神爱答道,“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有些引导至关重要。”

  看看,谢道韫就是对桓玄来说,多好的一位领路人。

  谢道韫听得有些想笑:“天幕说,但凡换一个年长一些的人在桓玄这个位置上,司马道子都不至于落个车裂的结局,您便已经顺势称他为年轻人了吗?”

  王神爱理直气壮:“我觉得我比他成熟得多。”

  就算按照穿越前的年龄,她充其量就是跟桓玄差不多的年龄,那也一点都不妨碍她说出这句话来。

  虽然以她现在的身量和年纪,是滑稽了一点。

  隔着茶烟袅袅,她抬眸与对面的谢道韫相视,忽而同时笑了出来。

  一如先前对于土断之事,有些话不必多说,如今也有些东西,对于“成熟”的政客来说,尽在不言之中。

  比如说,王神爱大可不必解释自己为何要决定当堂杀死皇帝,直接选在羽翼未丰的时候谋朝篡位,也不必解释这个抉择到底是在何时真正做出的。

  比如说,谢道韫也大可不必多说,她在历阳接到那份官职委任的时候是何想法,在决定让桓玄杀死谢琰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明明距离她们成为君臣还没有多久,却已有默契摆在眼前了。

  因为,嗯……成熟的政客。

  “陛下确实比他老辣得多。”谢道韫赞道,“我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若是遗憾现在才掌权的话,倒也不迟,反而是谢内史明明有斡旋四方的才能,先前却只能困于宅舍之间,是真的遗憾。”

  “我不是遗憾这个。”谢道韫轻轻摇了摇头,“王凝之的死讯您已让人告知于我,我也只觉他死得可笑,而非可惜,又为何还要回头去看从前。我是在遗憾,先前身在历阳,未能亲自听您说到那句话。”

  她的目光有些悠远:“那句——愿四野之声,皆有所应。”

  光是在信中看到这寥寥数句,知晓陛下为何要将国号敲定为“应”,都让人明明置身深秋,仍觉一阵说不出的热血沸腾。

  她一个只闻转达的人是这样,彼时身在现场的人,是不是无比庆幸,自己能够亲自听到一句划时代的口号。

  当谢道韫决定效忠,在王神爱这里实现自己抱负的时候,其他的有些东西就没那麽重要了,唯独这句,确实令人可惜……

  她怎麽就错过了呢?

  就如同,登山错过了日出,是一样的遗憾。

  在这彼此的对视中,王神爱看得明白这话中的潜台词,但比起再表演一通,以满足臣子的心愿,她沉吟了须臾,还是答道:“会再次听到的,我希望,是在我更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

  次日的建康城中,一行车马在卫队的护送下徐徐行出。

  斗大的“应”字绣于红旗之上,随同在六骏大驾两侧,昭示着此刻出宫之人的身份。

  “这是——陛下出行!”

  建康城中攒动的人头里,忽然冒出了一声惊呼,像是立时发出了一个召集的信号,让周遭的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车驾方向挤来。

  当日建康城头的“阅兵”,对于大多数城中百姓来说无缘得见,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到陛下的那句发愿,随后种种诏令也是自宫中发出,直到此刻方见到她以皇帝的身份出行。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陛下怎麽突然要离开建康?”

  被问的人瞥了眼说话人的身份,当即翻了个白眼:“是你啊,你不是先前瞧不起陛下,说还得是——永、安、大帝直接对着世家开刀吗?”

  “……少把那两个字念得这麽重,我现在知道两个是同一个人了。说得好像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前挤了挤,瞧见前方有位相熟的胥吏,当即目光一亮。

  又忽然想起,对方因先前认真在答卷上写了些谏言,连升了两级,身份已有不同,还是将手在衣侧又抹了抹,方才探了过去,问询今日是何情况。

  那人不太意外,答道:“你说这次出巡?是这样的。因桓将军入朝请罪,建康暂时不会进入战备状态,陛下便决定,先往京口走一趟。此地先有王恭叛军逃窜过来,后有侨民因改朝换代而惊忧,还是个沿江重镇,北府兵的驻扎地,必须确保不会发生动乱。”

  “陛下也有意改一改此地郡治划分冗余的乱象,让此地百姓与兵员安心过冬,便将朝政暂时委托于谢内史,继续整理官员去留,另派刘将军坐镇,把守城关,自己带着亲卫与刚回朝的楚侯先离开建康。”

  “啊……原是这样。”问话之人喃喃,望向远行的车驾,不免又多出了几分敬佩。

  在这等局势未定的时候离开建康,将朝政委托于旁人之手,显然需要莫大的勇气。可在这秩序齐整的队伍中,他们这些建康人又好像还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

  那并不仅仅是勇气而已,也是信任。

  她相信建康的百姓会因她表现出的态度与能力,在这个依然局势紧迫的关头,坚定地站在她的这一边,不会让别人谋夺走她的位置。

  “对了,你知道吗?”那胥吏推了推发愣的人,“或许明年春耕,咱们就能用上那曲辕犁了!”

  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一个不小心的说漏嘴,而是一个用于稳定民心的信号。

  当王神爱掀开车帘朝后回望的时候,已能听到身后的建康城中接连响起了几声欢呼,像是在为她送行。

  这沸腾热闹的声音一时之间惊起鸟鹊无数,变成了一种热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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