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太短,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仪式结束后再告诉她真相,要么迅速赶来当场制止这场仪式。
前者固然更加体面,但周樱怕阿怜订婚后为爱犯蠢,选择忍气吞声视而不见,这才声泪俱下地劝他们立刻赶来婚宴。
本就因误解她而心存愧疚,体检报告上那段标红的字更是令他们气昏了头,他们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手里的触感忽然消失,赵笙屏住呼吸收回目光。
阿怜几乎是瞬间落泪,脸上没了几分钟之前幸福又依赖的神色,红着眼绝望地质问他,“你跟司妙玲有私交?”
“我……当然没有”,他慌得找不到开脱的借口,只能干巴巴地反驳。
坐在宾客席上的陆征抱臂后仰,差点笑出声。
她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与他同坐一桌的林阙微微挑眉,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赵笙这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怕不是小事。
恰逢顾宴附耳来问他,林阙环顾一周,忽反问道,“你弟弟怎么没来?说不定他比我们知道的都多。”
顾宴摸了摸鼻子,顾飞倒是想来,只是他不同意,他怕顾飞当场闹起来。
谁知顾飞是没闹,司家的人却闹起来了。
“这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他没钱又没势,人家才不待见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对司家的事这么感兴趣?你不是讨厌她吗?”
因为身份特殊,林阙一家在圈子里明面上不偏不倚,对哪家都不过分亲近。
他们顾家是因为祖上跟林阙的生母有亲缘关系,才稍微跟林家走近些。
林阙皱眉,冷淡道,“你想多了。”
“啪!”
台上忽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瞬间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赵笙,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那些文件和证据哗啦啦落了一地,赵笙侧头陷在阴影里,垂着脖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她崩溃哭诉,许是带了些真情实感,显得格外凄厉,“要是那辆车的速度再大些,我说不定当场就死了!”
“看着我毫不知情地爱上你,你是不是很得意?背地里觉得我可笑极了吧?”
“是我蠢,还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你和她还想怎么算计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捂着胸口痛苦喘息。
眼看她因为这件事对之后的所有温情都产生了疑问,赵笙艰难地从痛到麻木的僵化状态中挣脱,眼珠震颤,声线颤抖。
“我是真心的,阿怜,我是真的爱你,我比你更早一步深陷,我想好好跟你过一辈子,没有她,我已经没有跟她联系了。”
他望进她明显带着恨的瞳孔,卑微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他期待她能念着这半年来的温馨陪伴,原谅当初做下错事的他。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当初没发生过那件事……”
他朝阿怜跪下,悔恨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阿怜,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吧。你不是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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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怜却收了眼泪,异常冷漠地睥睨他,“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难道不能骗你一次?”
看着赵笙当众下跪乞求原谅,顾宴吃了一惊,小声嘀咕道,“至于吗?”
陆征摇摇头,林阙抿着唇没说话。
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尊严,在他们的圈子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场订婚宴在圈子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还差点被曝光到网络上。
虽然摄影母带被赵笙拿走封存,但现场流出的模糊偷拍照片加上‘豪门’‘车祸’‘订婚宴’等狗血十足的tag还是让不少网友闻着味道赶来。
不过,在匿名爆料发出的当晚零点,网络上所有的图片都变成了不可查看。
“谢谢了”,赵笙憔悴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没事”,林阙不带情绪地回他。
挂断电话后,他回到书房办公桌前。
电脑屏幕散发着莹莹冷光,模糊的图片经过技术处理变得十分清晰,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
沉默地看了一会,他轻点鼠标将照片关闭,拖动照片移动到废纸篓,而后看了看腕表,推门离开。
私人助理见他出现在门口,迅速为他打开车门。
等车子驶入深夜的街道,坐在副驾的助理熟练报备接下来的行程。
对于林特首忙里抽闲从特区赶回B市参加订婚宴,他心底有些许疑惑,只不过这是特首的私事,他没有权力过问。
回到特区后又是一段脚不沾地的忙碌,繁杂的议程一结束,林家祖宅就打来电话让他回去。
低调的黑色轿车从机场驶出,沿着环城高速驶向虽位于城郊但寸土寸金的紫岳区。
“咳咳,跪下!”
拄杖狠狠击打他硬挺的脊背,发出闷闷地响声,没过几分钟,白色的衬衫便洇出了血迹。
他却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棍棒停止,苍老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我从小教导你小心行事,端正行事,不要滥用职权,你倒好!”
“前些天邱部给我打来电话,你猜他怎么说?”
“咳咳,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要是被人抓住机会,再小的事都能被渲染得罪大恶极。”
“你还记得你父亲的下场吗?”
“记得”,身后伤口灼痛,林阙重重磕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生下他之后,他母亲的心脏出了问题,父亲疏通关系帮母亲插队配型,那颗心脏原本有可能拯救另一个患者。
被抓住后,父亲的代价是永远失去自由,而母亲因为排异反应在痛苦中死去,他们甚至没能见最后一面。
得知母亲的死讯后父亲就疯了,至今生活在疗养院,即使见了他也认不出他。
他从小被祖父养大,在明面上,他是祖父的老来子,与父亲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
家庭医生处理伤口后,他坐上轿车回到了私人公寓。
灯一开,白得刺眼,林阙闭上眼睛,又将灯关上了。
他走到书房办公桌前坐下,熟练地按开小台灯,又从废纸篓中将那张照片拖出来,取下镜架,静静地看着。
看了一会,他向后倚在办公椅上,手向下摸索,‘咔哒’解开了皮带扣。
身后伤口在细微的摩擦中崩裂,跳动着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克制的叹息后,他胸膛起伏,双手摊开看向天花板。
滴滴粘稠的液体砸落在地板上。
他突忆起一年半以前的那个雨夜。
“林阙,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我讨厌你,拜托你离我远点”
她错愕地看着他,眼泪瞬间盈满。
“你……我也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有她的骄傲,自那以后他果然再没见过她,或许是有他的场合她都选择了主动回避。
他并未在意,也没有主动去打听她的消息,即使后来听到她遭遇了车祸,心中也没起什么波澜。
她性格太烈,做事不计后果,又没什么城府,无论什么把戏,总被人一眼看穿,说得好听点是直白,说得难听点就是蠢。
反倒是司妙玲,圆滑世故,次次以他人为刀刃,体面又不费力气地达成目的。
如果说要娶司家的小姐为妻,但凡是个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司妙玲,撇开私人感情不谈,单在复杂的关系往来上就能省下不少麻烦。
陆征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在她被找回后依旧选择同司妙玲订婚。
可似乎有些事不受理智的控制,即使察觉到苗头,也无法干脆地一刀剪断。
金玉阁再次见到她之后,她的形象又在脑海里活了过来,连带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清晰。
就算他没有刻意去回忆,睡梦中也全都是过去发生的事。
梦到她被他冷漠拒绝后受伤破碎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第二日醒来,他竟
盯着天花板无言落泪。
如果他真的对她没有感觉,又怎么会允许她追在在身后跑两年,经祖父提起后才明确拒绝她呢?
如同被撕开塑封口,那些汹涌的情绪扑面而来,差点打乱了他规律而单调的生活。
可为什么?
在此之前,他竟从未察觉到这些不同寻常的信号,就像是——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对她的所有情感都封存起来,直到一年后重新见到她,才大发慈悲地解禁。
因为司妙玲在司氏企业中深深扎根,加之她认错态度诚恳,多年来也一直为司家贡献,她与赵笙串通构陷阿怜的事被司家模糊压下。
只对外澄清说当初的车祸并非阿怜设计,存在误会。
可那天去了订婚宴的人多少能够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事情的真相,面对面时态度不变,私下却告诫小辈不要跟司妙玲深交。
他们是争权夺利不错,可若都学司妙玲拿人命开玩笑,那便是家族走向衰败的开端。
误会解开,阿怜却不愿改回司姓,也不愿重新认回爸妈哥哥住回司宅。
只是接纳了他们提供的补偿,并要求重返司氏,接手公司的项目。
顾子晔久违地更新了日常动态。
一张戚风蛋糕的照片,一张女生抱着猫窝在沙发里的图。
配文:她给我做的[耶][耶][开心]我们领养的猫儿子[耶][耶][开心]。
虽看不到女生的脸,但她的皮肤却很白,搭在英短背上的手纤细修长,标准得像是画廊里展出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