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程
宋兰花给孩子换好衣服，和顾南城去了清峰镇派出所。
青峰镇离这边挺远的，顾南城去村长家借了自行车。
整个村就这一辆自行车，村长平时不舍得骑，只有去镇上开会才会骑。
家里人谁要是摸了他的自行车，他都会逮着训斥一顿。
顾南城是军人，保家卫国，村长才借的。
一辆自行车坐了三个孩子，二壮坐最前面，大牛和小三儿坐后面，宋兰花扶着他们，倒是不怕他们掉下去。
顾南城认识路，轻车熟路找到派出所。
工作人员很热心，知道顾南城是军人，态度更加诚恳热情，半个小时不到，户口全部办好。
宋兰花拿着崭新的户口页，牵着大牛：“你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可要听娘的话。”
“啥身份？”大牛不理解。
顾南城抱着小三儿，好心解释：“有户口的人，不再是黑户。”
“俺觉得都一样。”大牛闻到香味儿，吸了吸鼻子，寻着味儿看过去，“咋那么香？”
宋兰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国营饭店，拉着大牛和二壮朝那边走：“刚出锅的包子，想不想吃？”
顾南城一路走来，这会儿闻见肉味儿，也饿了，走到饭店拿出钱和票，要了十个肉包子。
这个年代的包子馅儿足料多，闻着就香。
大牛和二壮吃不了一个，一人吃一半。
宋兰花不是太饿，掰了一点给小儿子。
顾老三早上喝了点粥，吃了个蒸鸡蛋，不甚饿，闻见肉包的味道，仍不禁分泌唾液，也没嫌弃宋兰花，接过来直接咬一口，眯起眼，真香。
宋兰花以为他喜欢：“别着急，想吃还有呢，回家再让你吃一点儿。”
顾老三不说话，埋头啃包子。
宋兰花以为他喜欢吃，很是高兴，又问大牛和二壮：“喜欢吗？”
两人吃得满嘴是油，吃完最后一口，还不忘舔手指，宋兰花觉得辣眼睛，想起这个时代样样缺，不忍心责备他们：“别舔手指了，以后有机会给你们做。”
顾南城直接吃了两个，剩下的用纸包起来，放背篓里：“回家给你们吃。”
吃了包子，顾南城和宋兰花补办结婚证，薄薄的一张纸，看着跟奖状一样，很有喜感。
回到家，顾来喜已经把鸡收拾好，宋兰花洗了手，把包子拿出来，分给望弟和盼弟，又给顾来喜拿一个。
顾来喜说什么也不吃，进了厨房要帮宋兰花做饭。
宋兰花也进了厨房，硬塞给她，问：“过几天我和南城随军，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是来的路上，她和顾南城说好的。
部队里有不少男人，死了老婆带孩子的鳏夫也不少，慢慢找，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顾来喜大惊，说话语无伦次：“俺俺，俺还没离婚。”
她害怕她男人和婆婆，想离婚却又不敢。
“离婚也快。”宋兰花不喜家暴男，舀一瓢水添锅里，鸡肉放进去，先焯水，“只要你想，我和南城就会帮你。”
顾来喜想了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俺离婚，俺要再不离婚，俺俩闺女得被折磨死，将来还会被卖了换彩礼。”
她不止一次听婆婆说过，等两个孩子到了年纪，就把她们嫁出去，彩礼多要些，好给孙子攒钱盖房子。
宋兰花见她下定决心，笑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等冯家人来找你。”
顾来喜忐忑不安，依然点点头。
中午吃饭时，望弟和盼弟依然不敢夹肉。
宋兰花挑出鸡腿给她们：“说好一人一只鸡腿的，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孩子点头道谢，吃鸡腿时一小口一小口的，等咽下去再吃下一口，看得宋兰花心有不忍，暗骂冯家人不是人，等他们来了，好好收拾他们。
这一等，宋兰花等了七天。
因为要随军，宋兰花准备不少东西，布料，棉花，草药和孩子用的感冒药。
即便顾南城说部队什么都有，宋兰花还是准备了不少。
顾来喜度日如年，害怕冯家来人，又怕他们不来。
五月二十六日上午，顾来喜的男人冯有才姗姗来迟。
他来了顾家，看见顾来喜在院子里洗衣服，走过去抓住顾来洗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嘴里不干不净：“你个臭娘们儿，不下蛋的母鸡，来了娘家就不回去了，地里的工分不挣了，家里的衣服不洗了，鸡鸭和母猪不喂了，你还知不知道你是泼出去的水。”
“娘……”望弟和盼弟吓得喊了一声。
望弟跑过去拉住顾来喜，泪眼汪汪：“娘，你没事吧？”
盼弟拦在顾来喜跟前，倔强地望着他：“别打俺娘。”
冯有才看见望弟和盼弟就来气，抬手给盼弟一巴掌：“一个赔钱货，敢和老子大声嚷嚷，真是活腻味了。”
盼弟捂着脸，眼里噙着泪，依然一脸倔强挡在顾来喜跟前：“不准打俺娘。”
冯有才更气，想抬手再打，顾来喜把孩子拉怀里护住：“不准打她们。”
望弟害怕冯有才，躲在顾来喜身后，怯懦看向他：“俺舅回来了，你再打俺娘，俺舅饶不了你。”
冯有才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得爹娘宠爱，自从娶了媳妇，说打就打，从来不避讳人。
更何况顾来喜给他生了俩闺女，别人都说他是没种的，冯有才更生气，不仅打老婆，连两个闺女也打。
在家娘仨逆来顺受，被打不敢反驳一句，这还是头一次反驳他。
冯有才不怕顾南城，再说，他都打听了，顾南城今儿不在，去给战友家送工资去了。
冯有才更无所顾忌，嘿了一声，撸了撸袖子，朝顾来喜娘仨过来：“我今儿还就打你，有本事让你舅打死我。”
“你是谁，别想打俺姑姑。”大牛找小伙伴儿玩回来，看见这一幕直接冲过来，挡在顾来喜跟前。
冯有才气顾家人，怨恨顾家人挑唆，让顾来喜反抗他，如今看见大牛，直接扬起巴掌：“小兔崽子，你爹不在，我正好打你。”
巴掌没落到大牛脸上，落在顾来喜背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宋兰花去找顾大花裁布，准备做几身新衣服，回来见顾来喜护着大牛，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跑过来摸着大牛的脸：“大牛，你没事吧。”
大牛摇头，看向冯有才红了眼：“是这个大兔崽子，他打俺，俺姑拦住了，他打了俺姑。”
冯有才不认识宋兰花，结婚第一年陪顾来喜回过娘家，以后就再没来过。
不过他也能猜到是宋兰花，神情有一丝尴尬，指着顾来喜：“跟我回家。”回了家再狠狠收拾着不听话的老娘们。
宋兰花缓缓起身，走到冯有才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敢打我儿子，谁给你的胆子？”
第11章 兰花怀疑
冯有才第一次挨打，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这是被一个女人打了，反应过来就要打宋兰花。
宋兰花声音铿锵有力：“我是军属，你敢打我是犯法的，你要是一巴掌打不死我，我反过来弄死你，你信不信？不信你可以试试。”
冯有才举起手，想起顾南城的狠劲儿，举起的手放了举，举了又放，最后狠狠盯着顾来喜：“你个臭娘们，跟我回家。”回家打不死她。
宋兰花先开口了：“三姐不跟你回去，她要离婚。”转头看向顾来喜吗，“是吧，三姐。”
清澈的眸子一直看着顾来喜，似乎在说，你可别让我们失望，让我们里外不是人。
顾来喜抱着大牛不敢看冯有才，身子微微的颤抖。冯有才打人，不管不顾，能打到哪里打哪里，她下意识害怕。
大牛推了推她：“三姑，俺娘问你话呢，你说是，跟他离婚，以后他再也不能打你。”
望弟和盼弟也殷切看向她。
二壮牵着弟弟站在门口，也不忘提醒顾来喜：“三姑，你快说，你要离婚，不和他过了。”
这几天顾南城和宋兰花没少说这事儿，他们都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得知顾来喜过得不好，两个孩子很气愤，说长大要帮顾来喜报仇，谁也不能欺负他们姑姑。
当时顾来喜泪雨如下，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一个劲儿说要离婚，一定要离婚，没想到这会儿害怕起来。
望弟和盼弟再次提醒，让顾来喜说离婚。
顾来喜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离婚的话：“冯有才，俺要离婚，俺不跟你过了。”说出这话，她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没有想象中的难。
冯有才大怒，指着顾来喜想骂人，见宋兰花面无表情看着他，放下手：“行，离就离，我看你能找个啥样的。”
他觉得顾来喜就是吓唬吓唬他。
这个时候哪有离婚的，城里都少见，更别说在农村，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冯有才扭头要走，被宋兰花喊住：“站住，三姐给你们老冯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你们家要给她二百块钱，还有，两个闺女你们不喜欢，得跟着我三姐。”
“想得美。”冯有才不敢得罪宋兰花，绕过她就要走。
宋兰花：“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去公社告，我们是军属，我男人是军人，这点诉求，他们肯定同意的。”
冯有才才不信他们敢告，就是吓唬他而已，看一眼顾来喜，放几句狠话，灰溜溜离开。
他走后，宋兰花抓住顾来喜的手：“三姐，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那样的混蛋不值得你耗下去，离婚对你对孩子都好。”
顾来喜说出离婚，浑身轻松，同时又有些害怕，害怕父母不同意，害怕别人说三道四。
她不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怕两个孩子受牵连。
宋兰花知道她的担忧：“一切有我和南城，你别怕。”
饶是宋兰花知道这个年代离婚艰难，也没想到先发难的是老宅那边。
冯有才来时，社员都在上工，村里人少，但也有几个，听到顾来喜要离婚，以为是吓唬冯家，也没当回事，不过仍把这事儿说给赵萍听。
赵萍了解顾南城的脾气，也知道顾来喜过的什么日子，不用想也知道顾南城会让顾来喜离婚，冯家人拦也拦不住。
她害怕顾来喜离婚，影响一双儿女的婚事，来不及做饭，就跑来顾家，劝说顾来喜不准离婚。
顾大山也跟过来，眉头紧锁，能夹死一只苍蝇，抽了一口烟袋锅子，让顾来喜死了离婚的心思。
顾家女人没有离婚的，谁要是离婚，就别踩顾家的门。
顾来喜不敢反驳，站在门口用袖子抹泪。
望弟和盼弟站在一旁，害怕地看着，也不敢和顾大山赵萍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