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42章

作者:沉筱之 标签: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云浠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喜欢?”

  “大概是,不喜欢吧。”云浠低声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许久,才说,“他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人身上,在……很远的地方。”

  就像他这个人,哪怕再随和,再温柔,也似乎与人保持了一段云山雾罩般的距离,淡漠且疏离,仿佛他的红尘,不是这世间红尘。

  方芙兰温言劝道:“阿汀,莫说侯府如今败落了,便是没有,三公子贵为将来的王世子,贵为亲王,也很难娶一个将门出生的女子。且再说,他如今看起来是转了性,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与他相交不过尔尔,又怎知他骨子里究竟是怎么样的?你在金陵当了这么些年的捕快,为他收拾过的烂摊子岂止一二,就不怕他又变回去吗?若是……”

  方芙兰叹一声,“若是他心中也有你倒也罢了。长嫂为母,阿嫂拼着不要颜面,也雇人去琮亲王府为你说一说亲,可你也说了,他心中……是什么人也没有的,如此一来,哪怕咱们女家先登门,这亲事也是不会成的,反倒要累你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声。”

  “阿汀,你听阿嫂一句劝,把你对三公子的心思收一收。你们缘分浅,不值得。”

  月色悱恻,映着院中疏影横斜。

  云浠只顾垂眸盯着院子里交错的影,半晌,说:“阿嫂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话模棱两可,既没应了方芙兰,也没回绝她。

  可方芙兰却咂摸出了其中滋味。

  情之一字上,何为分寸?是明白他的心思,也明白自己的心思,所以规行矩步,不越雷池一步,只在寂无声处,安静且惊心地守着这个人吗?

  方芙兰道:“阿汀你……是真的非常喜欢他?”

  “我不知道。”云浠说,又低声解释,“我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非常。”

  方芙兰再叹一声:“阿汀,阿嫂是过来人,有的话纵然锥心刺骨,但都是为了你好。在心里装着一个得不到的人,是很苦的,时间一久,越能明白其中滋味,阿嫂不希望你这样,趁着还早,尽力止损,好吗?”

  云浠没答。

  方芙兰言尽于此,对云浠笑了笑,温言道:“去歇着吧。”

  云浠点了点头,回到自己院中。

  脏脏早已睡了,听到院门口有动静,撒腿迎上来,见是云浠,一面叫一面绕着她撒欢。

  云浠却有些低落,蹲身抚了抚它的头,回了屋,沉默地坐在塌边。

  其实她不明白,方芙兰为何会说,在心里装着一个得不到的人,是一桩很苦的事。

  云浠看着跟着自己进屋,在地上打滚的脏脏,想起那日在南安王府,程昶听说脏脏长得像阿黄,就把脏脏送给她。

  她想起更早以前,在衙门的柴房口,他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

  想起当日在裴府,她受了伤,他悉心为她包扎伤口

  苦吗?一点也不。

  也许正如方芙兰所说,他们门第不登对,琮亲王府不会要一个将门女,他既不喜欢她,有朝一日,他也许会娶旁人。

  云浠想,要是三公子娶了旁人,她肯定会难过的。

  可是她不觉得这样就叫做苦。

  自哥哥战死,三年下来,肩上重担摧人心骨,连日子都暗无天日,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就像是在云霾遍布的穹顶突然倾洒而下了一道晖光。

  茫茫雾野里点了灯,她逐灯而行,便也不冷不累了。

  云浠一直觉得,能遇上程昶……落水后的程昶,是上天给她的,难能可贵的恩泽。

  因此能喜欢上他,也不该是苦的,而是她的福气。

  这么一想,她就高兴起来,看着地上打滚的脏脏,把它拎起来放在自己膝头,伸手从枕下摸出缠了绷带的匕首。

  今日她卸了捕快的任职,缴了剑,暂时没有随身兵器了。

  不过她升了校尉,今后除了兵部分发的长|枪,还可以自行佩戴兵器——就可以把这匕首带在身边了。

  云浠翻来覆去地看了匕首几眼,重新将它塞回枕下,仰头倒在榻上,睡了个酣畅淋漓的觉。

  ……

  晨间落起雨。

  天色微亮,程昶一下从榻上坐起。

  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是细细密密的汗,连里衣也被汗液浸湿了。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他仍躺在手术台的无影灯下,看着一旁的大夫为自己推针。

  有护士闯进手术室里,说:“张医生,两种起搏器都有库存,就是家属还没赶到,不知道用哪一个。”

  张医生一点头,说:“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张医生出了手术室,摘下口罩,刚拿起手机,只见医院长廊尽头,有一人穿着无菌衣奔过来。

  程昶认出他,是老院长的儿子。

  “总算到了。”张医生说,“双腔的起搏器不行了,他心脏病严重,心动力不足,要换三腔的。”

  “那就换。”

  “三腔的有两种,国产的加手术费,总共十五万,美国进口的比较贵,加上手术费一共三十万左右,效果肯定是进口的好,如果术后恢复不错,回去上班做点轻松工作不是问题。”

  “给他用进口的。”老院长的儿子说,“他不缺钱,生生父母留下的遗产足,自己赚的也多,就是得了这病……总之,以后无论要换什么仪器,用什么药,都给他最好的。”

  明明已推了麻药,明明知道自己在梦中。

  可开膛剖胸,起搏器植入心脏皮下的剧痛却如真实经历一般,简直生不如死。

  直至手术结束,医生为了缝了针,关了胸,把他推入重症监护,那种痛感仍在。

  两个护士进病房来为他测血压,一人俯下身,掀开他的眼皮,细细看了看,随即看向检测仪,报起数据,末了叹一声:“多好的人啊,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记数据的护士应道,“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听张医生说,无论学历还是工作履历都金光闪闪,要不是得了这病,我都想追他,唉……”

  言罢,往他的静脉里似注射了什么,离开重镇监护室。

  也许是静脉里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程昶再往四周看去,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慢慢地,直到变成一团白茫茫,他陷入更深的昏迷当中。

  ……

  程昶喘了好一阵的气,慢慢抬起头,轩窗,古榻,琉璃屏风,仍在琮亲王府,他仍是王府里的小王爷。

  可是方才那个光怪陆离梦实在太真实了,几乎是续着上回的做下去,仿佛是他当下正经历着的一般。

  他默坐了一会儿,缓缓地敞开里衣,垂眼看去。

  胸膛光洁紧实,没有缝过针,没有狰狞遍布的伤口。

  程昶坐在榻上,神思微缓,可心中却慢慢浮起了一种荒诞之感。

  因为他想起了一桩事。

  他一共做了三次心脏手术,一次搭桥,两次装起搏器,分别时单腔起搏器和双腔起搏器。

  也就是说,三腔起搏器他没有装过。

  自然他天生心脏病,知道有朝一日,他如果心力不足再犯病,也许就需要把双腔起搏器换成三腔的,可是……

  他并不知道三腔的起搏器的具体价格。

  不知道什么用国产的,手术费十五万左右,用进口的,加上手术费要一共三十万。

  这是他的梦,所想所见,都该是他所已知的,他如今在大绥,无处求证起搏器的价格,可是,如果梦里报的价格是真的呢……

  程昶一时间只觉连呼吸都快滞住了。

  雨细了,外间天色敞亮,盛烈的夏光透窗入户。

  他缓缓抬起手,在烟尘里看着自己的指间,失神地想,如果,只是如果,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不苦呀,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暗恋成真更美好的事情啦~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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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屋外传来叩门声。

  程昶犹自愣神, 没有应门。

  片刻,房门被人轻轻一推, 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问:“小王爷, 您已醒了么?奴婢、奴婢伺候您更衣。”

  程昶愣了一下,移目看过去, 屋门前立着的竟是一个侍婢打扮的小姑娘。

  王府里伺候的丫鬟多的是,但他这院子里是没有的。

  从前的小王爷太混账,成日想着拈花惹草, 琮亲王怕他像他头一位沾上花柳病的兄长一样福薄早逝,从根源上绝了他的女|色——一个侍婢也不给他。

  程昶一头雾水地看着乍然出现的小侍婢,半晌,问:“你……谁?”

  “回小王爷的话,奴婢是被王妃派来伺候您更衣梳洗的。”

  说着, 抬头觑他一眼, 脸倏地一红, 连忙移开眼。

  程昶又愣了下,垂目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里衣是敞着的。他默不作声地将衣衫一掩, 一面下榻一面问:“孙海平呢,叫他进来。”

  孙海平就候在屋外, 一听程昶叫他, 连忙进屋:“小王爷,您找我?”

  “嗯,我出了汗, 想洗个澡,帮我打热水。”程昶道,然后对小婢女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可那婢女听了这话,竟是未动,片刻,垂着眸重复了一句:“回小王爷的话,奴婢、奴婢是受王妃之命,从今以后,要贴身伺候小王爷更衣梳洗的。”

  程昶原还没怎么在意她这话,这会儿听她又说了一遍,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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