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头念经
单逢时虽然不反对裴家提的亲事,但考虑到拥缚礼正忙于太学会考,提出将事情推于会考以后再论。
裴家也明白利弊,倘若拥缚礼真的能入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遂将此事暂缓了。
三月初旬,天气渐暖。
这是来到书中不知道第几个春了,单茸觉得自己的记忆在变差。
惊蛰那日,她又接到沈二小姐的信笺。
这一回,简直令她有些惊讶。
沈二小姐已决定好与李书景私定终身,沈琴让单茸转告她爹爹沈褚,她再也不会回京城了,就当没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沈琴还在最后补充一句,如果可以,请再在与上次相同的地方放一些银两作为成亲的贺礼。
信笺的内容让单茸思绪有些乱。
倘若沈琴只是不懂事出去玩几天也就算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是被李书景拐走了。
好你个李书景!出去大半年,居然把任务对象骗到手了!
她把信笺细细卷起收好,决定与沈筝相见时交由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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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春雷骤响,细嫩的青雨淅淅沥沥落下来,顺着瓦檐滴进天井的水缸里。
单逢时回府时脸色难看,拥缚礼与他一同进了书房,二人在屋内有些争论的高声。
单茸听下人来传话,老爷和拥少爷似乎吵起来了,她顺着回廊赶到书房时拥缚礼已经离开,只有老父亲一人坐着发闷气。
单茸问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原来在西北镇守边关的军阵被突袭。
蛮人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粮仓,军人顶着风雪,饿着肚子,苦战了几日后大败,边关失守了。
那本是沈褚率领的营队,退离边关的沈褚带着败讯返回。
天子震怒,重罚了沈褚。
以防蛮人军地南下,寂无峰主动接下军令,天子命令他重新调派军队赶往西北之地。
群臣都在关心战事,只有拥缚礼点破如果不是军营部署的图纸泄露,蛮人不可能轻易找到军中粮仓的位置。
沈褚便在堂中和他争辩了起来,天子本就心烦,便提前退了朝,将几人传至尚书房商议。
进入尚书房前,单逢时已经暗示拥缚礼不要再提军政泄露的事情。
但拥缚礼进入尚书房后又是一番据理力争,天子听从他的想法,便将此事交由单逢时调查处理。
单逢时苦恼的不是军政泄露这一点,而是背后牵连的无数问题,军政是从何处泄露,谁做的,为何至今没有人发现……
他本就打算在拥缚礼会考后辞官反乡,现在又接下这么大的案件,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了。
沈二小姐的事情单茸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单逢时。
但事出紧急,她也只能先提出来,她告知单逢时自己的猜测:“带走沈琴的细作可能拿走了重要的军政信息,爹爹,拥傅礼没有说错。”
单逢时惊讶不已:“竟然是沈褚那边出了问题!他今日在天子面前那副无辜的模样,竟连我也被骗了。”
隔日,单逢时便去了沈府,至于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单逢时并未告知单茸。
会考如期结束,裴家的邀约又上门了。这一次,单逢时终于同意定下两家见面的日子,清明后一日赴宴裴府。
单逢时怕这件事落空,并未提前和拥缚礼说是与亲事有关,只当做一场普通的家宴。
单茸想到沈筝那小子或许会在,正好可以把沈琴写的信笺给他,于是也答应一同前往。
裴府下了些心思,两家会面的宴席分了两桌。
长辈们围聚在正堂的一桌,晚辈们被安排在偏殿一桌。偏殿位置隐蔽,正适合他们互相见面了解。
单茸和拥缚礼算是来客,率先被裴家的几个兄长安排坐下。
裴家有三子一女,裴何婉是府中最小的,他被兄长们安排在拥缚礼身边坐下。
裴何婉生得很是精巧,一双盈亮的玲珑眼,小鼻子圆挺,连嘴唇也是粉嘟嘟的,未施粉黛,却让人觉得她肤色上染着淡淡氤氲。
裴何婉自然地和拥缚礼搭话,礼节之间没有任何扭捏之态,他们聊起那日在宫门让伞的事情,单茸侧过脸去不听。
单茸正奇怪没有见到沈筝,脚边忽然有东西滚过来,她低下头,顺着方向看去,侧门后露出一截衣袖,很快又消失了。
单茸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桌前,朝侧门走过去,果然在门后见到了沈筝。
看见单茸顺着自己留的痕迹出来,沈筝满面笑意,压低了些声音:“没想到你能懂我的意思。”
单茸奇怪不已:“你怎么躲在这儿?”
沈筝哀怨了一声:“我与爹爹提了娶你之事,他不仅反对了,还不许我再见你,我只能偷摸摸的来了,跟做贼似的。”
单茸真要感谢沈褚将军明智决定,“那你还是听你爹爹的话吧,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你不听话他肯定揍你。”
“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挺遗憾的。”少年郎赤诚地说着,“我这辈子从没有反驳过我爹爹,这会是我最遗憾的事情。”
来不及闲聊太多,单茸将袖中的信笺递给沈筝,还将上次放银两的位置告知沈筝:“你若是想找到她,可以趁她去拿银两时与她相见。”
沈筝接过信笺看完,有些不安。
单茸与他解释了李书景武功高,又不是什么凶恶之人,至少和他在一起,沈琴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沈筝却冷不丁一问:“倘若他真的与我阿姐成婚……”
单茸敲了他一下,语气愤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交代完事情,单茸转身要走,沈筝留恋地拉住她,问下次何时能再见。单茸随意敷衍了一句,“等你找回阿姐再说吧。”
单茸回到殿内,桌上只剩拥缚礼一人了。
她看着满桌佳肴和空荡的座位,还有丝毫不为所动的拥缚礼——
他端坐堂前,慢条斯理地夹着菜。
从偏殿后传来了低吟的哭声,女孩子的音色,是裴何婉在哭,响起的动静似乎是她的兄长正围着她拼命安慰。
单茸不安起来,该不会是拥缚礼把她弄哭了吧?
单茸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你可知今日爹爹为什么带我们来裴家?”
拥缚礼含笑望了她一眼:“阿姐刚刚不是已经在院中和沈筝见过面了吗。”
单茸有些气他不明是非:“是裴小姐想与你交好,才特意安排让你们见面。”
“是吗?可裴小姐说,沈筝公子想向你提亲,便借裴家做个中间人。阿姐是不想让父亲知道你和沈筝见面,才特意以我为借口吗?”
单茸气得捏紧了拳,这裴家小姐也太不靠谱了,她自己不好意思说对拥缚礼有意思,竟然拿她和沈筝的事情来当挡箭牌。
而且拥缚礼也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吗?如果她真的要和沈筝见面,又何须借口。
单茸没心情留下听裴小姐吟吟哭泣,带着气离开了。
单逢时听闻了偏殿发生的事情,只得和裴太常连连道歉,这一次的相见算是不欢而散了。
单茸回到院中,拥缚礼便紧跟着来赔罪了。
单茸还在气他刚刚在裴府对她的那番质问,就由他站在院子里吹风。
拥缚礼长身玉立,半个时辰后,他眼中渐渐有了些疲惫倦意,却仍旧强迫着正了身形。
单茸隔着窗看见他摇晃的身影,冷嘁一声:“如果不是你偏要借伞给裴小姐,又怎么会惹来今天一番事,你要是站不下去了,就回去吧。”
拥缚礼强打精神,“阿姐,我知错了。我只是怕你与沈筝……他不是你的良人。”
沈筝分不清黑白非要和她成亲也就算了,怎么连拥缚礼也如此不明就里。
单茸认真和他说清楚:“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他,你以后再不要提这件事了。”
得到这个回答,拥缚礼的身子忽然斜了下去,扶着花台,低低地喘着气。
单茸忽然有些怕了,忙跑出院子抚他。
拥缚礼的手顺势便搭住了她递来搀扶的胳膊,他眼中有微热:“阿姐,我还有一问。”
单茸点头一应:“问。”
“你希望我娶裴家的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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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晋江独发◎
单茸明明早有答案的问题,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像说明了,便会从她的答案中流出些不应该存在的心思。
单茸还是如实地摇头:“我知道,她也不是你的良人。”
拥缚礼安然微笑:“阿姐明白就好。往后不要再让父亲为我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几日后会考放榜,拥缚礼虽然未得三甲,但名列前茅,被天子封任于廷尉门下。
单逢时设下喜宴,凡是来客皆可入席,京中来道贺之人门庭若市。
身为宴席的主角,拥缚礼却没有现身堂前。
今日风向顺,正是极好放风筝的日子,单茸便叫春华备了纸鸢,在院中玩了起来,没想到线断了,纸鸢挂在了树上。
拥缚礼从院里出来准备往堂前去的时候,正看见半个身子挂在树上的单茸,他只得暂缓赴宴,赶过去帮单茸。
“阿姐,你只管跳下来便是。”
单茸低头看着高高的树下,拥缚礼张开双手预备接她,她心有顾虑,他的手是折过的,怎么能再折一次,她宁愿摔在地上。
可天不如人愿,单茸抓着的树枝猛得断了,她手忙脚乱地掉了下去,稳稳摔在拥缚礼怀中,她担忧地抓紧他的手,“你疼吗?”
“不疼。”
拥缚礼抱着她,却不肯放开,一直抱着她往堂前设宴的地方走,单茸挣扎地推他,却还是被他牢牢抱着。
单茸不又急又怕,到了宴席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为何不放我下来?”
拥缚礼装作听不见,仍旧往前走。到了堂后,拥缚礼才终于将她放下来。春华紧张地跟在身后,四处张望着,好在没有人。
单茸生气地甩袖进了堂前,拥缚礼镇定自若地跟随身后。
一直到入席,单茸也没搭理拥缚礼一句,他才终于有些慌了,低声于她耳边询问:“阿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