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人刚走就来跟他打听?
想到许飞扬在国外花花公子游戏人间的做派,他如同一脚踩空,心里失重般阵阵发慌,不自觉地抿紧了薄唇,冷冽的气息自狭长的眼往外溢。
“嗯,N大读本科的时候认识的。”
他的回答言
简意赅,看起来不愿透露多余的信息,阿怜失落地收回目光,“噢,这样啊。”
“问完了?”
“嗯”,她将目光挪向窗外,眼里有些茫然。
就算她问再多遍,沈奕怀也不会告诉她从前的事,只会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你怎么把电话给他了?”耳旁忽传来沈奕怀的冷声质问。
她心里既怕又喜,猛地把头转回去,又在他压迫的凝视中败下阵来,如实交代道,“因为他是哥哥的朋友。”
她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将‘哥哥’二字咬得很清楚。
沈奕怀的神色果然放松了些,“许飞扬当朋友不错,私生活却有些出格……总之,他谈的女朋友最长没有超过一年的,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嗯,我知道,我不喜欢他这种的。”
沈奕怀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又不可自抑地被她的回答勾起了旁的疑问。
不喜欢这种的,那喜欢哪种的呢?
他看向她柔美的侧脸,喉咙忽有些干涩,她已经大一了,就算哪天突然谈恋爱了也很正常。
但为什么,他会对这种可能感到排斥?
怕她受到伤害?
可她总会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荷尔蒙的作用下她会有恋爱的冲动、性的需求,这些都是自然的生理现象,不分青红皂白地阻拦才是错误的做法。
如果真的怕她受伤害,他该做的是教她如何做好保护措施。
还未等他将纷杂的思绪理清楚,她忽地低下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这睫毛成了落在他鼻尖小憩的蝴蝶。
“听许哥哥说你们从前在国外的事,我好羡慕。”
“我现在连滑雪都不会,你们却能滑一整天。不仅在山道上滑,雪山下的小镇上也能滑,还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
“晚上泡着温泉看飘雪,一定很美吧?”
她红着脸看他,挣开手圈住了他的食指,“哥哥能不能也带我去一次?”
“求你了”
脑中似有弹簧崩断的声音,他忽忆起从雪友那听过的荒唐事,也是在连绵的飞雪天,待在带温泉的地暖房里,可以一连几天不出来。
“如果你想的话,”他喉结滚动,忽抽手侧向窗外,翘腿调整坐姿,“我去找人安排。”
当晚。
沈奕怀喘着气从床上醒来时,那种潮热的湿腻感还未褪去。
心神震荡中,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哥哥……”
带着水汽的颤音逐渐飘远,透着红晕的肌肤也变得模糊。
全都是梦。
沈奕怀的眼神逐渐清明,沉默地下了床,掀开被子盯着那一片狼籍,忽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第154章
“好了就这样,”站在窗边的许飞扬单手插兜,回头望向在客厅里坐着的人,“我这里有客人,待会有空了再聊。”
“不是,我这才回国几天?”
“是沈哥的妹妹。”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冷,“继妹。不信的话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别在这跟我闹。”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随手扔向靠窗的环形岛台,手机啪嗒一声滑出去很远,堪堪停在岛台内环的边缘。
他扯了扯家居服的领口,双手后撑靠在岛台上低头不语,过了会才汲着拖鞋往客厅走,再抬眸看向她时已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抱歉久等了,”他笑着同阿怜解释,“公司合伙人,聊工作上的事,不能不接。”
“没事,我不急的”,阿怜立刻应声。
自刚刚他摔电话起,她就有些坐立不安,随着他走近,垂在沙发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见桌上插着吸管的冰镇果汁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许飞扬松弛的肩胛微不可查地绷紧。
他抿着唇仰进沙发,翘着腿,视线在空气里绕了一转,愣是没看她,忽问,“不信?”
没等她回,他忽倾身端起那杯给她准备的果汁,就着吸管猛喝了几口,而后不知是解释还是在抱怨,吐出一箩筐的话。
“是公司合伙人,也是现女友,每天都要借着公务事打电话过来查岗,弄得我烦不胜烦。”
“我发誓,今后一定不吃窝边草,牵扯的利益太多,想分手,却因为嫌麻烦次次耽搁。”
“算了,”他放下那杯转瞬消失大半的果汁,抬眸看向她,“你没在国外待过,更没谈过恋爱,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哥哥在国外待过,也谈过恋爱,还跟许飞扬是多年的好友,他们的某些想法肯定是类似的。
想到这,阿怜清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染上几分迫切和焦急,“你不说,我永远都没机会懂。”
以妈妈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她独自出国生活的。
她像个渴求知识的乖学生,“我是真的好奇……”
“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许飞扬抬手摸了一下嘴唇,忽问,“沈哥应该跟你说过我女朋友很多这件事?”
阿怜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怎么回才妥当。
“别紧张,”许飞扬不甚在意地笑道,“这在我们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沈哥向来重视家人,你又刚满十八,他担心你,告诉你实情也很正常。”
重视家人?阿怜默默记下,等着许飞扬的后文。
“其实在国外生活,工作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特别是对我们这种开公司的人来说,每天既能当作工作,也能当作休假。忙和闲很大程度上看自己意愿,除非决策层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问题,公司很难倒闭。”
“总而言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很闲,但精神上又很空虚。”
“像我们这种新年要回国来过节的,亲戚朋友大多在国内。国外或许也有亲人,但要么是隔了几辈的旁支根本不亲,要么就是爸妈各自藏着的小家,不说没办法去打扰,单单是心里一想就觉得膈应恶心。”
“婚姻大事没办法自己做主。谈恋爱和交朋友成了唯二建立精神联结的方式。”
“朋友还好,多个朋友,今后生意上就多个人互相照顾;谈恋爱要处理的就多了去了,排他性带来的猜疑和质问就算一个。”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出国的人不出一年就会脱单,等到有一方回国的时候,却又能干脆地分开。”
他忽地停顿,耷拉着肩膀往前探,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笑,“沈哥不就是吗?半年前分的手,他的前女友现在还在美国打拼呢。”
心脏如被重重撞了一下,血流不畅,呼吸也随之变得困难,阿怜瞳孔收缩,忽觉的面前剑眉星目的许飞扬有些可怕。
“而关于
谈恋爱,”许飞扬仰了回去,手腕搭在沙发两侧,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谈得多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流程都是一样的,多讲究个你情我愿,兴致来了就谈,感觉没了就分。”
“所以,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除开早早订婚的那些,换男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是看兴致能维持多久,以及是否合拍。”
“我只是不会委屈自己,也用不着,反正想跟我谈的多的是。奔着钱来的也好,奔着人来的也行,都是等价交换,银货两讫。”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阿怜心里除了震惊错愕外,还生出些许疑惑。
“可你最初想要的不是精神联结吗?亲密关系更迭得那么快,难道不会更加空虚?”
许飞扬睫毛微颤,捞起杯子将剩下的果汁喝干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他皱起的眉心里隐隐透着送客的态度,“好了,说了这么多,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怜如坐针毡,顶着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小心道明来意,“我想问有关我哥哥的事,他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六年……”
“那是他的事,”许飞扬冷声打断她,“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她沮丧地低头,又飞快撩起眼皮观察他的反应,像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幼犬,“我问过了,他从来不告诉我。”
许飞扬眸光闪烁,莫名放柔了声线,“那我告诉你,他为难我怎么办?”
“你不是哥哥的好朋友吗?”
“你还是他唯一的妹妹呢。”
“我……”她泫然欲泣,上牙焦躁地摩擦着下唇,还是不肯放弃,“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肯定会帮你求情的,你就告诉我吧。”
许飞扬忽捧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想问她,‘你当真把沈哥当亲哥哥看?’,看着她那双不染尘埃的瞳子,终究没问出来。
他还是不做这个坏人了,让沈奕怀自己当去吧。
许飞扬摇摇头,在她趋于灰暗的眼神中赐给她一个好消息,“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他认识后的那部分,其他的,还是他亲口说比较合适。”
……
结束工作回到景岳府别墅时,看到那坐在沙发上的人影,沈奕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人影闻着动静转过来,眼周红肿,低着眉叫他“哥哥”时,他才如梦初醒,放下外套和公文包慌忙上前去哄,“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自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他有意避开她,巧合的是,这几天她同样很安静,似乎有她自己的事要忙,没来找过他。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亦有莫名的失落,他犹豫着要不要用今年春节同他一起出席宴会的事破冰,结果她不声不响地等在了景岳府别墅。
看来她还是牵挂他多些,不枉他这半年将她捧在手心,细心呵护。
他脚步急切,拉她入怀的那刻,失而复得的欣喜冲得他手脚发软。
正拥着她飘飘然不知天地为何物,忽觉左手腕一阵窸窣动静,惊骇地睁眼时,她已不由分说地取下那块他常年戴着的机械表,温暖的手翻转他的手腕朝上,露出那道已经愈合的扭曲伤疤。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落,她颤抖着伸出纤细的指,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来回摩挲,蚂蚁啃噬般的痒意顺着皮下的毛细血管直达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