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两位施主,这边请,此处尚有空位。”僧人引路。
周妈妈忙道,“有劳师傅,我家夫人坐此处便好。”她指的是斋堂中央一处尚有空隙的位置,只是旁边已坐满了人。
僧人便对章尧道,“那公子请随贫僧这边来。”
僧人便引章尧往角落的空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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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庙门,山风清爽,拂去了几分庙内浓郁的香火气。
秦家的小厮早已在马车旁候了多时,见大奶奶出来,眼神躲闪。
温棠走过去,“慌什么?这是在府外,大爷若是问你,你只照实说,是大奶奶吩咐的便是。”
小厮唯唯诺诺,没敢吱声。
轿帘蓦地被一只手掀起,傅九利落地跳下,随即,一道高大的身影探身而出,
秦恭目光沉沉,先扫过她微湿的鬓角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她额角的细密汗珠上。
秦家小厮这才敢抬眼,苦着脸飞快瞥了大奶奶一眼。
秦恭伸出手,指背触上温棠的脸颊,入手一片滚烫,他下颌线条绷紧。
温棠拿出求来的平安符想递给他看,秦恭却看也未看,“下次再这般,这庙,你便不必再来了。”
一腔热忱,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温棠猛地扬起脸,直直看向他。
温棠本就生得极白,此刻因疲累和山风,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连着眼尾,眼眶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乍一看去,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秦恭喉结滚动了一下,见她这般模样,话语堵在喉间,眉头习惯性地深深蹙起,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远远望去,便是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正低头,疾言厉色地训斥着面前娇小纤弱,泫然欲泣的妻子,气氛压抑。
“施主,夫人尚在殿内跪拜祈福,还请您稍待片刻,很快......”门口的小僧人追出来,看着已经想要离开的贵公子,却见方才大步离去的章尧,脚步倏然顿住。
小僧人跟上去,下山的路口处,方才那位容色惊人的夫人正微微仰着头,肩膀微微颤动,眼眶鼻尖一片嫣红,而她面前气势迫人的男人,应是她的夫君,面沉如水,负手而立,对她这副情状无动于衷,甚至显出几分不耐。
小僧人赶紧收回目光,心头默念阿弥陀佛,不敢再看。
“坐轿子下去。”秦恭别过脸,声音依旧冷硬,却似乎少了几分方才的严厉,目光刻意避开她的脸。
温棠在求神拜佛一事上,固执,每一次,她都是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来。
对于她来说,求神拜佛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情,必须亲力亲为。从前,她进京,娘亲犯病,她手头上却没有银子,伯府中人惯会看人下菜碟,伯府嫡母不喜她们母女,母亲的病便一拖再拖,那些人巴不得她娘亲早死才好。温棠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神佛,去各种庙里求,跪着求,磕头求,只要看见庙门,她就停下来,叩拜。
“我不要。”温棠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胡闹!”秦恭似是真动了怒,面容冷峻,他本就不怒自威,此刻周身散发出凛冽气息。
话音刚落,他便清晰地看到,晶莹的水光,毫无预兆地聚拢在温棠通红的眼眶里。
秦恭整个人脊背绷得僵直。
门口,章尧抬起视线,静静地,不带情绪地向那边看着。
跟在他身侧的小僧人虔诚地念着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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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气氛压抑,丫鬟婆子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屏息凝神,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唯有几个胆大的,才敢悄悄探头,觑一眼正房的方向。
大爷在门外廊下已经站了有段时间了,廊下灯笼的光晕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明暗不定,然后又过了会儿,丫鬟们再偷偷望去,廊下已空,大爷径直去了书房。
正房内,
周妈妈捧着一碟蟹黄小笼包进来,热气腾腾,鲜香四溢,“人都走了,大奶奶,吃点儿。”
温棠从软榻上下来,随手理了理方才故意揉得微乱的鬓发,接过周妈妈递来的温热湿帕子,仔细擦了擦好不容易搓红的眼角和鼻尖。
周婆子将小笼包放在小几上,“大爷他,瞧着脸色不大好,阴沉沉的,不会真动气了吧?”
温棠拈起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笼包,轻轻咬破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立时涌入口中,她慢悠悠咽下,“他哪天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细想起来,温棠很久没真正哭过了,秦恭的话虽气人,但是温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掉眼泪。
正吃着,外面传来轻轻的,带着试探的叩门声。
进来的是秦恭身边惯常跑腿的小厮,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几碟精致小巧的糕点,皆是温棠素日爱吃的时令点心。
小厮刚进门,便想越过周婆子去瞧大奶奶的脸色,
周婆子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稳稳接过托盘,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面上适时堆满愁苦,对着小厮使了个“快看后面,大奶奶正伤心”的眼色,但却在小厮想上前几步的时候,走过去挡住小厮,“大奶奶还伤着心呢,哪有胃口吃这些?你瞧瞧,眼睛都肿了......”
说着,还作势用袖子按了按眼角。
小厮一听更急了,“哎哟我的周妈妈,这可使不得!大奶奶傍晚回来就没用膳,身子骨怎么受得住?点心都在这儿了,大奶奶素日里最爱这几样,烦请周妈妈千万劝大奶奶用些,好歹垫垫肚子。”
他边说边把托盘往周婆子手里塞,生怕被退回来。
周婆子假意推拒,小厮哪里敢真让她推,赶紧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圆桌上,也不敢再往里张望,更怕说多了惹大奶奶心烦,匆匆对着内室方向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周婆子麻利地揭开食盒盖子。
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诱人的甜香四散开来,皆是温棠素日的心头好。
温棠慢悠悠转过身,其实刚才吃了好几个小笼包了,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不过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她睁圆眼睛,也有点馋,可是现在不能吃。
小厮出了大奶奶那儿,脚下生风直奔书房。
书房外。
小厮苦着一张脸回来复命。
守在外面的傅九一看他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低声问,“大奶奶......没动?”
小厮点点头,愁眉苦脸。
傅九也叹气,也难怪,大爷今日从下了马车起,那张脸就黑得能滴墨,胸口衣襟上还湿了一片,他当时远远瞧着,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大爷动手打了大奶奶,否则一向温婉和顺,最是体贴的大奶奶怎会委屈成那般模样?
那场景,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大爷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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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烛火通明,映着秦恭轮廓分明的侧脸。
“送过去了?”他握着书卷,头也未抬。
小厮低头,声音很小,“回大爷,都送过去了,是周妈妈接的。”
“吃了?”秦恭的目光仍落在书页上,声音听不出起伏。
“没吃,周妈妈说,大奶奶还在掉眼泪,她......她在旁边陪着劝呢......”小厮头埋得更低了,硬着头皮回话。
“看着是......是伤心得很,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啪嗒”
书卷被掼在紫檀案几上,声音不大,但却像敲在人心上,把小厮吓了一大跳,慌忙抬头,就看见大爷的脸色,黑如锅底。
第41章
小厮觑着自家大爷枯坐半晌,纹丝未动,心道今夜怕是要宿在书房或厢房了,正思忖间,却见那尊冷硬的身影霍然站起,踱了几步,又顿住,终是抬脚向外。
门吱呀推开,那方向,分明是往大奶奶正院去了。
小厮心头惴惴。方才大爷那沉得能滴水的脸色,分明是心里憋着火气,此刻寻去,大奶奶怕是要遭殃。
他仿佛已见着大奶奶脸上泪痕交错,跪地认错,而大爷居高临下,言辞冷厉,不留半分情面的模样。
屋子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寂静。
丫鬟们都守在门外,远远瞧见大爷过来了之后,就按照刚才周婆子的吩咐,看见大爷过来就轻轻地敲一下门,丫鬟照做了,内室很快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大爷也很快走到了房门口,待大爷行至门前,才有机灵的丫鬟快步上前,替他推开了门。
秦恭跨步而入,带进一股外间的凉气。
候在堂屋的周婆子忙迎上前,躬身道,“大爷。”又极有眼色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小丫鬟立刻奉上温度刚好的茶。
秦恭接过茶盏,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瓷壁。身边的周婆子默不作声。
内室方向,静悄悄的,听不见预想中的啜泣,只偶尔飘出几声孩童清脆稚嫩的笑声。
秦恭眉峰微挑,“把姐儿哥儿抱来了?”
周妈妈忙躬身应道,“回大爷,正是。两位小主子这会儿精神头足,不肯安睡,乳母哄不住。想着他们素来亲近大奶奶,便抱来同大奶奶一处,也好哄着些。”
话音未落,便见大爷已抬手,径直掀开了那隔绝内外的帘子。
帘内景象,与他预想中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截然不同。
温棠背对着他,独自蜷在临窗的软榻上,头深深埋进松软的引枕里,乌黑的长发松散地铺陈着,单薄的肩胛骨在素色寝衣下微微凸起。
外间的动静似乎并未惊扰到她分毫,这些日子她被精心调养,身子丰腴了些,脸颊也添了肉,可骨架依旧纤细,在他面前,那份羸弱与从前并无二致,此刻这般蜷缩着*,在昏黄摇曳的烛火下,像一株被雨打蔫的海棠,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榻边的小几上,食盒敞开着,里头精致的点心码放得整整齐齐,原封未动。
榻上,夏姐儿和淮哥儿两个小团子正滚作一团,咯咯笑着去拽娘亲的衣角。见娘亲不理,便又拱着小脑袋。
秦恭掀帘,入内的动静不小,两个孩子终于被惊动,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认出是父亲,咿咿呀呀含糊地叫了两声,小身子一扭,双双躲到了温棠身旁,只探出小脑袋怯怯地张望。
秦恭脚步未停,也未走向妻儿,径直在离榻不远的圈椅上坐了下去。许是心绪不宁,落座时脚下失了分寸,椅脚与地面猛地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室内分外清晰。
他面不改色,坐稳了,顺手拿起小几上温棠那杯未动的冷茶,沉默地饮着。
外间的丫鬟婆子竟也不知避到哪里去了,无人近前伺候。
秦恭对着外面沉声唤道,应声而入的依旧是周嬷嬷。
她一进门目光便下意识地往软榻方向飘去,秦恭自然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只作不见,“备水。”
这便是要沐浴歇息了。
周婆子躬身退下。
秦恭独自在椅上坐了须臾,抬手解了外袍,褪至中衣时,动作蓦地一顿,
越过两个睁着圆溜溜眼睛看他的孩子,径直来到温棠身后,手掌不由分说地扣住她单薄的肩头,稍一用力,便将人扳转过来,迫使她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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