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至灵
洛九笃定的回答：“不会，售卖的商品，是不会破坏品相的。”
果然，轮到女孩们只是领衣服和简单的登记。
四人排在最后，一步步向前挪。
大门外忽然开进来两辆卡车，上面跳下来十几个士兵，紧接着下来了一群华人面孔的工人。
这群人身上沾着劳作后的灰尘，大部分神情疲惫行色匆匆，头也不抬的往宿舍走。
而最后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却是神情奕奕，仿佛只是出去闲逛了一趟。
他们下车后走到一个军官身边，掏出香烟给对方点着。
他们是一年前就到这里的老油条，已经跟军官们混熟了。
华人劳工人数众多，有些善于钻营的人，很快找到了最有利的位置。
他们拉帮结派，形成一股势力，一方面可以搜刮新人获取好处，另一方面帮洋人管理华人，也省去了洋人很多工夫。
利物浦劳工营目前有八千多人，里面的刺头儿分成了几大帮派，这几个是青龙帮的。带头的，叫大刀雄。
大刀雄跟安德烈中尉聊着天，很快发现了广场上的新人，无聊的目光迅速变得有趣起来。
洛九和冯琦等人领了衣服，正排队进入女孩儿们的宿舍，一脚已经迈了进去，却忽然被赶过来的白人士兵拦住。
对方用枪口指着她们，示意她们到另一间宿舍去。
洛九淡定的收回脚，朱九妹满眼担忧的唤了一声：“姐姐！你们去哪儿？”
洛九扬起嘴角，“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我们就回来了呢。”
身后忽然响起大刀雄的嘲讽：“说不定明天你就有姐夫了。”
洛九剜了他一眼，跟着士兵的指引，进了大刀雄的宿舍。
里面临时腾出的四个铺位，显然是给她们准备的。
四人放下衣服，转过身已经有十几个男人笑吟吟围了上来。
冯琦晃了晃脖子，摩拳擦掌，伸展着结实的肌肉，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洛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急，大家都是中国人，不妨把话说清楚，免得其中有误会。”
大刀雄嘿嘿一笑，“没什么误会的，哥几个都素太久了，想开开荤。你们要是肯跟着我大刀雄混，我保你们衣食无忧。”
洛九笑了笑，“是跟你混，还是跟你睡？”
大刀雄哈哈一笑，“有区别吗？跟我混就得跟我睡，不然我要你们几个女人干什么？
这样吧，你也说了大家都是中国人。看在同胞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主动跟我，把雄哥哄开心了，让你们少吃点苦头。
二，等着我来找你们，不过那时候哥几个就没那么怜香惜玉了。
现在是晚饭时间，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时间不多，把握机会。熄灯后，我就默认你们喜欢粗暴的。”
大刀雄叼着烟，带着他的小弟们出去了。
洛九冰冷的目光扫过余下众人，“你们也是青龙帮的？”
大家纷纷垂下头，躲避着她的眼神，有人哀叹道：“我们谁也不是，姑娘别逼着我们站队，我们实在惹不起这些人。他们是这里的活阎王，没有人敢帮你们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洛九冷笑道：“你们不站队最好，今晚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希望你们都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四人出了宿舍，到广场上排队领食物。
每人一只碗，几个黑人女性负责分发食物，她们会用大勺子给盛一勺黏糊糊的食物，然后发两片干巴面包。
四人看着手里的东西，食欲全无。
第72章 血色第一夜
冯琦是最不挑食的，喝一口不知道叫啥的东西，入口好似嚼了一嘴沙子，她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连忙呸呸呸的吐掉。
四人到一旁的空地上坐着，把食物放一边，低声吐槽。
冯琦：“这帮他妈洋鬼子，什么都抢，也不知道抢两本食谱，做得比猪食还难吃。”
她们吃不下，其他人却跟饿狼似的，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见她们不吃，许多人的目光都瞟了过来。
程瑶瑶招了招手，把朱九妹和其他几个小女孩叫过来，让她们拿去吃。
洛九扫了眼其他人贪婪的目光，连忙阻止，“别拿走，就在这儿吃。”
她倒要看看，谁敢不要脸的到她们面前来抢。
不一会，同船的几位男性也端着碗过来。
戚老爹挨了顿打，行动很是不便，他费劲儿的坐下来，低声询问：“听说你们被青龙帮盯上了？”
钟嘉灵笑了笑，“您老人家得知消息还挺快。”
戚老爹叹了口气，“亏你还笑得出来，丫头，你们大祸临头了。
我听这里的老人儿说，大刀雄可不是好惹的，他和这里那个叫安什么的官，关系不错。
你们被他看上，算是在劫难逃了。”
冯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戚老爹你别担心，谁在劫难逃，还不一定呢。”
戚老爹摇头，“我知道你们读过书，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冯琦晃了晃拳，“他要讲理，我们就跟他讲理。他要是来硬的，我们也略懂些拳脚。”
看她们如此不当回事，这下不仅戚老爹摇头，连谷大力等人都忍不住开口劝说了。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你们是几个女孩子？”
“你们跟他们硬碰硬，怕是要吃苦头啊。”
谷大力长叹一声，“在船上的滴水之恩，我谷大力本该以死相报。可他们人多势众，只怕就算我拦在你们身前，他们也能踩着我的尸体踏过去。”
洛九笑着摆手，“大力哥，你有这份心我们很感动，但我们并不需要你这么做。
小小一个青龙帮，不过一群鼠辈，还真把他们当龙了？
各位今晚请竖起耳朵听着，看看谁是求饶的那个。”
众人只当她们逞强，反倒更加担心。
谷大力满眼无奈的问她们，“若有不测，几位恩人可有什么遗愿？有没有口信要留给你们的家人？”
洛九看着左右，“我们的家人都在这儿了，若真有不测，遗愿就是没有杀尽所有侵略者。”
戚老爹背着人从衣服口袋里取出半把剪刀，鬼鬼祟祟的塞到洛九手里，“这是我出门时我老伴儿给我拿着的，真到了危急时刻……你、你们可以用它，以死保住清白。”
洛九看着这半把生锈的剪刀，上面还带着余温，一时五味杂陈。
在清朝人的眼里，女人的命不如清白重要。
清白？去他爹的清白。
洛九将剪刀还给他，“戚老爹，我们是读过书的女学生，不会为了什么狗屁贞洁牌坊放弃生命的。
如果清白真那么重要，那世上不清白的男人那么多，怎么不见他们去死？
失去贞洁就要死，那林子的树都不够上吊的。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们用不上，你留着防身吧。”
四人起身，提前回了宿舍。
众人看着她们的背影，连连摇头。
*
大刀雄回到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发现四个女人已经躺在最里面的上下铺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他得意的笑了笑，“姑娘们，想好了没有啊？”
洛九懒洋洋的回：“不是还没熄灯吗？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大刀雄歪着头，一粒一粒解开工服的口子，“我身为青龙帮的帮主，说话算话。但你说，你们拖这么一会儿有什么用？早晚的事。”
四人没理他，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暮色四合。
晚上八点，屋内的电灯被屋外的守卫关闭，大铁门被上了锁，屋内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大刀雄摸着黑从床上坐起来，语气不善的提醒，“熄灯了。”
身边的小弟很快起来，用衣服挡住门上的铁窗，屋内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青龙帮十几个人陆续起身，铁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其他人恨不得缩成一团，紧闭着眼，一声不吭，生怕不小心放个屁，连命都丢了。
“姑娘们，我来了。”大刀雄轻松的吹着口哨，不断地往最里面走。
小弟们脚步轻快的摸索着跟在他身后，等着一会儿分一杯羹。
可就在这时，口哨声戛然停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大刀雄的手下意识到不对，忙试探着问了一声：“老大？没什么不妥吧？”
此刻，洛九的匕首正抵在大刀雄的脖子上，她一手捂着他的口鼻，一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声音轻柔的在他耳边低语：“雄哥，要不要我给你两个选择？”
大刀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微弱的摇头。
“哦，我知道了。你喜欢粗暴的，呵。”
洛九冷笑，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朵上。
大刀雄只觉得脖子一凉，喉管瞬间被割断，想叫都叫不出来。
“雄哥！”有两个手下上前来找人，却迎面撞上断了气的大刀雄。
他们伸手一摸，全是温热的血，有人大喊一声：“操！这几个娘们有刀，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