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三哥自幼清高,却在折子里自称奴才;他的字,上书房的师傅无一不夸,折子里却那么潦草,后面涂涂改改的表態,更是极盡卑微。
胤禩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无比难过。他想,就算不是自己,为了三哥、九弟、十弟和十四弟,也不能让老四赢。
“所以,没必要为他们当下的立场焦虑。”胤禩拉着郭绵的手安慰道,“我有你,就已经占尽优势了。”
郭绵对他有信心,只是一旦涉入这场残酷的政治斗争,神经难免绷得很紧。
她反手握住胤禩,紧张地问:“那你说我该不该去呢?我总覺得,这其中会有阴谋。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比赛当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胤禩微笑着问:“你想不想去?我是在问你,郭绵,而不是你扮演的郭絡罗氏。”
郭绵想了片刻,诚实地说:“想。”
她本来就熱爱骑射运动,更何况是千古一帝康熙亲自主持的。
倒不是崇拜他,只是以‘旅人’的角度来看,来都来了,能不去看看当地著名景点嗎?
“那就去。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只要我还不是皇父的心头大患,你就不会有事。”
我在,你即安。
郭绵皱眉道:“可那是在我是八福晋的前提下。万一有人拿我的身份做文章呢?那天,一定会有一些从小就熟悉嘉慧的人的在……”
胤禩笑着挠了挠她的手背:“我曾跟你说过,安亲王府只要不想被满门抄斩,就会想方设法杜绝所有意外。那天是会有些认识嘉慧的女眷出席,安亲王府对此早有安排,你舅母佟佳氏会一直陪在你身邊,她抚养嘉慧长大,是最熟悉嘉慧的人,又是后宫之首佟佳贵妃的亲姐姐,没人敢在她面前质疑你。”
如此郭绵总算放下心来,立即给太子妃回信。
第二天,她亲自去了趟隔壁,邀请四福晋那天结伴出行。
太子妃似乎有意孤立四福晋,但是她不能。两家是邻居,兄弟俩关系又好(至少明面上如此),要是妯娌俩出席同一个活动还不能相互通通气,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合。
顺便也向四福晋讨教一下比赛当天的注意事项。
四福晋爽快地和她约定了一起出门的时间,跟她详细说了比赛的流程和禮仪,才下午两三点钟,就要留她吃晚饭。
郭绵略作推拒,她也没有强留。大概是怕‘孕妇’在自家吃坏了肚子,出意外吧。
离开时,四福晋拿出早已备好的婴儿衣和百家被送给她,说是弘晖小时候用过的——满人有给新生儿穿旧衣的习俗,因为旧衣被人穿过,带“人气”和“阳气”,能起到辟邪消灾的作用。
她还领着五岁的弘晖,和李氏、宋氏两个格格,亲自将郭绵送到门口。
郭绵一向是个自信爆棚的人,和她打了这一番交道下来,竟有些自卑。
她覺得四福晋热情周到有分寸,把四貝勒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完美贤内助,和老四很配。天生是做皇后的料。
相较之下,八福晋完全不符合皇后的要求。
胤禩真的需要换个老婆!
********************************************
比赛前三天,郭绵坚决推掉了胤禩安排的娱乐活动,专心学习比赛当天的流程和禮仪、认识当天要应酬的亲戚,以及梳理亲戚之间复杂的姻亲关系。
到了比赛前一晚的亥时,胤禩她还在灯下复盘,不禁又感动又心疼,批衣下床来到她身边,劝道:“到了那天,凡事皆有奴才提醒着你,不必这么辛苦去背。就算出了錯也没什么,谁敢笑话你,我必让她在人前十倍百倍地出丑。”
“都是女眷,你堂堂一个贝勒,好意思为难人家?”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你难堪就是打我的脸,我堂堂一个贝勒,被人打了脸还不反击,岂不窝囊?”
……得。你歪理一箩筐,我不跟你犟。
郭绵道:“礼仪方面出点錯确实无伤大雅,但我既然扮作郭絡罗嘉慧,必须对自家亲戚了如指掌,倘若弄错了尊卑长幼,不仅惹人心疑,还要被人背地里笑话。她们肯定说,八福晋徒有美貌没有脑子,八贝勒是个贪图美色的糊涂蛋。”
——不堪做皇帝。
胤禩痴痴地盯着她道:“我就是。”
被郭绵拧了一下才改口:“不是,你不是没脑子,我也不是糊涂蛋。”
郭绵继续背族谱。
胤禩把那张纸抽走,对怒视过来的她说道:“其实你不必扮作别人,你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做自己。我希望你不再把做八福晋当做工作,而是发自肺腑地接受这个身份,最好能享受这个身份。”
“做自己?你了解我的,我要是做自己,能把紫禁城掀翻!”郭绵冷哼道:“别说做自己,我不想跪就能不跪嗎?我想离开观众席,跑到赛场边缘大声给你助威也行吗?”
“我当然了解你。你只是嫉恶如仇,不是愤世嫉俗。你有掀翻紫禁城的本领,但那样只会令天下大乱,你才不会去做。”
胤禩笑道:“你腹中的‘胎儿’不足三月,我可以以母体娇弱为由,请示皇父
免你跪礼——此前有过这样的先例。你想离席助威更是全凭自由,只需注意别太劳累——我会心疼。”
“瞎说!”郭绵白了他一眼,“四嫂说过,我们会坐在皇太后和后宫嫔妃的对面,一言一行都要端庄谨慎,就算要为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喝彩助威,也只能曼声细语,或者微笑着点点头。观赛时甚至不能喝水,免得起身去更衣引起注意——跟我参加颁奖典礼差不多。
为了穿礼服不显肚子,我得提前一天不吃饭,为了不让人拍到拉着脸的表情乱配文字,我得全程微笑,为了姿态好看,几个小时都要笔直笔直得挺着,为了不去厕所,也是全程不敢喝水……所以我都习惯了,没必要非在那一天找自我,给你惹麻烦。”
胤禩神色黯然。
郭绵无法在人前做自己,扮演郭络罗是对她而言是工作,更是煎熬。
她现在觉得可以忍受,只是因为这样的时候不多。
倘若经年累月如此,她必然受不了。
大清留不住她。
这一晚,胤禩几乎没能合眼。他一遍遍轻抚郭绵的面颊,恋恋不舍满心伤感。
分别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
第106章
转眼到了比赛当天。
南苑校场旌旗猎猎,号角重重。
宗室子弟身着统一的石青箭袖袍,肩挎乌木长弓,骑着枣红骏马,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中央,面向正东。
那里,一座象征着九五至尊的九级鎏金高台巍然矗立,台上龙椅金光熠熠,康熙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其上,威严天成。
滿俗“以左为尊”,故而皇太后的鸾驾,摆放在皇帝左侧。佟佳贵妃率一众后妃静坐于太后身侧的看台上,虽都穿着款式一样、颜色相近的朝服,却各有千秋。
皇帝右侧的看台上,王公贝勒的福晉们按品阶依次落座。
因胤禩序齿第八,且已受封贝勒,郭绵得以居于首排。玛尔珲之妻,舅母佟佳氏被安排在她身后。
校场西侧,正对皇帝的看台上,坐着未滿十岁的宗室子弟。席间有些空位,是留给参赛選手的。他们按列坐,排头上插着八旗旗帜,排列顺序沿袭行围旧例,上三旗子弟居左,下五旗居右。
循例,赛前领导要讲话。
此时康熙虽已年近五旬,身形看着也非常消瘦,讲起话来却中气十足。
也许是因为参赛的都是满族宗亲,也许是为了切合赛事主题,提醒大家不忘本,康熙训话用的是满语。
郭绵听不懂,却能感受到他高超的感染力——全场士气高涨,参赛選手们高举长弓,齐声以满语回应君王,而后翻身下马,山呼万岁。
之后选手们驾马退出校场,两个奉宸苑太監抬来一尊箭靶,放置于校场中央,康熙皇帝步下高台,取弓搭箭,屏息凝神间,箭矢破空而出,直中红心。
这精彩绝伦的一箭,似一声响亮的开赛令,为盛事拉开了帷幕。
***************
就在郭绵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时,站在鎏金高台下的纳兰揆敘,正痴痴地看她。
他本来没有资格入场,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特意向康熙求了个恩典,讓他以禦前侍卫的身份观赛,是为了拉他一起揭发八福晉。
鄂伦岱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太清楚康熙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认定太子早晚被废,而八阿哥是他唯一看好的储君人选,他不能容忍未来储君被狐妖魅惑。
揆敘之所以答应他,一方面是为了大清江山,另一方面却是为了私欲。自从见过狐妖一次,他就再难忘怀,这两年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像被夺走了魂魄一样不由自主。他知道一旦当众揭发她的身份,皇上必不能留她,待她被烧成灰,自己就能解脱了。
从她入场,他的眼睛就没離开过她。
鄂伦岱暗中警告他多次,他却管不住自己。
这执着而又炽热的眼神自然也逃不过别人的眼睛,女眷们窃窃私语。
郭绵倒是一无所觉。
比赛实在太精彩,她完全应接不暇,看到激动处,还要极力克制大声欢呼和站起来鼓掌的冲动。
舅母佟佳氏暗暗焦虑,生怕太后和后妃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种事总是对女人不利。
她思来想去,決定派人把弟弟鄂伦岱叫来,讓鄂伦岱把揆敘支开。
她離开看台,去校场外的凉亭里等鄂伦岱。
*****************
场内,刚满十五岁的十四阿哥和大他两岁的十三阿哥并驾进了赛道。
这一场要比的是骑射。既要比速度,又要比中靶率。
这两位阿哥恣意张扬,又都屡屡在木兰围猎中出风头,骑术射术难分伯仲,一上场就吸引了全场关注。
对郭绵而言,他们一个是横扫千军的‘大将军王’,一个是遥控西北军情的‘常务副皇帝’,这场巅峰对決的精彩程度,非常值得期待。
赛道上。
十三阿哥勾起唇角朝身边的人一笑:“十四弟,待会儿要是输了,别找汗阿玛哭鼻子耍赖不认账。”
十四阿哥嘿嘿一笑,“十三哥,这回你要是又输给我,不好给二哥交代吧?他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要不弟弟我讓讓你?”
十三无声哂笑。
就在这时——
咚!
锣响,十四双腿一夹马腹,如離弦之箭般冲出。
这时機把握的,这姿势帅的……郭绵心潮澎湃,差点站起来大叫一声漂亮!
****************
场外,凉亭。
鄂伦岱听完姐姐的埋怨,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道:揆叙这小子要坏事!若是被人发现他觊觎八福晉,那后面的揭发就成了心怀不轨,很难取信于皇上。不能再等了!
他快步回到场内,见太子和三阿哥一左一右夹着八阿哥,在校场边相谈甚欢,时機也算可以,便给揆叙打了个行动的暗号。
揆敘沉默片刻,抬头看了看高台上的皇帝——只见康熙正站在高台边缘,掐着腰全神贯注地看着赛场,显然也被两个儿子的精彩表现吸引了。
他对鄂伦岱轻轻一摇头,打暗号:这场比赛一结束就上!
鄂伦岱把目光转向赛场,只见两位皇子已经逼近終点,不消片刻就能分出胜负。
上一篇:天幕剧透后武皇封我当太女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